安静无声的酒肆,与往日的喧嚣大相径庭。
屋外的人声嘈杂以及小贩的呼喊声似乎都无法传进来分毫。
扭头看去,坐满了人的三五桌食客,一个个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啊!掌握第一手情报的感觉真爽呀。
虽然这事儿与他没有半个铜钱的关系,但能以这个消息换来同伴以及旁人的目瞪口呆,一阵阵的快感让他比喝了一口陈年老酒还要舒畅。
看着这些人脸上震惊以及不可置信的表情,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以及优越感油然而生,接着,他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的朋友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盯着他一顿猛看,而他当时的表情似乎大概可能比这些人好不到哪里去。
淦!
回头非得灌趴下那混蛋。
诸位被看官终于回过神来,一时间安静的氛围再次被打破,嗡嗡然议论四起。
同伴也开口问询:“这至味楼的掌柜这么厉害?”
“嗨,一看你就不懂,这不是至味楼的掌柜厉害,这是趴床沿的小寡妇......”
声音故意停顿,惹来同伴不快。
“何解?”
“呵,后头有人呗!”
一众人脸上露出恍然神色,顺带着勾起一个意味深明的笑意。
大家都是明白人啊。
“这背后的力量也忒强了些,一个都没放过啊!”
有人感慨不已。
有人点头认同,自然也有人反驳。
“嘿,那也不一定,说书先生讲过一句话,叫:财可通神!”
“是极是极!我可是听说至味楼一日纯赚数千两白银啊!”
“瞎说,明明是数万两!”
“你听谁说的?”
“我二舅姥爷啊!”
“······”
·········
五月初,姜圣灵携王妃入宫。
给皇帝陛下请安之后,绕去了鸣脆宫。
陪着虞妃用了午膳,告辞离去后,复又请见陛下。
御书房内,大白天依旧不曾熄灭的灯烛将这布满了明黄色的宫殿照亮,俯身见过礼后,姜圣灵从袖口的内袋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子。
木盒颜色暗沉,似乎有些年头,其上并未有太多繁复的装饰,但其上雕花却做工精致,扔到市面儿上,也能卖不少银子。
“这是何物?”
宣靖帝端坐在龙案后,手中的折子放到了一旁,看着姜圣灵问道。
“回禀父皇,这是儿臣的一片心意。”
双手捧着,陛下身边的大伴迈着小碎步躬身双手接过,呈给皇帝。
打开看了一眼,一叠印着藏青花纹及字迹的纸张安静地躺在其中。
合上木盒,将之置于案上,宣靖帝并未说话,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脸色平静不知其心中所思所想。
“父皇知道,儿臣前月刚开了个酒楼,生意还不错,赚了些银子,昨日账目刚归府,因而今儿趁着进宫请安的机会,孝敬给父皇。”
姜圣灵脸上尽是诚恳,说的话也全都是真的,让人一看一听就知道,这是个孝顺的孩子。
“你有心了,拿回去吧,你还有王府要养。”皇帝的脸上带上了淡淡的笑容,不再似方才那般平淡。
“不,父皇,这是儿臣的一片心意。蛮夷边寇这些年不断犯我大梁,战场上儿郎们浴血厮杀,朝堂上父皇操心着一切,儿臣每每想及此,便心中惶恐不安,怨自己无能,不能为父皇分忧,恨自己无力,不能上战场杀敌,儿臣能做的,就只能是不让父皇操心。
现在,儿臣能做的,又多了一分。这些银钱,对我大梁而言是杯水车薪,但这却是儿臣的一片忱忱孝心,儿臣想着,自己多赚一分钱,就能为我大梁边关的将士们积攒一份口粮,哪怕无法真个儿为父皇分忧,也能尽一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还望父皇成全!”
声情并茂之后,姜圣灵长躬不起。
片刻之后,上头传来陛下的声音,比以往温和了不少。
“起来吧,你的心意,朕收下了。”
能够明显地感受到语气间的转变,姜圣灵悄悄松了口气。
得亏腰好了,要不然晚上又得回去躺着了。
直起身来,姜圣灵携王妃执礼告退。
待二人走出了御书房,皇帝食指掀开了平放在书桌上的盒子。
里边儿一张张银票是那么的惹人怜爱。
五万两!
大伴短短一小会儿便清点出来。
而昨晚上他收到的情报,至味楼归府的数额是九万七千两。
一半儿还多!
五万两白银,对于皇室而言,不值一提。
就像姜圣灵说的,对大梁而言,杯水车薪。
连年不断的战争,早已经将大梁这个庞然大物拖累的疲惫不堪,除非大胜,可以从战败方索取大量的金银财宝作为补偿,不想给也成,在战败国疆域内大肆劫掠补充国库也是一样的,无非多费些事儿,多杀些人。
而最怕的就是纠缠不断的战争,只要打起来,那就是不断在烧钱,哪怕仅仅只是对峙,人吃马嚼的每天都是一大笔银子。
五万两,够一支大军吃几天?
但七殿下做的这事儿却是让人心中舒服。
大伴在心底为七殿下点了个赞。
宣靖帝虽然没有因为这事儿就大肆夸赞,但对姜圣灵这一番孝心却是颇为满意。
这么多年了,除了他的寿辰,平日里有哪个皇子公主给他过一个铜板?从头到尾都是在吃他的、用他的,言辞之间各种表态要为他分忧,可也就在言辞之间了,其余的,半分不曾见得。
倒是这一直不声不响的老七,突然之间像是开了窍一般。
以前的老七呀,言行举止也无可挑剔,但怎么看都有些呆板,与之几位兄弟相较,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多有不如。
但近几月来,却仿似换了个人,做的事儿,往往能让他带上几分惊奇,甚至是满意。
就拿今日之事说起,诸多皇子公主们,拿不出这五万两?
呵,就连年纪最小的老九,手里握着的银票,也比这盒子里的厚。
但他们有孝敬过他么?
没有!
一个都没有!
这怎么不让宣靖帝在讶异、满意以及欣慰之余,生出几分怅然?
权谋心术,他不止玩儿了二三十年!
什么是他看不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