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记忆后的第一夜,灵汐几乎失眠了整整一个晚上。
她无法控制自己会想到以前,想到初来京城时,与姜淑英一家一家的看房子,脚都走得磨出了泡。
想到自己拿着一张学钢琴的宣传单给到她时,姜淑英脸上的为难和自责的表情,而这也成了自己日后想起来深深自责的一件事。
一个没有什么文化的家庭妇女,独自抚养一个孩子已经够难了,自己为什么还要给母亲这么大的压力!
后半夜,迷迷糊糊中她又想起那个漆黑无边的夜晚,想起了那人在烟雾缭绕中诞笑的脸,那丑陋的嘴里吐出的烟酒味儿,以及无论以及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的束缚......
灵汐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抱着头大口大口呼吸着。
曾经以为的噩梦全是真实发生过的,哪怕死过一次后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仍无法摆脱那件事留下来的巨大阴影。
早上,香姨推开灵汐的房门时,见灵汐已经醒了。
窗帘还紧闭着,但屋里却亮得刺眼,浴室,衣帽间,小书房,家里所有有灯的地方全部都被灵汐打开了。
“怎么了,昨晚又做噩梦了?”香姨坐到灵汐身边,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灵汐坐在床边,摇了摇头,动作很缓慢,眼神很空,像是在想什么事情还没回过神。
香姨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给灵汐倒了杯水,“我都说昨晚陪着你了,你又不让,看你这样子怕是一夜没睡,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呢?”
灵汐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她的确很疲惫,全身几乎都没有力气,嗓子也疼得厉害。
可哪怕全身都发号着极度疲倦迫切需要休息的指令,可大脑却像是接收不到信号一般,让她清醒的感知到这漆黑的夜,到底有多漫长。
“我们今天就搬去汐楼吧,昨天妈妈已经答应了。”灵汐接过香姨手中的水杯,水流过喉咙时都未能缓解疼痛,“顺便请吕医生帮我开一点消炎药,我喉咙发炎了。”
香姨将房里的灯关了只是床头两盏,又将窗帘全部打开,阳光这时才在屋子里铺洒开来。
早饭灵汐是下楼吃的,餐桌上只有三个人。
灵汐知道蓝老爷子回金龙山收拾行李了,可蓝胜为什么也不在?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吴媛月一见到灵汐的样子就愁得直摇头,以前的灵汐没能气死她,现在却要心疼死她了。
蓝鼎放下手中的的报纸,让刘管家叫吕医生过来再给灵汐检查一下。
“已经叫过了,我没事,就是嗓子有点发炎。”灵汐小口喝着粥,说话的声音也小得很。
蓝鼎盯着灵汐看了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
“只是喉咙发炎吗?”吴媛月赶紧起身,绕过餐桌走到灵汐身边,身后摸了摸她的额头,“幸好没发烧,你不知道你哥昨天烧成什么样子了,吓死妈妈了。”
灵汐手一抖,勺子没拿稳从手中脱落,掉到了桌上。
佣人赶紧过来给灵汐换了一个勺子,灵汐刚准备接着,突然捂着嘴又是一阵咳嗽。
这一咳就停不下来了,吴媛月赶紧帮她轻拍着背,吩咐佣人倒一杯温水过来。
灵汐越咳越厉害,这咳嗽似乎还牵连到了心脏,因为她感觉那里一阵阵扯着疼,像是被一只手使劲儿揪着不肯松一般。
也不知是咳的还是疼的,最后好不容易止住咳时,灵汐已经流了满脸的泪。
一顿早餐在手忙脚乱中结束。
吃完饭后,佣人们开始给蓝家小姐收拾衣物往汐楼里搬。
灵汐无所事事,索性直接先去了汐楼。
吕医生替灵汐检查身体时,灵汐问起了蓝胜的情况。
“昨天我去时蓝少爷已经烧得昏迷不醒了,本来我那也还有退烧的药,但高烧成那样还是需要验血看看是不是有细菌感染,所以就直接送医院去了。”
吕医生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也许这两天把他也折腾得够呛。
“蓝少爷那儿也没一个伺候的人,不然早就该发现他生病了,也不会遭那么大的罪,一个人躺在床上烧了整整一天,要不是吴将军来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来,张开嘴我看看你的喉咙。”吕医生一手举着手电筒,一手拿着压舌板,心想这份工作让自己活生生从医学博士掉到了江湖游医的地步。
该自己干和不该自己干的活,全被他干完了。
话说完了,准备工作也做好了,面前的蓝家大小姐就是不张嘴。
“蓝小姐?”吕医生伸手在灵汐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呢?”
因为灵汐的坚持,佣人们的速度也很快。
当晚,灵汐连同那架钢琴一起住进了汐楼。
又一个夜晚来临,灵汐依旧在床上辗转反侧。
算时间的话,她已经有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过觉了。
香姨就住在她隔壁,还有两个佣人住在地下室,随时等候蓝家小姐的传唤。
卧室里依旧灯火通明,灵汐望着天花板,很久才眨一次眼睛。
白天,吕医生问她在想什么。
是啊,她到底在想什么?
在湖中小船上,剧烈的疼痛已经让灵汐丧失了理智,她想要解脱,想要停止这种无休止的折磨。
船体剧烈的摇晃中,她感觉到一个坚实的怀抱紧紧箍着自己,也听见了那一声声急切地呐喊:“灵汐,你看看我,我是哥哥!”
她也想喊声哥哥,可出口时全是尖叫。
落水前,她感觉一阵急促的呼吸缠绕在自己耳旁,她本能的想要推开怀抱住自己的人,可她推不开。
一声巨响之后,没了耐以生存的空气,疼痛也终于消失了。
是啊,她在想什么,无论她想什么都做不到!
比如,她最不想给蓝胜带去伤害的,可蓝胜却因为她屡屡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