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裴命就直奔树皮屯,很容易就在这儿找到了王金匠的亲家。不是别家,正巧就是老周的父亲,那个瘫痪到连一个字都得掰成两半说的老人家。见到人的时候,王家一窝子全都愁眉苦脸的,他们一大家子那是十几二十口子人,要说是个小家那可真不小,可是这么一个大家到了树皮屯却只能被欺负,孙家比他们大多了!裴命来的时候就看到田野里有人在闹事,他一点都不关心,谁知道到底还是和他牵扯上了。
周家的三间大瓦房住不下这么多人,王老六是个老实的庄稼人,带着兄弟和儿子们上山砍树,自己搭个木屋什么的都很容易,这个院子很大,有的是地方可以建房。裴命看到的就是停工了的木屋雏形,以及坐在这儿生闷气的几个或中年或青年的男人。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痕,很显然这两天和人打架了。
裴命今天换了地主老财的装束,上门的时候还带了礼物,两只大公鸡,只是他没想到来了却是这个场面。几番寒暄与自我介绍之后,王老六明白了他的来意,就一件事,做嫁衣!
老实汉子王老六其实是个狗眼,有了周家这么大家业,他已经不愿意再去苦啦吧唧地做个只会拉丝,没钱途的金匠!见到官府的捕快他很怂,什么都很痛快地说出来。而见到了求上门的裴命,他自然爱搭不理的了。裴命瞧着坐在石头上不愿意动弹的王老六,很想揍他一顿,出口气先。
这时候,像个老妈子的老周姐姐伺候完了父亲,这就出来,身后还带着自家几个手脚粗大的媳妇,她们才住在大瓦房里,男人们就只能在院子里受冻,这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就有得受了,特别是大雨这两天,他们算是好好地受了一顿折磨,今天是下了狠心准备破几天时间要整好木屋的,谁知道事情总没有那么顺当!
老周姐姐其实在屋里已经听见了他们说话,于是这时候她插嘴道。
“你也看见了,我们家这是走到哪儿都碍着孙家,山是他们家的,树是他们家的,就连麦田里往外放水也不能放到他们家的田沟里,这日子没法过了!今天公差上门传话,说是明天大老爷要开始审案了,我们家的案子一天不结案,我们就没空帮你做嫁衣。这位小兄弟,我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案子还没结?”
小兄弟确实是小兄弟,满心郁闷的裴命很清楚地知道这个案子,说到底,这事全都是孙家做的孽,若是以他的性子,上去就敲他们家的闷棍就完了,不过,这儿是青溪,千家老四的地盘,他自己又是镇魔司的人,不可以不讲理!
“结个屁,孙天任那个老王八天天去官府门前守着,我看八成就是送钱去了!官老爷就这么耗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官差来赶走咱们,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我们怎么就这么倒霉呀!唉!”
王老六一蹦起来,憋着的气一口出出来,说完他自己又泄气地坐下,低着头,十分无力的样子。他的兄弟和儿子侄儿们全都是闷葫芦,只听着,活像一群不会动的木偶。
“老孙很抠的,不一定是送钱!”
老周姐姐插了一句嘴,立刻就惹来王老六老大的埋怨,他跳起来大喊道。
“你知道什么?你这个婆娘家的,你晓得个什么?就会胡咧咧!闭嘴!”
老周姐姐顿时不说话了,畏畏缩缩地带着媳妇们又回了屋子里。裴命很想去屋里看看,不过显然不合适,他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位大姐说的有道理,你不能光凭想像就说人家大老爷受贿了,不然人家告你一个污蔑官府,让捕快拿你去坐班房,你也只能自己吃个哑巴亏!”
裴命心想我这儿不换个说法你就不知道狠气!你怎么知道人家送钱了?
“呀,我可没说大老爷的坏话!是你说的!”
王老六瞬间一推二五六根本就不承认有这回事,一听见要坐牢,他甩锅甩的快极了!裴命一下子看出来他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遇见孙家他们只能吃闷亏,遇到官府的人他就是孙子,而遇到自己,他又成了地主老财!
“呦呵,就算是我说的又怎么了,我兄弟和衙门里的两个老捕快那是老熟人,哼,就算你们去告诉大老爷,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哼哼,倒是你们,大爷不让你这个混账脱一层皮我就跟你姓!给你三分好颜色,你还得瑟起来了!等着吧,明儿大堂上先狠狠打你一顿杀威棒,有你好看的!”
裴命威胁着,这就准备去提着两只大公鸡做个走人的样子,谁知道样子都没做出来王老六就已经飞快地跳起来拉着他就开始赔不是。
他飞快地拱手作揖道:“这位老爷,是小的有眼不识吕洞宾,狗咬好心人,您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原谅则个,原谅则个!”
“贱骨头,瞧你这酸样儿!”
裴命丝毫不给他留面子,上来就骂,他的一群小辈全都傻乎乎地看着他在这儿出洋相,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帮衬,什么叫气势,这根本就是一群只会种地的老百姓而已。裴命觉得很没有意思,对付他们十分简单,孙老头居然还没搞定他们,奇了怪的!
“是是是,我贱骨头,我穷酸!裴老爷呀,你是不知道我们的苦处,这帮子杀千刀的孙家人太毒了,他们围着我们,我们不管出门做什么,首先都得打听一下是不是踩到了他们家的土地,你说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我这是气糊涂了才这样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我吧!”
王老六就像个小厮一样狗腿至极地过来帮新晋的裴老爷捶着肩膀,活像个小丫头一般灵动。裴命得瑟不已地坐在那块原本属于他的石头上,翘起二郎腿,摆着大老爷的谱,心想,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帮他解决了孙家这个大麻烦,不然做屁的衣裳?
“搬家呗,你家不是在下寨吗?”
裴命丝毫不负责任地就提了个馊主意,王老六顿时就一脸的苦涩,这个事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实在太难了。
“裴老爷,咱家,不,老周家的田,地,坡等等产业全都在树皮屯,我们搬家是容易,可这一走,那就得扔掉大把的土地,会遭雷劈呀!”
“卖了不就行了?”
“不不行,除了孙家人,别人谁敢买?他不怕也过这样的日子吗?唉,老王八就打着这个主意呢!都是跟老黑学的,太可恨了!”
王老六狠狠地拍着自己的膝盖,他的一群小辈也都是同仇敌忾地叹气!
“唉!”
“我当是什么难事,这样吧,你明天正好要去过堂,今天你就跟我走一趟,去见见我那兄弟,看看能不能帮你把产业全都换到十里桥去!这样,你就可以把家搬回去,也方便你照顾老父亲!行了,就这样,咱们这就走吧!”
裴命是替云天风做事的,让他妹子帮这个小忙其实不难。千家的云小小也就是说句话的功夫就能解决这个麻烦,所以,裴命说的事情就像吃饭喝水一般的轻松,可王老六不认账了。十里桥是千家的地盘,不是谁说过去就能过去的,就算是老黑,他还不是卖掉了绝大多数的田地,就剩下个高墙围着的别院还在做个钉子户,里面住着的他老娘成天闭门不出,过着坐牢一样的生活!
“十里桥?不可能,你这忽悠人呢!”
王老六讪讪地怼了一句,他不敢说狠话了,这家伙路子有点野,他居然敢做千家的主,不是胆肥不怕死就是真的有能耐。而不管哪一样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小农民自然趋利避害,能不惹就尽量不惹他!
“我说行就行,你听着不就完了?贱骨头,你不光贱还贼讨厌!”
裴命凶巴巴地替他做了决定,这事办的,帮忙的倒像是欺负人的。裴命有点怀疑人生了,这她喵的都是些什么烂事啊?怪不得他云天风躲在鸳鸯楼里颠鸾倒凤,却让大爷在外面干这糟心事!等回去就喝他的,还有金子,报账的时候多说半斤,气死他!
“…”
哑口无言的王老六没办法,碰到了个横的,只能认命一般地听人家话,反正看起来他确实是一番好心。于是这老儿就开始吩咐儿子们准备搬家,又安排一个回下寨报信以及索取喜服图样。这一旦事情解决了,就得快点帮人家把喜服做出来,不然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你瞧他凶的,要吃人似的!
如此二人也就徐红药走人之后到了青溪镇鸳鸯楼下,云天风听完他的叙述,有点郁闷道。
“裴兄弟,你忘了一件事,案子没结,王家父子就不可能有空做嫁衣,孙家也不会放过他们。我看还是得找两位捕头帮忙出个主意!这样吧,你让这老儿先住下,我先去见小小顺便请客人赴宴,晚上咱们好好地商量一下。哦,对了,我还有个小事需要你出手,呵呵,裴兄弟你这样,这样……”
云天风一阵耳语之后,裴命一脸鄙视地瞧着他,唾弃道:“草,拔鸟无情!”
“切,你懂个屁,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龙卷风懂不懂,这玩意也就是一阵风罢了!”
云天风鄙视一番,摆手出门,裴命耸肩,这次他也不同情这个姑娘了,他想,没准那几个女人多多少少也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毛病,嘿,果然是天不收!他就没动过梦蓝,真是个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