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亥独自站立一旁,等待梁县令继续发问,旁边就是那尊雕像,阳光下闪闪发光。
众衙役已将悲心庵搜寻一遍,均向县令回报,并未有任何发现。县令不语,在庵外院内踱步思忖,又命衙役,再仔细搜。衙役领命不在话下。
梁县令又看了一眼疏亥,问道:“疏公子几时到的此地?可发现任何不同寻常之处?”
疏亥连忙答道:“到此不到半个时辰,并未发现不同寻常。不过……”
梁县令急问道:“不过什么?”
疏亥道:“此处离东西闹事不远,庵内外典雅幽静,但请香的人却寥寥,想来也挺怪。”
梁县令道:“不错,此庵受皇家供奉,平日香客不断。”
疏亥道:“果如此,那今日确是寥寥。”
梁县令道:“可见到任何可疑之人吗?”
疏亥道:“只顾赏景,不曾留意。不过……”
梁县令又道:“公子还有何发现?”
疏亥疑虑道:“回想起来,不仅香客甚少,就是庵中尼众都不曾见一人。”
梁县令言道:“不错,我等再搜捕庵内人众,刚衙役回报竟无一人,岂不可疑。”
疏亥点点头。又问道:“县令所说命案,不知是何所指?”
梁县令道:“今日中午时分,我得到内廷传来的消息,公主身边的一位侍女遇害,公主受到惊吓,圣上震怒。”
疏亥道:“想必此侍女来悲心庵请过香。”
梁县令道:“不错,就在早晨,被害侍女曾来悲心庵替公主请香,回宫不到一刻钟就毒发身亡。我料下毒之人一定还在庵中。”
疏亥听了不觉有些惊慌,下毒,悲心庵,适才还觉庵内景色宜人,庆幸不虚此行。谁料转眼间,此间竟成为凶案现场,不觉打了个寒噤,连刚才看到的美丽雕像都突然间都似乎悲切消沉了。
梁县令询问完疏亥,又转身询问身旁的其他几位香客,一共四人,其中一位胖胖的笑眯眯的老妇人,颤颤巍巍拎着一个竹篮,里面放了满满一篮水果和贡香。还有两位年轻夫妇携一幼儿,显然是一家三口,小孩胸前挂一百岁符,小手捻着香在还愿。
不一时,衙役跑来回话,仍未寻得庵中住持和众人,除疏亥等五人外,庵中并无其他人。
疏亥等的有些累乏,看那年轻夫妇二人却镇静无常,在一旁逗逗小女儿。而那老妇人也一直笑眯眯的,似乎只有疏亥异常紧张,疏亥回了回神,一手扶着雕像,一手牵着马。此时太阳渐渐落下,美丽的雕像也不再像先前被阳光晒的暖暖的,反而是冰凉冰凉的,疏亥不经意一看,低眉善目的雕像好悲伤,再定睛一看,雕像的衣阙后腰带竟然刻画着好几颗可爱的荔枝,顺着佛手低垂的食指的方向,指向的其中有一颗荔枝在夕阳下看甚是红鲜又可爱,疏亥不禁看呆住了。
梁县令命衙役将庵内茶具杯盏和所剩之水俱都带回县衙查验。又命一班衙役贴榜寻找悲心庵众人。县令见那老妇人年迈体弱,还有一幼儿哭闹,就吩咐两个衙役送请香的四人先回家,结案之前不得离开本地,两名衙役遵令离去。随后又命封庵。
“疏公子,可否和我一同回县衙,还需做些笔录。”梁县令道。
疏亥一个激灵,缓过神来。连道:“好,好。”
疏亥心中一边惊奇,临行又回头看了雕像一眼,却怎么也看不到衣阙上的荔枝,衙役已在催促,疏亥只得跟随县令一同回县衙,心中疑问重重又不便向县令吐露,只是呆呆郁郁又闷闷不乐。
疏亥随梁县令来到县衙大堂,县衙的温主簿已经侯在一旁,疏亥观此人温文尔雅,到不像其他衙役让人望而生畏。温主簿命小吏给梁县令送来一杯热茶,又低头对梁县令耳语什么。梁县令闻言,面色陡变。不待温主簿说完,即令道:“速叫他二人过来。”
只见先前得令去送四位香客的两名差役,此刻跌跌撞撞被扶进大堂。
一个差役跪于阶下结结巴巴道:“在下方才得令去送那位老妇人回家,谁知走了没几步,老妇人喊累要歇息,还好意将请香所用之新鲜水果拿与我吃。”
“你吃了?”县令问道。
“不,大人!”差役急忙解释道,“不,小人急于交差,并不想耽搁路途,所以并未吃果子。”
“末犀,你不必如此紧张。你且继续说。”梁县令道。
末犀摸了摸额头汗水,继续道:“谁知我们刚又走一小段路,就碰到末象护送的请香的一家三口。”
“是的,大人,小人刚走不远就碰到末犀和那位老妇人。谁知我等还未交谈,那妇人怀中小女儿看到老妇人一篮子水果,竟哭闹要吃。”末象道。
“对,那老妇人就笑嘻嘻的趁此机会将篮里的果子分给众人,我等不好拒绝,就拿来吃了,哎。”莫犀叹息道。
“小人开始并未要吃,小人自小不爱吃水果,因此再三拒绝,还不小心将篮子推的跌落,无奈只好替那老妇人拾起苹果、荔枝,也不好再拒绝,就吃了一颗果子,谁知,谁知那老妇人竟不怀好意,在果中下毒,我只吃了一小口,就动弹不得。”末犀越说越气愤,脸都憋红了。
“我等都吃了果子,可是小人看末犀倒地,自己突然也乏力跌倒在地,迷迷糊糊抬头看那老妇人。她径自一人走远了。小人想喊,却喊不出。如今竟被一老妇人愚弄,误了大事,请县令责罚。”末象又羞愧又恼怒道。
梁县令道:“哦,有此怪事。那妇人可曾说她住在何处?”
末象差官道:“她只说城南不远。确并未说具体位置。”
梁县令又问他二人:“那个哭闹吃果子的小女孩和那对夫妇呢?”
末犀差官道:“小人吃果子前,见那小女孩已经在啃苹果了,并未见异常。待我吃了果子后即浑身如被麻醉动弹不得,又短暂昏迷,竟未留意他三人,不过只片刻我就醒来了,并未见他三人。只有末象也倒在一旁。”
末象官道:“大人,我在吃果子时,确实先看到那小女儿一家也坐在一旁吃苹果,并没有什么异常。”
梁县令道:“尔等也是吃的苹果。”
“哦,不,小人铭记大人教训,不得随意吃百姓之食,因此只拿一颗荔枝。”末象差官道。
“小人不爱吃水果,因此也只拿了一颗荔枝敷衍。”末犀差官道。
“荔枝…荔枝…”梁县令摸着颌下美髯,小心翼翼踱步思索。
“现已入秋,何来荔枝?”梁县令道。又低头细细观察末犀末象二位差官,均系精细之人,也不似撒谎。
温主簿见梁县令踱步不语,走到身边轻声告诉县令:“他兄弟二人效力县衙已多日,均是品行高尚之人。”
“嗯。”梁县令点点头。
“你二人先下去歇息吧。”梁县令道,说着坐下喝了一口茶。
“你也回去吧。”梁县令对疏亥道。
疏亥遵令离去。
“方才,”梁县令对温主簿道:“你观那位疏公子有何不妥之处?”
“似乎是被吓坏了。”温主簿答道。
“哈哈,简直呆如木鸡。”梁县令哈哈大笑。
温主簿也不禁莞尔。
梁县令又止住笑。“依你看此案当如何解?”梁县令道。
“那位老妇人有重大嫌疑。”温主簿道。
“嗯,此事水颇深。其目标是要毒杀公主的近身侍女,但知公主起居并知晓侍女何时进香,此等人绝非外人随机作案。此其一。”梁县令道。
“其二,悲心庵空无一人,岂不怪哉?”梁县令道。说到此处,梁县令顿了顿。方继续说:“悲心庵乃皇家庵寺,若说庵内了解公主起居,也不无可能,然全庵人众凭空消失,岂不故意让人怀疑此事与庵内众人相干。无论如何,尽快画像找到那老妇人。”
“县令,还有荔枝。此等时节,哪还有荔枝?”温主簿道。
“对,这也是一条重要线索。查一下宫城之内近日哪儿出现荔枝?”梁县令点头道。
二人议罢,温主簿即安排差役查访不在话下。
话说疏亥从县衙出来,大叹一口气,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县衙外已经笼罩着一层缭绕的薄雾,疏亥赶紧牵回马儿速速离开县衙,回到惜空酒肆,从前门路过,今日酒肆竟也格外清静,回到后院,推门进入小屋,想想今日真是不幸中的大幸,走了一天,此刻安顿,竟然腹中饥饿异常,但却经历一天的惊吓后,却再也不想踏出小屋半步。
“啊,忘记了我的蒸饼。”疏亥从胸口摸出油纸包。饼已冷,但很香。一杯热茶,两块蒸饼,皆有重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