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驴日的！”
老朱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烂泥扶不上墙啊这是！人家多好的心，这家伙居然就这样生生地拒之门外！
“喝酒喝酒！老朱啊，孩子还小，不着急！”
老马一脚踢开傻兮兮的儿子，赶紧当个和事佬。这老朱家和自己家的情况完全不同，不能乱说话！
“他娘的，都二十二了，小个屁！”
老朱一口干了闷酒，暗自叹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小兔崽子就是个麻烦！
“你家朱大是个有志气的，他这不是想着先立业后成家嘛！唉，就是太痴迷练武了！这家里兄弟姐妹多…”
老马稍微一说，刑师爷就明白这个事情的原委了，练武伤财，读书伤身，这捕快的儿子练武，确实有点吃不消！
“练武是个好事，何不将令郎送去青龙寨？若他练的好，又有胆气上阵杀敌，那将来便是将门之才！若练的不好还可以回家接老朱你的班，何乐而不为呢？”
刑师爷对于这里面的道道门清，他不说吃公家饭这回事，这有千家的交情在，朱大从军的路便会宽敞很多，而且捕快这个饭碗代代相传也是传统，不管小朱练武的成就如何，将来总是会有一口饭吃的！
“谁说不是呢！唉，老朱的高堂有点舍不得，他又是长子，一来二去的就耽误了时机。这本来也不是多大个事，可今年年景不好呀！青龙寨早早地招足了新兵，老朱这也是发愁呢！”
“呵呵，无妨，我可以请大老爷帮你写个条子，以训练新捕快的名义送令郎先去青龙寨做个候补！你们也知道，这练兵很苦，总有淘汰者回家，到时候让他补上也就是了！就算不成，也能练练本事对不对？”
刑师爷捏着自己的胡子十分享受老朱老马的敬佩目光。青龙寨本身就有提供捕快新血的任务，这本就是顺水人情，他也就是一句话的功夫，只不过老马老朱都没往这方面想而已，大老爷毕竟新任不久，这交情还是有点淡，正经事说得，私事就使不上劲了。
“大人真是热心肠，吃菜吃菜！”
老马高兴啊！这事本来是要去求老门房的，谁知道峰回路转，这刑师爷帮上忙了！
“那可太感谢刑师爷了！我敬您一杯！”
老朱站起来，举杯痛饮，这一下他家能省下好多开销，生活压力大大地减小了！
刑师爷小小饮一口，放下杯子，这也算是酒足饭饱，是说事情的时候。
“诶，小事情！不过，我这儿也有个小事找老马家的小子帮忙！”
“六六？嗨，用得着的地方您尽管开口！这小子，别看现在老实，先生说他野着呢！”
老马摸着儿子后脑勺，这小子又跑来戳花生米，偏偏盘子离得远，半截身子都趴在桌子上了。刑师爷端起盘子递过来，这小子连声谢谢都没有！真是不懂礼数！
“说谢谢刑师爷！”
“谢谢刑叔叔！”
小家伙十二岁，很机灵！
“哎，说的好！哈哈！”
刑师爷很高兴，就是喜欢他这机灵劲！他摇着头开始解释事情。
“咱们大老爷姓胡，讳愚，字顺之。这个愚是愚公移山的愚，取义为难得糊涂！大人有个十二岁的小儿，跟着夫人也来到了咱们青溪镇上！只是这个小儿有些木讷，不喜欢与人交流。偏偏我家孩儿又是个书呆子，他俩凑一块之后那就是两个闷葫芦。大人看着着急，我这儿也跟着上火呀！见到你家六六之后，我就琢磨着，不如让你家六六和他们一起读书，也好潜移默化一番，总不能让俩孩子一直呆在家里，我怕关出病来呀！”
刑师爷说的隐晦，其实也不难猜。大老爷的原配肯定不会跑到这青溪来，这家中有老有小，正房夫人是不可能跟着上任的！那么这个儿子十有八九就是偏房所生，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大老远地跑这儿来的缘故！
“师爷的意思是让我儿去跟大人家的公子一起读书？那敢情好啊！我家这小子太皮了！是得找个先生专门管管他！刑师爷这是帮我的忙来了！来来来，请再饮一杯！”
老马赶紧举杯，今天这顿饭请的太值了！公子的夫子必然比街头的夫子值钱很多，这可是大赚血赚的好事情，得赶紧答应了才好！再说了，还不用出学费，隔三差五送夫子点礼物就行了！
“好好，六六呀！你愿意去衙门里面读书吗？”
刑师爷顺嘴就问了一句，这孩子机灵，他就想试试他！
“不去不行，先生爹被人打了，他一气之下不教了，我们没书读了！”
马六六一点也不含糊地答应了，这确实是没办法，老师都跑了，这事还没告诉亲爹呢！
“怎么回事？”
老马有点奇怪，那个先生昨天还好好的。
“不知道！他说教书不赚钱，不教了！咱们细柳街上的全都回家了！学费不退，他没钱！”
“这夯货！啧啧！”
老朱一句抱怨，他家小儿子也在读书，这钱又打了水漂了。不过这年头读书人都有一定的名声，先生这撂挑子不干还不退钱，也就是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教书了。人生无非是遇见了大难才会砸掉自己的饭碗，老朱老马也只能自认倒霉。人家都说了没钱，就剩一条命了，还能怎么样？
“咦，你家先生是不是个老书生？姓许的？叫许郁甲！”
刑师爷想起今天上任的刀笔吏，他爹今天也被打了，还残了！这个刀笔吏是在监狱做事的，老狱监断子绝孙了，没人传承，这饭碗传不下去了，只能外招一个读书人。这个刀是指小刀，衙门里面两把刀，一个侩子手，一个就是狱监。这个狱监负责的是长期在监狱里记录以及刑讯，但凡是个有志气的读书人都不会选择做这个。
“不是，先生姓徐！双人徐！名讳有田！”
“……”
马家的小席面自然是比不上大富之家，不太久刑师爷就提着小坛子告辞了！老朱去了一桩心事，自然热心无比地送师爷回衙门，老马这便又背着东西出了家门。
…
却说接近黄昏时刻，一向很安静的千家门前聚集了近百来个姑娘，除了千家的三十七个漂亮丫头之外，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徐家的丫鬟。零星的几个胆大的妇女也就是附近熟悉的人家，其他人还不知道春茶开采了！再说千家老四的名声在外，一般的人家不敢来这儿。
叽叽喳喳兴奋不已的是千家丫头，这些姑娘很明显地占据着主人的位置，她们不光穿的光鲜，面上也红润很多。而相比之下，徐家的丫鬟们就比较安静一点，在同行面前这一比较自然也就显露出他们的寒酸，本身自卑一点也不奇怪。也许这是命运有所不同吧！千家丫鬟其实是雇佣来的，而徐家则是买断，她们要做一辈子丫鬟！
千家丫鬟们手上布袋里大多都是瘪着的，而徐家丫鬟们手上都是鼓鼓囊囊的布袋。早起的和玩乐的这一比较便十分明显。
十几个小伙子排成排，个个守着面前的大竹筐，就等着郑管事收茶！郑管事则是一个一个地翻着看茶叶的成色。有的姑娘细心，这生茶就比较好看，但是这样一来数量上就会少很多。而有的姑娘追求的是工钱，这茶的品相也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郑管事的工作就是辨茶，不同的茶有不同的价。
几个很小的，衣服很破旧的男孩子也在千家门前呆着，他们手上也有布袋，只不过这些孩子并不急着围上来卖茶叶，而是等在一边。千家的家丁也有采茶，他们的茶不见了！徐家家丁一个也没在这儿，他们的东西都在媳妇手上，自然不需要在这儿久等。
郑管事慢慢地看完一个，伸手一指。
“四号筐！”
“唉！”
这个丫鬟一声叹，她不敢犟嘴，千家不好惹，若是在徐家，收茶的时候她敢很管事计较一番，然后硬生生地把它塞进三号筐，这工钱能多不少呢！
“嘿嘿，还不服气？你也太急了，这大叶子也混进来，下次长点心吧！”
郑管事一声教训，下一个姑娘已经不耐烦地挤了过来。
“我的，我的好！”
“那我等会再来！”
前面这个姑娘抢过布包，跑到一边去拣，郑管事摇头，这就是个不好对付的，等会还得挑衅自己的权威，唉…！
后面这个姑娘很有信心，但她的布包很瘪，郑管事仔细看了好大一会儿才指着一号筐。
“姑娘，你是第一个！不错，明天继续保持，我还给你一号价！”
“真的？太好了，我还是第一次拿到一号价！咯咯咯！”
“去吧去吧！”
郑管事心说真要是第一次那就算你倒霉，我这儿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的老实姑娘呢！嘿嘿！老徐家从来都没有一号价收茶的！那二号就是最高价！可惜了徐家丫鬟都是终身制，没法挖过来！要不然这就是个现成的茶娘！千家的好茶每年都是云小小一个人慢慢收拾，郑管事也想卖个好，可惜呀，老天爷不允许。
几个炒茶师傅也在帮忙，他们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只需要先帮自己家丫鬟们把手上的茶分一分就好了。院内还有一大群小妮子等着她们喂呢！
马大姐这时候又带来了二十个小丫头，这次她不在门前停留，跟着几个相熟的大丫头直接就进府，连领衣服的过程都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