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史书载,元春二十三年三月,姜国边境乱,柱国将军率三万精兵赴西北,平匈奴。
元春二十三年四月,姜国京都,皇城内,御花园中。
身着龙袍的老者与一着素色宫裙的女子一前一后,气氛本是融融。
“朕近日常常夜不能寐,世人皆以为是西北之事,玉儿以为如何?”皇帝突然开口道。
“恕儿臣愚昧,不知其中缘由。”女子顿足,微微欠身,脑海中却快速思索着。
“朝中上下,无人不赞那柱国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百姓亦云,姜国有臣子如此,可保江山数十年无虞。竟是朕老眼昏花了,不知这姜国的风何时转了向。”
闻言,怀玉便隐隐猜到了几分,只是面不改色,微扬了嘴角,笑意不达眼角,欠身拂礼,慢言道:“西北政事,儿臣不敢妄言。然百姓之流言,其中赞誉柱国将军,多是因父皇治下有方。臣下之荣光,如风筝一般,风筝虽高,然其线却握于掌权者之手,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皇帝闻言,微眯了眯眼,把玩了一下扳指,顷刻,开怀大笑,道:“好一个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往日朕尚不知玉儿竟有如此见识,只当玉儿同一般闺阁女子,想必朕的九弟在天之灵定能得到宽慰。”
“昔日父兄尚在时,父待女儿与长兄一般,儿臣自幼受父兄耳濡目染,不过是对事物多了几分拙见,如今妄言,儿臣惶恐闹了笑话。今提起西北之事,恍如昨日,父兄自请战,常怀马革裹尸之决心,戎马一生。战北一役,父兄皆殁,圣上追父战北王,认怀玉做女儿,享公主之尊荣,儿臣感念君恩,无以为报。”怀玉眉目低敛,言闭,向上位者行了叩拜礼。
“朕知玉儿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西北匈奴每每来犯,边境百姓无一幸免,朕夜不能寐,虽有御驾亲征之志,然力不从心,虽有猛将,前如战北王,后如柱国将军,如朕之两臂,战北王之故去,朕有断臂之痛。所谓战争,劳民伤财,常年无休。有谋士向朕谏言,道他有一法子,可不费一兵一卒,即可解西北之乱。怀玉以为如何?”皇帝并未让怀玉起身,只是静静俯视他的侄女,现在他名义上的养女。
“儿臣感百姓之苦,若有妙计,但听无妨。”
……
宫中传言,那日,御花园中,皇帝与战北王孤女长谈了一下午。
至于谈了什么,没人清楚,只有服侍的宫娥在皇帝离去的时候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夕阳西下,岁月静好。
“儿臣但听父皇做主。”
长跪在地上的女子,不似被罚,语气平和地说完这一句,映着余霞的脸颊,磨灭了眼里最后的光。
温怀玉,自她冠以温氏之姓,便已注定终有一天,她命不由己。
是夜,正是乍暖还寒时,冰冻三尺,却抵不过女子的心寒。
姜国皇宫,玉暖阁书房,灯火长明。
描绘着西北风光的玉暖屏风,衬着淡淡的烛光,屏风之后便是满怀心事的少女。
她的眸,淡淡地瞥着面前案几之上的一张宣纸,飘逸的字迹,洋洋洒洒,亦如记忆中的那人。虽可见她嘴角噙着笑,却莫名凄凉。
“待我归来……”
终是等不到了吧。
其后的字不知为何已模糊了形状,难以分明,然女子心乱如斯,来不及深究。
命运已如此,不是不想抗争,却是不能。
四月,姜国帝令:酌公主温氏怀玉温婉谦和,风姿绰约,名德皓贞,宜家宜室,实乃和亲之上上人选,特封为昭和公主,择日赴匈奴,与匈奴王结成秦晋之好,永固边疆。
一时,天下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