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晚间,州衙派出去的人马回报,找到了苏山的相关信息。许狸将名单册目等交给颛法曹,四人在一起研判案情。
许狸道:“从收集到的信息来看,并州府上下以及附近几府县,名叫“苏山”的男女共有三十一人,除却三位女子,其余二十八人为男子,但其中幼儿和耄耋之人有九人,剩余十九人,还有两位身体有疾卧床之人也除去,还有十七人。而这十七人中有十人并未离开当地。剩余七人大多从事商业买卖,经常走州串府,还有个别到并州探亲之人。”
梁县令道:“可知这七人从事何种买卖?”
许狸指着其中两位道:“他们俩都是并州当地人,一个是从事枣类买卖,一个是从事古董玉器买卖的,第三个是在洛阳从事鲜花业的,第四个人是苏州府报来的,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人物,善作饮料冷饮之物,此人也是唯一在苏州府被报官失踪之人。第五、第六是京城茶叶和丝绸买卖的。第七个是个胡人,在京城贩马。”
颛法曹道:“嗯,很清楚。除了制冰饮的苏山失踪外,其他人可安好?”
许狸道:“不错,其他人都还活着,哈哈,大人是这个意思吧。”
焦菟道:“哎,你怎么和大人玩笑。”
许狸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
焦菟接着道:“回禀大人,这七人,除了苏州苏山也就是制冰饮的苏山在夏季失踪,至今未归外,其他六人中有两位,也就是第一位枣商和第三位花商,称并未在清凉侯馆和攘攘客店住店,也未曾丢失衣物。其他四位,第二位古董商、第五位茶商、第六位丝绸商、和七位胡人马商,据称都住过清凉侯馆,这四位,除了古董商是并州本地人外,其他三位在长安。”
梁县令问道:“可曾询问这四位是否住过攘攘客店?”
焦菟道:“他们都说未曾住过攘攘客店,不过…不过我看他们说的也不尽是实话。”
梁县令问道:“此话怎讲?”
焦菟道:“那个古董商苏山,是并州本地人,怎地不知道清凉山,但凡来清凉山拜佛求经的,路程远的都得住宿,怎会不知道这山附近只有两家客店。”
梁县令点头道:“嗯,还有呢?”
焦菟道:“那个丝绸商说攘攘客店位置偏僻,条件简陋,他不会去住的。”
梁县令道:“呵,这不是不打自招吗?他一定住过。”
焦菟兴奋地搓搓手道:“对,我也是这么想。”
焦菟接着道:“那个胡人到没多少可疑,他并不信佛拜佛,到并州,也是在闹市,没去过清凉山附近。”
梁县令点点头。
焦菟接着又道:“那个茶商有点深不可测,说话拐弯抹角,他说没去过,也没看出破绽。”
颛法曹道:“掩饰的过好,也是可疑之处。”
梁县令道:“不错。那么这样看来,苏州冰饮商苏山、并州古董商苏山、长安茶商苏山、长安丝绸商苏山,最为可疑。且鉴于苏州冰饮商苏山已经失踪,失踪前也到过并州,就尤其可疑。”梁县令顿了顿又道:“你们可曾问过苏州苏山的家人,壁中取出的印有”苏山“字样的衣服可是他本人的?”
焦菟道:“有问过,不过他家人说他行事低调,平日粗布麻衣,毫不讲究,更绝不会在衣服上做绣字这样的举动。”
梁县令道:“明白了,看来那又是另外一桩案子了。”
颛法曹道:“这样看来,乌攘攘的嫌疑就更小了,其他几个名唤苏山的人都还活着,料想其中三人之中有说谎者。”
梁县令道:“不错,而且一定到过攘攘客店,并且如乌店主所言,急切离开客店时忘记了外衣。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急切的离开客店,以至于忘记衣衫却不回去取。如果是外乡之人也还罢了,并州本地人,如果衣衫忘在客店,难道不去取回吗?这着实可疑呀。”
颛法曹道:“而且他说不知道清凉山,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颛法曹接着道:“明日一早签发通缉令,将并州古董商苏山拘捕到案。”
“是,大人。”许狸、焦菟领命。
“至于长安的茶商苏山和丝绸商苏山,还请梁兄鼎力相助。”颛法曹道。
“法曹放心,稍后我写一封信给我的主簿,让他代为提审这二人。”梁县令道。
“那就有劳梁兄了。”颛法曹道。
“不必客气。”梁县令道。
次日一早,许狸、焦菟将古董商苏山缉回衙门,颛法曹即开堂过审。
“堂下何人?报上姓名地址。”颛法曹道。
“小人姓苏名山,在并州经营一家三酥古董店,家住和酉坊三号。”古董商道。
“嗯,近月可曾到过清凉山?”法曹问到。
“小人上月来过此地附近,可并未上山。”古董商道。
“所以你是知道有个清凉山了?缘何那日衙役问你却说不知清凉山为何物?”法曹责问道。
“小人之罪,因不想惹官司,故隐瞒未答,小人之错了。”古董商诚恳地道。
“嗯。那你来此地附近有何事?”法曹接着问道。
“小人听城里的当铺伙计,哦,也就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到我家闲逛时,说清凉山附近的清凉侯馆有人出售上好的珍珠,小人乃是古董商,自然是被吸引来了。”古董商道。
“哦,竟有此事。你可见到那出售珍珠的商人?”法曹接着问。
“哎,可惜的是并没有,小人在清凉侯馆待了两日,除了店铺伙计和一个书生模样的掌柜,并未见到什么出售珍珠的商人,而那伙计也说从未听说此事。我料是我那不争气的远方亲戚戏弄于我,非常恼怒,第三日一早就回去了找我那亲戚,好生骂了他一顿,可他还振振有词,说就是清凉侯馆的商人到他店铺当了许多珍珠,我料他被揭穿恼羞成怒继续编造谎言,遂不再与他来往。小人知道的就是这么多。”古董商道。
“原来如此。你在清凉侯馆的两日可曾丢失什么?比如衣服?包袱?”颛法曹道。
“衣服?没有。小人当时只是想拜会一下出售珍珠的商人,想着当日就回,因此除了身上一件衣服,并未携带其他物件。”古董商道。
“你那远方亲戚所在的当铺是哪家?”颛法曹道。
“哦,说来倒是鼎鼎大名,就是本府乌刺史乌大人的私人产业,乌记典当铺。”古董商道。
“哦?咳咳,嗯。”颛法曹顿了顿接着道:“你且将上述所说据名画押,近日莫要离开此地,以备传唤。”
“是,大人。”古董商道。
下堂后,颛法曹愁眉不展。
不一会,梁县令到后堂颛法曹的书斋。颛法曹一五一十将古董商的言辞告知梁县令。
梁县令道:“法曹愁眉莫展,莫非是因为涉及上司乌刺史?”
颛法曹道:“正是。事情又绕回到乌家两兄妹,乌攘攘说她的珍珠是她的,乌刺史也证实是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而这批珍珠是藏在客店的墙壁,几乎还是十斛。而古董商的亲戚却说有清凉侯馆的商人不止一个人曾到乌记典当铺当过珍珠。而清凉侯馆的人却极力否认此事。”
梁县令道:“法曹多虑了,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明所当之珍珠是乌攘攘所有,更不能说明此事和乌刺史有什么关联。”
颛法曹道:“嗯,但愿如此。”
梁县令道:“这样的话,古董商未曾到过攘攘客店,却也可信,他的嫌疑也基本排除了。那只有长安的茶商和丝绸商了。昨夜已经派衙役将书信带给温主簿,如果没有意外,今日午后便会有消息。”
颛法曹道:“好。”
梁县令看了看仍旧担忧的颛法曹,又道:“不过,我们也不能闲着。”
颛法曹疑问道:“梁兄的意思是?”
梁县令道:“我观此案还有两个疑点让人困惑不解。其一,我对兄台所画之群驴图颇感兴趣,也对这个神秘的罗掌柜很好奇。稍后,我想再去清凉侯馆实地勘查一番。”
颛法曹道:“可以,我派焦菟与你同去。还有什么疑点呢?”
梁县令道:“这个吗,还需要借助法曹了,听说法曹的同僚何功曹和刺史大人走的很近,此次咸芷公主到清凉山祈福,一应司礼都是他来主持,兄台何不趁此拜望与他,去了解一下…了解下乌刺史在并州的产业,也包括乌攘攘的。”
颛法曹惊道:“梁兄难道还怀疑乌家兄妹。”
梁县令道:“法曹清正,可这官场并不如法曹所见之清廉。纵使乌刺史为官清正,并未剥削百姓,可他每日的奢侈用度和他豪华的府邸,这么多年靠什么支撑,我不说想必法曹也早有所疑,此次若不弄清楚,恐怕日后法曹会一直忧心忡忡。”
颛法曹感叹道:“知我者莫如梁兄。”
梁县令道:“好,那我们就分头行事。”
说完之后,梁县令自带了焦菟前往清凉侯馆。路上焦菟还说:“大人,侯馆附近还埋伏着两个衙役,是否叫他们一起去侯馆?”
梁县令道:“也好。”
二人一路来到侯馆附近几颗大树旁,只见两个人倒地不省人事,焦菟急忙上前,一边叫醒二人,一边对梁县令道:“就是他二人在监视侯馆。”
梁县令上前摸了摸这二人脉细,对焦菟道:“无妨,他们是中了迷香昏过去了。”又道:“不好。”随即提剑奔向清凉侯馆。焦菟紧随其后进入侯馆。
可是侯馆大堂空空荡荡竟无一人,梁县令示意焦菟到二楼察看,焦菟纵身一跃跳上楼梯,挨个检查每间屋子,不一时对梁县令摇摇头,示意无一人在此。然后又纵身一跃跳下楼来。
梁县令又警觉地将柜台后面、伙房一一查看,也没有人的踪迹。正待出来,突然梁县令看到一个银色的小烙铁,便拿起来细看,只见上面刻着一朵精致的鸢尾花。
焦菟道:“这不就是法曹那幅画上的吗?”
梁县令道:“不错。你随我来。”
二人小心推开后院门,只见一大片驴群尽在眼前,这些驴或坐或卧,有的神态焦急,有的淡然自处,竟然都有些人的样态。梁县令深吸一口气,对焦菟道:“此事有怪异。”
焦菟不知何意。看到梁县令神情凝重,又不便问,只要默不作声,
梁县令拿着小烙铁走到一头驴面前,待要揪过耳朵来对比,只见这头驴突然嗷嗷大叫,甚是凄惨,像是求救。梁县令道:“我只是对比,并不真的烙你。”
这头驴就马上安静下来,将耳朵转向梁县令。
焦菟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道:“县令还通驴国语言?”
梁县令看了一眼焦菟道:“你说,他也懂。”
焦菟更是惊的张大嘴巴。
“你看,这烙印确实是这把银烙铁烙上去的。”梁县令比给焦菟。
“速回县衙,集结人马,缉拿辛金庇。”梁县令道。
“是”,焦菟领命。
二人刚从后院驴厩回到大堂,就迎面碰到从外赶回的罗掌柜。
梁县令和罗掌柜二人见面,面面相觑。正待说话。焦菟一个箭步上去按住罗掌柜,对梁县令道:“大人,他就是这间店铺的掌柜,所有的事,他定脱不了干系。”
只见这罗掌柜忙说:“小心,别撒了我的水。”只见他用手护着抱在胸前的一大袋水。
梁县令对焦菟道:“你且放开他。”
焦菟放开罗掌柜。
只见罗掌柜小心翼翼将水袋放在一个桌上,又从伙房拿来一个大盆,将水袋放入大盆中,深怕水袋的水漏出。放好水袋,又从桌上拿起一个茶壶,也不论是不是隔夜茶水,倒入旁边的一个茶碗中,一饮而尽,又倒了一碗,又一饮而尽,这才满足,真像是多日未喝水般的样子。然后这才走到梁县令的面前,拱手作揖。
“罗公子从长安回来一切可好?多日不见竟成了一个掌柜?”梁县令笑问道。
“县令大人取笑了。长安之时,多亏县令帮忙,才得以回到洛阳,但苦读无望,心情烦躁,就一路到并州游历,可是刚到这清凉侯馆的第一天,就发生了大事。”说着罗公子用手摸摸了自己的脸和眼睛,极力抚平想起来仍然惊恐的表情。
梁县令见状,道:“罗公子,你且坐下慢慢说。”
只见罗公子平复了一下受惊的情绪,然后说道:“那日我游玩清凉山后,天色已晚,就在山下这间清凉侯馆投了宿,起初店主人不让我留宿,让我去山上的寺里借宿,或去山后的另一家客店投宿,但逛了一天着实累了,就和掌柜说只歇息一晚,第二天一早便走,房钱不会少的。掌柜说,住也行,但店铺不提供吃食。我起初还奇怪,开着客店竟不提供吃食,但好在还不饿,眼下重要的是有个休息睡觉的地方,就说无妨已经山上吃过了。店主人就将我领到楼上一间客房,还嘱咐我早点休息。”
说完罗公子咽了咽口水,接着道:“由于太累了,店主走后,我便倒头睡着了。但许是白天只在清凉寺吃了些素斋饭,晚饭又没吃,到了三更时分,竟然饿醒了。但我又想起店主的嘱咐,不提供吃食,心想算了,挨到天明再说,但是不想吃,反而肚子更是咕咕叫,不但肚子咕咕叫,还口渴的很,摸到桌旁但茶壶中无水。我就想摸去伙房倒碗水喝。由于深夜我并不想打扰店主人,就着月光走下楼梯想去伙房,对,他带我上来的时候,我看到伙房就在楼梯的旁边,可是,可是,还没等下楼梯,就看到伙房里有灯光,我一时不知该下去还是不下去,就蹲在楼梯旁发怵。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隐约听到两个人在低声说话,一个人好像在门背后,一个人就是那店主,它的影子在窗户纸上印的清楚,声音也是他,只见他二人似有争执,但又极力压低声音,只见门后那人似乎不耐烦了,一手将店主人拽到门口,只听一阵挣扎。”说到这罗公子脸要扭曲的哭起来了。
“我本来想冲进去一探究竟,一定是歹人挟持了店主人,可无奈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我还在挣扎要不要下去之时,眼前的场景更让我陷入惊恐,只见窗户纸上的店主人的影子竟然变成了一头驴的影子,我使劲揉了揉眼睛,我以为我看到了幻觉,想要喊又喊不出,最后怎么挣扎地回到屋里我都已经记不清了。”说完这些罗公子已经满头汗水,脸却吓得惨白。
梁县令安慰道:“罗公子受惊了。”
罗公子缓了一会,焦菟已经拿来一壶新的茶水,又倒了一杯给罗公子。罗公子喝了一口,然后放下,稍微恢复了神情。又道:“第二日一早起来,我看到自己无恙,就立刻冲到楼下伙房,只见房门半开半掩,里面有一头褐色驴子扑腾蹄子,它的蹄子已经被捆起来了。但解开它的绳子,但它似乎也站不起来。我又四下里查看,门窗都完好,门背后地下有一块被咬了几口的烧饼,我拿起来想要闻一下,只见那褐色驴子朝我冲过来,我吓得不得不丢掉那半个烧饼。”
“等等,你可看出那烧饼有什么不对吗?”梁县令问道。
“闻着没什么味道,但是拿起来很硬。想是放了很多天干掉的烧饼。”罗公子道。
“嗯,你接着说,”梁县令若有所思。
“我看那褐色驴子就是一头驴子,和我自己驴子没什么两样,还以为自己昨夜是做了一个怪梦,而这头驴一定是从后面驴厩逃出来去伙房偷吃,被店主人困在此处。于是就将驴子牵出厨房,准备交与店主人,可是喊了两声也没见店主人回应,就跑到他的房间一看,被褥都未展开,可见他昨夜并不在此处。我越发不安。想着只好将驴子牵到后院驴厩,前一天我来的时候,我见店主人将我的驴子牵到后院去了。可是当我走到后院,我惊呆了。一院子几乎都成了驴厩,里面大大小小很多头驴,可奇怪的是,这些驴不喊不叫,我住了一晚都不知道有这许多驴。我简直吓坏了,牵着从厨房拉出来的驴不敢松手,我竟然有种错觉,我手里牵着的这头褐驴就是店主人。我想我是疯了。”说道这,罗公子竟然像小孩子一样哭起来。
梁县令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梁县令接着道:“想必也是罗公子将这些驴的耳后都烙印了一只鸢尾花?”
罗公子抬起头来,道:“是,我虽然不知道我是不是发疯,但是手里牵的这头驴不知道是不是店主人,我担心放到驴群会再也分辨不出。就从伙房顺手拿到一个烙铁,烫红,在驴耳朵上烙了一个印子。由于第一次使用烙铁,还害怕,第一次没烙清楚,又烙印了一次,因此是个重影。”
梁县令道:“哦,那想必后院那些驴也是公子做的烙印。”
罗公子道:“是,那是后来担心它们和客人的驴子混在一起,被牵走,就将原来厩里这些的驴也都做了烙印以示区别。”
梁县令道:“明白了。不过还有一点。罗公子怎么又成了这间店铺的掌柜?”
罗公子叹道:“此事说来也很蹊跷,我在侯馆找不到店主人,又疑心店主人变成了驴,想要报官,又恐官府说我疯癫,正无奈之际,突然有人敲店门,我打开一看,是一个年轻人,衣着褴褛,有气无力的样子,见到我,直道:’店掌柜,请行行好,讨碗水喝。’我一时也不能向他解释什么,又想到后院一厩的驴还要吃草,我若直接离开,店主人又不在,不知该如何处理。”
焦菟道:“你为什么不报官呢?”
罗公子叹道:“官府会信么?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店主人变成了驴,官府只会向我问罪,兴许还会诬陷是我害了店主人。我就是有口又将如何诉说?”
梁县令道:“嗯,可以理解。那后来呢?”
罗公子道:“后来,我见那年轻人可怜,就收他做伙计,他倒也勤快,店里店外一应都招呼的周到。我也只能暂时扮起掌柜的角色,出去采买,算账,招呼客人。最主要的是每日照料后院的驴群。这样一晃几个月倒也太平。可是,就是上月的一天,我照例去查看这些驴,可是数了几遍都是78只驴,要知道这个驴群是77只啊。”
焦菟笑道:“你是不是把你自己的驴也算在其中了?”
罗公子道:“怎么会,我的驴还特意牵到外头。不仅这天驴群从77只变成78只,我一连两日都坐立不安,又不便跟伙计讲,只是一个人闷在房间,不敢出来。”
焦菟又笑道:“你可是怕自己也不小心变成一头驴?”
梁县令喝道:“哎,不可开此玩笑。”
焦菟立马道:“是,对不住了。”
罗公子道:“说实话,我确实是怕自己也变成一头驴,我更怕的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一头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是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切,都让我恐惧。果然,过了两天,我再一数驴群,竟然成了80只,这两只也都是白色的驴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索性也在它们的耳朵烙印了鸢尾花。”
梁县令道:“此事是很蹊跷。罗公子,你可曾询问住店的客人,是否他们带来的驴子。”
罗公子叹气道:“不是,发生这件事的两日店中都无客人留宿。我记得只有两个清凉山的僧人想要住宿,后来听伙计说他们决定还是回寺庙歇息了。”
梁县令自言自语道:“白色驴子,两个僧人,白色驴子,两个僧人。”
焦菟道:“大人莫不是认为那两头白色驴子就是那两个僧人变的?”
梁县令沉默不语。
罗公子也很惊讶。
焦菟又道:“我还是不信,世间怎么会有这等怪事。不信,不信。”
梁县令又问道:“此后还有可疑的事情发生么?前日我听颛法曹说,他来数过,这里烙印鸢尾花的驴共有86只。”
“不错,后来一两个月,又陆陆续续一只一只在增加,我也没有先前那么害怕,但我知道这里一定有些古怪。我曾几个昼夜不眠不休,观察驴群,看是什么人在搞鬼,但始终没发现什么。”罗公子道。
“那住店的客人呢?比如是不是有携带巨资的商人住宿,他们是否都安好地都走了?”梁县令问。
“我也特别留意住店的客人,也嘱咐他们小店不卖吃食,让他们在山上寺庙或外面吃完再来投宿。他们走的时候,我也特别送他们出去。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罗公子道。
“你可是怀疑是吃的食物让他们变成了驴。”梁县令追问道。
“我不得不怀疑。当日伙房掉的半个硬烧饼,后来我去找,却找不到了。伙计说可能是当垃圾扫了去。”罗公子道。
“对了,我那伙计呢?”罗公子问。
“恐怕你不会再见到他了。”梁县令道。
“他死了?”罗公子问。
“不,整件事情恐怕他才是主谋。”梁县令道。
“什么?”罗公子惊地站起来。
“大人,我速去衙门带人捉拿辛金庇。”焦菟道。
“好,你先去吧。”梁县令道。
罗公子怔怔地半天才坐下。
半晌才道:“不错,谁有有机会在我眼皮底下一次又一次得手,还不被我发现。况且即便我可以彻夜不休,但终究不是夜夜不休,还有出去采买的时候,谁能掌握这些我不在的信息,店里除了我,就是他。我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我真是好蠢。”说着罗公子捶了捶自己腿。
“罗公子也不必自责,他要瞒你,自是有千种方法。那辛金庇绝不是普通之人。”梁县令道。
“对了,那张留言也定是他放的。”罗公子道。
“什么留言?”梁县令问。
“这个。”说着罗公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笺,上面写着两行八个大字:求、文、走、戊;马、户、三、希。
“这是什么意思呢?”梁县令道,“马和户,这不是驴字吗?”
“是的大人,我也是这么猜的,这八个字可以组成四个字。”罗公子道。
“驴、救、越、三希?三希是什么?”梁县令道。
“我也想了很久,离此十里地有一条越溪水。我想这个’希’是指那条溪水的’溪’。”罗公子道。
“嗯,也就是,救驴,越溪。”梁县令道。
“不错,所以我前几日下山说是采买,实际是去越溪。”说着将大盆抱过来,里面一大袋水。“这就是那越溪水。”罗公子道。
“哦。原来如此。公子莫不是认为这越溪水可以将这些驴换回人形?”梁县令问。
“我不知道,但事已至此,唯有试一试了。”罗公子道。
“那好。”梁县令道。说着,将那一袋水都倒入盆中,二人将那盆抬到后院,但也不知道是该给驴喝,还是该洒向驴身,于是二人不约而同道:“让它们先喝。”
二人相视一笑,梁县令道:“先拉一头驴过来。”
罗公子拉过一头驴,那驴低头喝了一口突然肚疼似的嗷嗷叫。接着后面的驴子都争相过来喝水。竟将梁罗二人挤到一边去了。只见这一片驴子一瞬间都呼啦啦倒地,就在梁罗二人眨眼的功夫,竟都真的恢复成人形,个个像喝醉酒似得不省人事,嘟嘟囔囔竟说不出人话。
梁县令和罗公子也惊呆了,也竟然话在喉头却发不出声。
终于梁县令费了很大的力气咳嗽了一声,又深呼吸了几次。走到人群中,拉出三个白白胖胖的光头。问道:“你们几个可是清凉山的僧人?”
只是见他们摇摇晃晃道:“是的,施主。我是清凉山的……僧…..僧人。”说着其中一个白白胖胖的人问另一个白白胖胖的道:“师兄,你怎么不穿衣服呀?师傅看见了,一定责打你。”“你还说我,你的衣服呢,你怎么也不穿衣服。”另一个白白胖胖也加入哈哈大笑:“你们两个怎么不穿衣服呀,是师傅责罚你们下山的吗,还是来找我的吗,你看,那是施主不是在那么,说着拽出一个醉醺醺的的男子,“施主,你不是下山吃荤了么,怎么还不回去,让我这好找。”“哦,好好,这就跟你回去。”说完这三个白白胖胖的僧人和这醉醺醺的男子就出门而去了。
梁县令和罗公子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不知作何处置。
只见一个身穿松绿色半臂,上面绣着两只雄鸳鸯的男子走到罗公子面前,道:“掌柜啊,你这酒好有劲,我都不知睡着多……多久了。”“啊?”罗公子正要答话。只见跟前又挤过来一个身穿褐色布衣的老头,道:“不对啊,这位客官,你问错人了,我才是这清凉侯馆的掌柜,他是我的……我的客人。”“啊,哈哈哈,罗掌柜,你听,这老头说他才是清凉侯馆的掌柜,他……他是想……想当掌柜……掌柜想疯了吧”“白相公,不要见怪。”“哈哈,不见怪,不见怪,再见了。”说着也走出门去。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看这人是病的不轻。罗公子,你怎么还没走啊,对了,今天店里怎么这么多…..多人哪,哎呀。”这褐色衣服的老头也跌跌撞撞还在人群中招呼大家。
梁县令将罗公子拉到一旁,道:“你去伙房将那把银制的鸢尾花烙铁拿出来。”
“好”。说着罗公子挤进人群,进入伙房把烙铁取出,和梁县令出门而去。
罗公子将鸢尾花烙铁递给梁县令,道:“这可真是奇遇,若不是这把烙铁真真实实在我手中,我都怀疑自己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可不是,此事已经超出我们能解的范围。罗公子,你也是读书之人,识大体,此事宣扬出去定然人心不稳,绝非圣上所乐见,而这群由驴变成人的人,也不会记得他们的遭遇,想要说清整件事情,恐怕只会被认为多了一个疯子而已。所以我恳请你,对于此事避而不谈。你可愿意答应吗?”梁县令问。
“梁大人,子不语怪力乱神。纵然有暗黑的力量在周围,但我是无能为力的。世事无常。我也看淡了。不过对于大人的请求,晚生遵命就是。”罗公子道。
“嗯,那就好,我与公子也有缘,也许以后我们还会不期而遇。你一路保重。”梁县令道。
“大人也保重。”说着罗公子骑着他的驴子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