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桃花朵朵春光正艳,枝头鹊鸣咂咂声声,就像老夫人手上绣着的鸳鸯一样惹人艳羡。红叶转头不去瞧它,关上纱窗,走到桌边坐下。
院子里本来不适合种桃花,不过山庄里就方便了很多,也没有太多的忌讳。想到这些,红叶莫名地有些伤感。
三年了,哪儿有一个妻子却连丈夫的面都没有见到的?扫一眼桌上的《女诫》红叶心中微凉,这是父亲给她的嫁妆,唯一的。可如今,无后之罪,如之奈何?
“唉!”
甩开这些杂乱的念头,随手拿起绣了小半的牡丹,还没下针却听见老夫人这边的声音。
老人家今年九十有六,身子骨依然十分康泰。红叶私下里觉得没准自己还打不过她。这事还得从以前说起,原本红叶嫁过来之后便独守空房,也不知道老人家怎么想的,有一天突然就带着白布来给她束胸。想想当初被勒到喘不过气的力量,红叶至今心有戚戚。
老人家利索地咬断线尾收工,抖了抖手上的作品,篷篷作响。
“小妮子,衣服脱了,试试。”
红叶红着眼睛偷瞧了一眼老人家,微微低头,并不接这红色的小衣裳,用不着它。
“听话!”
老夫人眉毛一竖,红叶顿时怂了三分,不用眼睛看红叶都能猜到那一定是高高的倒八字。扭腰瞧了瞧一圈见没有什么隐患,红叶乖乖地除去上衣露出一圈紧紧的白布。
老夫人不耐烦地上去给她扯干净,三两下就把扭扭捏捏的红叶整利索。只是到了最后,一条暗红的束带放到面前的时候红叶一下子瞪大了眼。
“噗通!”一声,红叶跪在地上,泪水不争气地淌着,就连衣裳散开都顾不上了。不是红叶不领情,实在是个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也。
老夫人的倒八字眉慢慢地变成了正八字,红叶嘤嘤哭泣,颤抖之中更多的是恐惧。这条暗红色的束带只是丫头们的制式用品,除了表明身份之外并无特殊的用途。红叶也不是恐惧这天差地远的待遇。
少夫人多年不曾有孕,不受待见,被扔在山庄里吃冷饭不奇怪。只是红叶心中明白,这件事恐怕不会简单。
夫家有三位公子,大公子也就是红叶的夫君行踪不定,就连奶奶都不知道他在哪儿。二公子醉心剑道,身边从来不用丫鬟侍候。只有红叶的小叔子正好缺个通房丫头。只要一想到他,红叶不自觉地就有点颤抖。
三年前,鸳鸯楼上那一砖头砸下去,便有了如今凄凉的遭遇,只是红叶心中的苦又有谁能体会?将心比心,如果是自己处在他的位置,也不会放过始作蛹者,而红叶,正是这个所谓的罪魁祸首。如今这条赤带,用意不言自明,只是……他并不是红叶的夫君啊!
老夫人伸出手摸了摸红叶的泪脸,有些事情不能明说,只能看天意。小孙子的手段可谓是狠辣,只不过人生哪能事事做绝啊?老一辈的人也不全是完人。小孙子知道了那件丑事,自然也就憋着坏地想要在红叶身上复制一遍。老夫人虽然看破,却也没法说破。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插手其中,只是有一点委屈红叶罢了。
这条红色的束带只是开始,老夫人蛮横地将它系在红叶腰上,代替了原本玉色的束腰。红叶瞧着它,愣愣地掉泪。
老人家知道小妮子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摇摇头,狠狠心。
“小妮子,你自己造的孽,只能你去解呀!”
红叶心中凄苦,当初十三岁的妹妹一石头下去,她这个长女第二天就出阁。要说心中没有怨气,那是自欺欺人。红叶有时候也会在心里默默地怀疑,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亲闺女。三年了,这三年来她便如囚徒一般地往在山庄里,默默地消耗着青春。如今已经是十九岁的老姑娘了!
“可是奶奶,这是……”
红叶说不出口,她是长孙媳妇,而他却是小公子。乱伦两个字到了嘴边上,便像是生了根一般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
老夫人拉起红叶,三两下帮她理好白色的素裙。红叶却怎么都抬不起头来,眼中的这条赤带是那么的刺眼,红叶实在接受不了啊!
老夫人双手托起红叶的俏脸,轻轻地为她抹去泪水。这三年的功夫也不是白做的,至少山庄里的丫头们都知道少夫人不是个好生养的,那平平无奇的胸脯子一看就是个坐冷板凳的命。如今束缚尽除,红叶也算是摘掉了这顶帽子。
“老大不会要你的。”老夫人怜悯道。大公子连婚事都没有参与,红叶进门的时候其实是小姑子代替哥哥迎娶嫂嫂,故此红叶确实没见过自己的丈夫。这三年来,红叶甚至连他的消息都知之甚少,若不是老夫人时时来瞧她,给她说说外面的事情,红叶无法想象这日子要怎么才能过去?
老夫人说的对,老大不可能要她,红叶很清楚这一点,否则她也不会被扔在这儿。还是因为那件事,这个家里也许就只有奶奶可怜她,这就是亲人呐,红叶心想。
老夫人其实还是她姥姥的表姐,亲虽远,但情不远!对于这个丈夫,红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既不怨恨,也不思念。有他没他都不重要,反正从一开始红叶就明白自己不会有好日子过。只是女子都爱幻想,现在那一丝丝的可能也没了,红叶反倒是彻底认命了。不过是孤独一辈子而已,她认了!可这乱伦之事,恕难从命!
“那我就一个人过!”
红叶说的很轻松,反正三年都过来了,人生能有几个难熬的三年呢?
老夫人坐到红叶的绣床上,红叶很自然地趴在她膝上。老夫人摸了摸她的秀发,一脸的鄙视。小妮子心地善良,心思单纯,可小孙子已经开始算计,岂会轻易罢休?红叶想要安静地过完这辈子,简直是痴人说梦!这山庄里到处都是眼睛盯着她,若不是因为那条叫辟邪的狗,红叶也许早就中招了。想到这些,老夫人心情又好了一点,这说明红叶运气好,同时也说明小孙子稳得很,不愧是家主!
“你啊!”
老夫人虽然知道很多事,却又不能明说,埋怨一声也就是了。
“咱们女人一辈子就活个脸面!可也不能就剩下一张脸啊!这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听奶奶的,乖乖地去,将来你就明白了!”
老夫人揉了揉红叶的脸蛋,心中有点遗憾,太过美丽也是一种负担,但愿这一去不是走向末路。虽然真正见过红叶的人不多,可是保不齐还是会被猜出来。不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今年闹春荒,机会千载难逢,小孙子绝对不会放过的,留给红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姥姥…”
红叶捂着脸,虽然百般无奈,可她打心底里是想去的。相比在山庄里悄然无声地耗尽这一生而言,做侍女其实并不难接受。只是这赤带……暗红色代表禁忌,所以老夫人是让她做内室的通房丫头!这才是她为难的地方。从出生到现在,红叶受到的教育都是三从四德,贞洁烈妇,老夫人这一次安排直接触到了她的底线,红叶怎么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听到这一声姥姥,老夫人心里有数了。小妮子无非还是觉得丢脸,觉得没法做人了。不过这在老夫人眼中根本就不是个事!只是有一点很奇怪,红叶完全不像是他老徐家的姑娘!这徐家人呐!老夫人摇摇头,实在懒得管他们的死活。
“小翠,快把东西拿进来!”
老夫人拍拍手喊了一声,门外随之进来一个戴面纱的年轻少女,她手捧一个小小的包袱,轻轻地进来站定,也不说话,就这么等着老夫人。红叶从来不知道山庄里还有这么个丫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只见这姑娘身材窈窕,亭亭玉立,身段竟然和自己个有几分相似。
老夫人招手示意,少女把手上的包袱递给红叶,又把面纱取下来放到红叶手上。老夫人伸手在包袱里面摸了摸,拿出两个大红的枣子,轻轻的剥开红叶娇嫩的小嘴塞进去。
“莫嚼,知道没?”
红叶低头默不作声,老夫人叮嘱了之后,双手在红叶脸上揉揉捏捏,不一会儿,红叶便凭白丑了三分。
“记住这个位置,以后自己照着镜子弄,见过几次之后就没事了!”
“姥姥……”
红叶慌得很,面纱虽然可以遮住她的面容,可并不能解决她心中的担忧。
“不许说话!”老夫人斥道。
红叶瞧了瞧少女,肯定不是说她的!于是她自己又低下头。
“小翠是个哑巴!从小就跟着老身,你去了之后不会受委屈的!以后啊,就看你自己的了!”
老夫人摘掉红叶头上的饰品,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些女人家的细节,小翠又和她换了衣裳,红叶自己整理了一番,时间便到了出发的点。
不需要额外的嘱咐,红叶都明白,只是最后还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