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很快掌握了鲁建生的具体航班,他已经登上了从杭州飞往丽江的飞机。同时,五组便衣警察也已就位。一组八人带吃带喝地埋伏在坡坳侧面的破牛棚里,伪装成悄悄聚众赌博的人。还有两组四人,化妆成收购青稞的商贩,在尼史村的一组活动。最后两组八个人,化妆成货运司机和装卸工,蹲守在村口的货车上。一旦被绑架的梅朵发出求救信号,前指会马上下令解救。
鲁建生所搭乘的航班落地后,YN警方就对他的手机实行二十四小时监控。他一下飞机,就拨打了一部手机“喂?我得手了老……”
对方一言不发,就直接挂断了电话。紧接着,鲁建生坐上了从丽江飞往西双版纳的航班。很明显,他是要从西双版纳,转飞香格里拉。监控显示,他刚才所拨打的那部手机的所在地,是景洪。
鲁建生在西双版纳落地后,他没有直飞香格里拉,而是找了一家客栈,入住了。陶凌鹏判断,他是在等白老大的电话。果不其然,深夜十一点过后,有人用思茅市区的一个公用电话,打给了鲁建生。
“喂?是白老大吗?”
“是我!”那是一个变过声的男人声音:“当初的计划,是在你那边动手,而不是这边。最近这边风声很紧,所以我并不赞同你亲自过来验货。但既然已经得手了,你人也到了这边,冒险一下也行。因为上次你的货全被条子给缴了,我们的损失不小。另外,我刚定了一批新货,量大了价格才能便宜。定金已经交了,可我担心钱货两清时资金不够,那就麻烦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万一到时候不能钱货两清,那定金也就全泡汤了!”
“是啊!有件事还没跟你说,前段时间,又一单大货没走成,连人带货一起进去了。所以你既然人在这边,就物色试探一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让他来顶个门面。记住,必须要试探!接头方式不变。”
“老大你放心,最多三天,我一定给你回信!你看我人都到这边了,要不……”
“先办好你的差事,否则我是不会见你的!风高浪大……”
“……自求多福!”
陶菲汇报:“查过那部公用电话周围的监控,符合那个时间点的可疑人物,只有一个。很可惜,那家伙用长大衣捂着,还故意把身体压得很低,根本看不清脸部和形体特征。而且,打完电话,他走进小巷之后就消失了。”
前指里,陶凌鹏和雪雕陪秦震韬听完了录音。
“风高浪大,自求多福?”陶凌鹏问秦震韬:“你有没有听出什么玄机?”
“听起来,很像接头的暗号。”秦震韬说:“这个白老大又是公用电话又是变声的,这可不是普通的做派,这应该是黑山老妖级别的人物!”雪雕嗯了一声,说:“别停啊,继续分析。”
“还有就是,他越是在思茅打这通电话,我估计他的老窝一定不在思茅。应该不是在景洪,就是在勐海!”
“哦?”背着双手边听,边悠闲踱步的雪雕停下来问大鹏:“你给他看过上午的资料啦?”陶凌鹏反问:“你当我是神仙啊?猜到你要考他,事先给他透露点内部消息?”
“那他怎么……”
“哎呀,这都是常识加常理嘛!你想想看,他连声音都要变了,会在自己的老窝门口打这种电话吗?还有,他每次从外面进货,量都那么大,老大自然不会亲临现场,但最起码离得不会太远对吧?越是谨小慎微的人,越是事事不放心。你没听他说那单大货,是连人带货一起进……”秦震韬忽然脑门一拍,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因为连走麦城,又一时没有十足可信的人,所以那次走大单,他就在现场?另外就是,如果实在挖不出他的老窝,那就给他送个顶门面的过去呢?”
听到这里,雪雕终于笑着对老战友说:“孺子可教!是块好料,可以让他独当一面了。”
“你们……”秦震韬刚想说什么,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一看,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于是,他把手机拿给陶凌鹏和雪雕看,雪雕当即关上了前指的大门,然后小声说:“赶紧接啊!”
“喂?朵儿,真的是你啊?绑匪怎么会让你打电话呢?什么?”秦震韬捂住手机问陶凌鹏:“她说要跟你讲话?”
陶凌鹏当即拿过手机,说:“喂,我是陶凌鹏,你爸爸的指导员……”
“陶伯伯,我是朵儿,我现在给您打电话很不容易,只能长话短说。回去后我们再好好聊。现在,我说,您听好吗?”
“好好好,你说你说,我听,别着急!嗯……嗯……嗯……”
陶凌鹏轻轻地放下手机,然后盯着雪雕说:“老战友,咱们这位大侄女……可真了不得哇!”
“到底怎么啦?”雪雕一脸的关切。
陶凌鹏一把把秦震韬推到墙角,手指指了指地上,示意他站着别动。然后再对着雪雕的耳朵,很小声地说了一通。雪雕听完,摇了摇头,说:“的确了不得啊!”紧接着,雪雕朝秦震韬抬了抬下巴,问陶凌鹏:“你说,这小子,能配得上吗?”陶凌鹏轻哼了一声,回答:“我看,差了点!”
因为梅朵的一个电话,原来所有的计划全被打乱了。前指在行动前,召开了一个扩大会议,公安特警、武警部队,以及边防特战的相关人员参加了会议。陶凌鹏说:“ZJ女企业家梅朵,于昨日下午三点零七分,在迪庆藏族文化城被绑架到现在,已近二十个小时了。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掌握了绑匪的具体人数和具体位置。此次绑架案的主要幕后策划者,也即将飞往香格里拉机场。”
雪雕沉着脸,敲着桌面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匪徒居然明抢绑架,这种负面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要照我说,像这种穷凶极恶的绑匪,就应该就地击毙!但是,由于此案的幕后指使者,不仅本身就是个而且还与一直潜藏在我省的大白老大,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因此——这个绰号为关二哥的一定要生擒活捉!”
“是啊!”陶凌鹏补充说:“此次行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要尽快、尽早地营救出被绑架的女企业家梅朵,其次就是抓捕关二哥、鲁建生。现在我命令——由迪庆武警边防特战大队的灰狼,带领红盾特战分队,负责外围安全!由迪庆武警边防特战大队的雪狼,带领蓝箭特战分队,负责营救被绑架的受害人!”
“是!保证完成任务!”
雪雕站起来说:“为防止绑匪转移受害人,我命令,由迪庆和香市的公安干警负责设卡检查,由迪庆的特警,负责实施抓捕鲁建生!”
“是!保证完成任务!”
战备室里,秦震韬手拿军帽坐在长凳上,他满腹疑虑,却不能多说多问。绑匪至少也有七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梅朵,是怎么避开绑匪的看押打的电话?原本的计划,是暗中秘密监视,悄无声息地进行,等鲁建生引出了白老大,再实施抓捕。现在全乱了,白老大还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那鲁建生还没在香格里拉的机场落地,就这么敲锣打鼓地排兵布阵了?梅朵的人身安全怎么办?万一让那鲁建生跑了,不就全白忙了吗?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一切等到任务结束,把梅朵给安然地营救出来,也就水落石出了。
脱下一杠三星制服的上尉林枫问:“想什么呢秦大?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肯定是在想任务嘛!对吧秦大?”下士屠强的脑袋瓜子是不咋地。林枫白了他一眼,说:“说你是瞎眼兔,还真没委屈你!”“那你说在想啥?”
已全副武装完毕的上士赵家宏(代号红狼),拍了一下屠强的脑袋说:“还用问吗?当然是在想咱们未来的嫂子啦!”停车场里那深情款款的一幕,谁都心知肚明了,就那屠强是个榆木疙瘩。
“未来的嫂子?”屠强疑惑:“没听说秦大在跟谁谈恋爱啊?”
林枫跟赵家宏对视摇头,异口同声地感叹:“真是一只瞎眼兔啊!”
秦震韬似乎没听见那三个人的谈论,站起身来边脱制服边问:“朴智河人呢?”
赵家宏走近秦震韬,靠在更衣柜上担忧地说:“秦大,您今天没在状态啊!不是你让黑狼……”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让他去领无人机了。”
蛤蟆在出口处向拎着个行李袋的鲁建生挥了挥手,然后走过去接过他的行李袋说:“一路辛苦了二哥!车就在外面,我们赶紧走吧!”
这个蛤蟆的真实姓名叫哈托布,三十七岁,MGZ科尔沁旗人。二十九岁那年,因为一张中了五万的彩票被妻子洗衣服洗烂了,气恼之下用力地推了她一下。结果妻子倒地之前来不及避让,把六岁的儿子压在了身体下面,造成了孩子严重的脑震荡。昏迷了七十多个小时候,孩子终于醒了,可从此落下了时常头晕、头痛的毛病。为了给儿子看病,三十岁的蛤蟆受人诱惑,因吞食带毒被抓,判刑五年。刑满释放后,干脆破罐子破摔,成了鲁建生的助手。
麻脸坐在一辆银色索纳塔的驾驶座上,东看西望地警惕着。蛤蟆领着鲁建生走到车旁,给他打开了后座的车门。上车后,蛤蟆简单地介绍了一下麻脸:“开车的是我最铁的兄弟,麻脸。”
麻脸转过头去喊了一声:“二哥好!”
鲁建生向麻脸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问蛤蟆:“风声不对是吧?开始设卡盘查啦?”
“早就设卡啦,出来的时候,已经被拦下查过一次了!”
“呵呵……”鲁建生笑着说:“这是必然的,一个外地来的女富商被大白天的绑了架,警察不想办法尽快破案,他没法交代呀!”
“不过这样一来,您要想把她带回去,那就困难了。”
“我说要带她回去了吗?那边同样难做,我已经找好顶门面的了。等我……跟白老大交了差事,我就跟她逍遥自在。”
蛤蟆问:“她能答应吗?”
鲁建生双臂环抱,哼哼冷笑:“只要让她上了瘾,我叫她往东,她就不敢往西!”
麻脸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鲁建生,嘴角微微一动。车子刚开进尼史村村口,鲁建生就叫麻脸停了车。他下车四下环顾,笑着说:“这里真不错!空气好,又清净。”
蛤蟆笑了笑,知道他是在察看环境和路线,嘴上却说:“干脆买块地,造个别墅。”鲁建生嘴角一斜,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上了车。
车子刚拐进坡坳,麻脸就对蛤蟆说:“不对啊大哥?最外面那两兄弟呢?”
蛤蟆一看两个人都不在,马上神经紧绷:“快停车!快停车!我带二哥先进林子,你去看看啥情况!”
“知道了,你们赶紧进林子!”
蛤蟆一下车就拽着鲁建生往林子里跑,鲁建生急问:“到底怎么了?”
蛤蟆拉着鲁建生边跑边说:“一共八个人,我在坡坳里安排了两个,院门口安排了两个,然后我和麻脸跟另外两个一起看押。现在……坡坳里那两个不见了。我特意交代过,撒尿也不能……一起去!”
鲁建生听了,立马加快了步伐,跟着蛤蟆躲进了林子里。
没过多长时间,麻脸气喘吁吁地地跑进林子说:“大……哥,你赶紧过……过来看一下吧,真他妈活……见鬼了!”
鲁建生跟着蛤蟆、麻脸跑进里屋,只见四个人躺了一地。梅朵和另外两个绑匪不见踪影:“人呢?”鲁建生一把拎住蛤蟆的领子,瞪大了眼睛问:“我问你,我的财神婆呢?”
麻脸转身端起一盆水,然后往那四个人的身上一泼,怒吼:“全他妈死了吗?没死的都给我起来!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啊?”
第一个迷迷糊糊醒过来的说:“你们刚走没多久,小秀才就把我们叫了进去,结果……一进门就被打晕了!
麻脸说:“大哥,一定是那富婆买通了里屋的那两人!贩毒危险,吸毒没钱,如果那富婆答应给他们个两三百万的,你说……”麻脸叹了口气:“这么简单的事儿,谁都会做!”
蛤蟆举起手里的水盆,狠狠一砸:“去你妈的!那她怎么不来收买我呀?两三百万,老子也喜欢!”
“你对二哥忠心耿耿的,她才没那么傻!”
鲁建生一脸的阴鸷,看了看蛤蟆和麻脸,然后低下头去问:“里面只有两男一女,你们外面有四个男人,我还真他妈不信,他们三个人,能把你们四个给一起打晕喽!”
蛤蟆说:“二哥说的有道理,我也不信,除非他们长了三头六臂!”蛤蟆说完从腰里拔出把匕首,然后一把抓住那人怒吼:“再不说实话,老子一刀捅了你!”
那人被吓得连声求饶:“别杀我!别杀我!求你别杀我!”
麻脸当即夺下蛤蟆手里的匕首,替自己的兄弟求情:“大哥你别激动,你越这样,小六就越不敢说了。”麻脸蹲下去对那小六说:“小六你别怕,只要你说实话,我大哥绝对不会杀你的。相信我!”
小六哆嗦着说:“我……我俩进……进院子时,院子里已经没……没人了呀!一开始,我是有点怀疑来着,可是小秀才说…….”
“说什么?”
“他说……他们已经在里面分……分钱了,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分,所以我们就进去了。”
“那财神婆聪明啊,四个人分两次对付,那是容易多了。再提到个钱字,只怕当时是争先恐后进去送死啊!”
蛤蟆说完,狠狠地连踢了几脚躺地上的其余三个,咬牙切齿地怒骂:“一群没用的废物!废物!”那三个被狠狠地踢醒了。蛤蟆右手朝院门外一指:“滚!都给老子滚蛋!”
看着四个喽啰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蛤蟆两肩一垂,转身就跪在了鲁建生跟前,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说:“二哥,都是我没用!这个只认钱财不认人的黑白江湖,有几个小弟是死心塌地跟你、对你的?混了这么多年,我……我也就混到了麻脸一个肯为我卖命的兄弟!”
鲁建生听了小六的那番话,合逻辑,没破绽。再看着蛤蟆的那副样子,不像是装的。再听听他的那几句话,那都混江湖混出来的是大实话啊!黑社会的黑道,卖****的白道,的确都是只认钱财不认人的。梅朵那个女人,不动心思则以,一旦动了心思,还真没几个人搞得定。她连商场上威风八面的前夫史向阳都给收拾了,何况两个小毛贼。
“起来吧!”鲁建生扶起蛤蟆说:“这不怪你!你八个人绑一个梅朵不容易,她梅朵一个人收买你两个小弟,太简单啦!”
站起身来的蛤蟆抹了把脸,突然神情变得极其紧张:“哎呀二哥,此地不宜久留啊,那婆娘肯定会去报警的,我们还是赶紧撤吧!”
鲁建生正想说什么,没想到那小六居然又跑了回来。只见他拉过麻脸,对他附耳说了两句,就管自己撒腿跑了。
“小六刚才在村口碰上了治保主任,他听治保主任说,机场里突然增加了很多警察,还拿了张画像在一个一个地比对检查。”麻脸神经紧张地说:“赶紧走吧大哥,这里真的不安全!”
“好,这就走。安全起见,还是先往…..”
“呜呜呜……”没等蛤蟆说完,远处已经响起了警笛声。
麻脸拉起蛤蟆就跑,蛤蟆却挣开他,转身拉上了鲁建生一起飞奔,把麻脸丢在了院子里。过了会儿,麻脸追了上去,三个人一起穿过林子,一直跑到了山坡下面。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麻脸对蛤蟆说:“大哥,老地方有吃有喝有盖的,但是只够两个人三五天的量。
蛤蟆板着脸问:“都这时候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我丢下二哥吗?”
麻脸苦笑了一下说:“他是你二哥,你是我大哥。刚才我拉着你跑,你却丢下我拽着他跑……”麻脸自我嘲笑地哼了一声,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可以没我这个兄弟,但是不能丢下你的这位二哥!所以,我跟你们分开走,那地方让给你们!”麻脸说完,站起来就要走。
“别这样,兄弟!”蛤蟆拉了他一把。
麻脸说:“放心吧大哥,就算进去了,也绝不会‘吐’你!”说完,他扯开蛤蟆的手,管自己走了。
“你的这个兄弟……是不错!”鲁建生说:“一辈子能混到一个肯卖命的兄弟,也算不亏啊。是二哥拖累你了!”
“别这么说,二哥。那地方很安全,我们先去躲几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