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高山之上,俯視眾生。
遠方血色殘陽下,空斷人腸。
萬里征帆不得還,昏冥冥兮遲欲盡。
我望著故國的船帆漸漸拉開,升起。
而後,這高山之上,空斷人腸。流淚千里。
暮已晚,風雨傾盆。
崖海一線戰事告急。處在這亂世,如浮萍一般身不由己。
我望著軍民一心的大夏終於在血色的黃昏下緩緩沉沒。葬入水底。
就好像鳳凰落水一樣的令人糾心而無力。
他們血戰幾日。海上浮屍數十萬。
我悲不能抑。
大家找到帝子將他安葬。
而傳國玉璽永沉水底。
也不知後世有人能拿回否?
我望著這山河染上血色。心啾啾地疼痛。
麻木而冰冷地淡望這凡塵。
縱使超脫凡塵,得道成仙又怎樣。
故國豈是我任意割捨的。
那是所有一切被摧毀的痛苦。入目但見淒涼哀異。
涼笛弄聲晚,士人避居了。
崖海一戰,華夏已宣告終。
我悲不能抑,過往的畫面浮在眼前。
如今得道成仙,卻無力拯救自己的家國。
就那樣看著她一點一點地流逝,再也不見絲毫她的蹤影。
我手裡還殘存著故國的溫度,父君的叮嘱,太师的教誡……
所有一切都是那麽地遙遠,而又無法觸及。
原來,這就是亡國亡天下的滋味嗎?
我看見一美麗的婦人站在那崖山之上往下觀望。
突然,她飛身直下。
我來不及拯救絲毫。就看著她,就那樣消失在我面前。
身後是來不及阻止的將帥。
我見他嘆了一口氣。遂轉身離去。
安葬好故人。上路。突然間,爆闪雷鸣。船帆盡毀。
我哀傷地望著天。難以置信它竟如此殘忍。
這是我……唯一流戀的故土了。
它卻為何不放過,非要趕盡殺絕?
恨意無邊,船被风浪擊垮。
可是我未見他有丝毫的向天意服輸。
哪怕天下亡,吾心仍不滅!
我心下淒異。
到底是誰非要動我守護的族人,在背後作乱!
趁机势將夏之天下尽滅,而逐一毁去。
如此后世之人再不知曾有如此辉煌而文明的存在。
一切皆被漫天的风沙掩盖,还有那滔天之海水,血色残阳里血染山河侵霜华。
夏国,已不存焉!
不想,苦修多年,一朝得道。見到的竟是熟悉的人兒接連離逝。
我無語望天,淚下潸然。
唱著哀歌,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編了一段《崖山哀》傳為後世。
我回了以前曾与华儿在外住的廬陵故居。
那裏已被戰火所洗。
無數的人流離失國,有人聞訊海戰。避深山,以期來日复國。
亦有承受不住而投河自盡著,懸梁自吊著,飲毒而亡著,不尽其数。
我下界來,深感失責。
這本就不是他們的罪過,卻為何要受這顛沛流離之苦。
我不懂,也不想懂。
哪怕違背天道,我也要盡全力護住我愛之人。
我們避在屋內,每日盡是殺戮。
血色的山河,血色的長空下。空斷人腸、流血千里。
我泠泠拿出玉佩。
那上面依稀還有瑤君的溫度。
只是山河已改,人事怎堪輪迴?
这一世,我定要極力尋找于她。
夏國遭此大劫,實屬天道、命定之数也。
我恨自己的無力,不能救國與人民而懊悔。
愧對父君的教诲。
一朝得道,不能自救與救人也。
我喜歡深慕這家國。
然而,這般的模樣我永世難忘!
希望後世以記之,勿忘此辱也。
血色孤山暗低垂
墨色云卷但翻滾
仰天長嘆淚縱橫
瑤曲聲調悲凝咽
絃聲碎裂猶如我心碎裂也。
我有多麼的熱愛她,就會有多麼的心痛。
淚簌簌落下。
有鈴聲至,蓋我回下界已久,上召之。
於是劃波而去,一跃千里。
倏忽不見,乃歸天庭。
夏之亡國,我心甚痛。猶隔千載。不能盡亡也!
遂留《夢梁錄》,《臨安夢華》于世間,望广傳之。以期後世。
華夏遭此大劫,我已無顏面對列祖列宗。愧對無顏。良久莫能陳詞。
衹是深望那山河一眼,就去修煉了。
縱然一心,也掙不過天道。
夏亡之甚慟。余無力以救。
愿于此間閉關,非末世不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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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了鳳凰山就去修煉了。
雲家長子,初。這個身份,已經是很遙遠的過去了……
自她走後,我要開始新生了。
還魂之術蓋全成日,即可歸來也。
琉璃國主終究與她不時一道人,我的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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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裏山峰堆翠,柳暗花明,鳥語花香,香風習習,瀑布飞肆。泉水溪流叮咚作響,悅耳動聽。
有人于此間劃舟而作歌。
或漁耕讀作
或浣衣織布
或聚集山下
聚眾而歌
或慷慨或激昂
或雄壯或豪放……
他們每日于此間快樂地生活著。我亦與他們融為一體。
只在這水天共色間度過餘生。
我望著他們婚配,生子。
安穩度過餘年。
然人的壽命何其長短。
我給他們添了些時日。
誰若想长生,便修道而成仙。
我见他们度過一生生一世世。在這山水間度過餘情。
他們當中都是我所熟識的。
或有所耳聞的。
我布此幻境,衹為請他們留下陪我。
我不願一人承擔家國永滅的悽楚。只願永遠和他們在一起,碧阔水长,山河無盡的幻境內與他們共度餘生。
這是只有我知道的秘密。
我劃著船,舉目而歌。
暮色已晚,夕陽西墜。
在這裏,我暫時忘記了家國仇恨,也忘記了浮生夢幻。
衹與他們翩翩度日,不知年年歲歲的永遠持續下去。
我在想,就這樣。也是極好的……
他們在投壺,而一旁的女子在跳舞、嬉水、還有鬥草。
吟詩作賦。
我私下愧疚。
但覺對不起他們。
然她們都曾是風雲人物。
且讓她們在此處找到自己順心如意的人吧。
她們都有自己的姓氏名字,人稱“x孃”。年幼著,加“小”字。
我知道,她們都是历史上有名有氣節的人儿。
此時,我讓她們在此間齊聚,卻是為何?
一陰一陽謂之道。
雖然他們有的並不熟識。
但或許能夠好好相處、度完一生。
我見到的大多都是女子為主的,男子為侍。
對妻、子分外愛之,悉心呵護保全。溫馨而又家常。
我時常在碧波上沉思。
他們每回都會問我,“父君,您在思念什么人啊?”
我但笑不語。每次都會回道。
“天色晚了……”
要歸家了。
於是他們就會離開,不再過問。
我喜歡的有很多,卻獨獨喜歡在瑤山上奏琴。在那裡,彷彿可以看到那著一繫青衫的女子緩緩向我走來。
自我离開后,再沒她的音訊傳來。
再如何,也不會音訊全無。
所以我思量著,她應該是永遠離開了我們,去了遠方。
這山河已然滅亡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仰慕壹生的人兒已不在。我仍是愛慕著她,絲毫未改。
華夏,憐妳。永遠不曾改變。
我愛著妳,愛妳的風雲變幻,改天換地全新氣象。
華夏,我永遠地深深思慕妳。哪怕妳已不在。我也要將妳留在心中永恒、永恒。
妳寄托了所有人的希望與夢想。在那個神奇的國度裏壹切都可以實現。只因為是神國、神州、中土啊。
可惜,沒能守護好妳。是我……對不起妳。
如果、假若重來壹次。我定要護妳,這壹次。這山河換我來守護,再不讓與旁人!
———夏,某君。
至於除了夏國與天地還有何處去之外我不知道。
卻心下許諾。
不論是天涯海角我都將你找回來。
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