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两?可以!老夫出了!”
泗水亭,吕家庄,身材魁梧的吕员外一个劲儿拍着自己厚实的胸脯。
此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刘邦带着曹参三人来到以吕氏族人为主的村子——吕家庄。
亭长到访,现任族长兼庄主吕员外,倒也没有嫌弃他的坏名声,笑脸相迎,迎入了书房。
当刘邦厚着脸皮直接表明来意,吕员外出乎意料地一口气应承了下来。
不仅如此,他还立即吩咐一直在门外候着的管家,当即从钱库取来两口铜皮大钱箱,箱中装满了二十两一锭的银锭。
一层五十颗,一箱五层,两箱加在一起,不多不少正好白银一万两!
“这……”
几人顿时傻眼了。
还是曹参反应最快,最先回过神来,连忙拉了拉刘邦的衣袖。
刘邦的神色立即恢复清明,若有所思地盯着吕员外的眼睛,开口问询道:“员外可是遇上了什么难题?但说无妨!”
他虽然嘴上说得客气,但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需要一万两白银才能摆平的事,绝对不是什么小事!
他就是个没事儿喜欢闹腾闹腾当下,纯洁质朴老百姓的小小亭长,把哥四个轮番卖个遍,也不值面前任何一箱雪花银。
吕员外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也不再着急。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他这才施施然开口道: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昨天夜里,家里丢了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本想着这两天就去亭堂报官的,没想到亭长和三位缉盗大人突然光临寒舍,倒是省去了老夫一番腿脚!”
“哦?原来还有此事?”
闻言,刘邦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本亭的治安,近些时日确实下降了不少!就在今天中午,朗朗乾坤之下,本亭缉盗夏侯婴,就当街捉拿了一名夺人钱财的贼人!真是让本亭长心忧不已!”
微微扯了扯嘴角,吕员外刚想接过话头,却被刘邦接下来的动作打断了。
“既然吕员外家中失窃!那门小子也就不便多扰了!按照规矩,还是劳烦员外先上报厅堂,本亭长再派人前来勘查一番。等立了案,本亭一定会为员外追回失物!”
打完官腔,告了辞,刘邦拱拱手,随后和曹参一人一个,拖着依旧满眼放着银光的卢绾和夏侯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卢员外的书房。
“老爷,他们……”管家在一旁又是不忿又是不解。
吕员外抬手打断了他的问题,满脸的横肉里挤出一抹成竹在胸的微笑:“小看这几个年轻人了!不过无妨!等着吧!他们会回来找我的!”
穿过林荫,翻过田垄,直到泗水集遥遥在望,卢绾和夏侯婴才从迷人眼的万贯银钱中,彻底回过神来。
兄弟四人一个劲儿地叹惋着可惜,心里却都知道这绝对是个能把人手烫熟的大山芋。
于是,在刘邦领着头,一起狠狠地骂了句“狗大户”后,便再也不提此事。
那日过后,一连八天,泗水亭辖区内所有的“狗大户”,似乎集体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人影。
平民老百姓之间,不知何时,开始流传起关于“寿银”的事情。
而且流言愈发汹涌离奇,最后“亭长老爷准备每家每户征收十两银子”的消息,成了绝大部分泗水亭居民心中的结论。
再加上刘邦等人虽然不“主动”祸害老百姓,但半年来胡作非为的纨绔行径,所带来的“刘扒皮,三伥鬼”的坏名声,导致流言发酵,酿成了民怨。
一时间,泗水亭内民怨沸腾!
就连长得凶神恶煞模样的夏侯婴,上街买个早点,都被砸了一脑袋臭鸡蛋。
得亏他强按下性子没有当场发作,要不然,民怨激化成民变,他们就成了官逼民反的千古罪人了!
“该死的吕文!竟然跟小爷玩舆论战!”
兄弟四人如今连亭所院门都不敢出,只能关起屋子来骂娘。
吕员外,姓吕,名文,字叔平。
有着前世信息大爆炸时代记忆的刘邦见事情演变成了如今的模样,第一个反应过来,是对方在背后搞鬼。
可是,知道了罪魁祸首,不代表有办法解决。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其一,所幸一不做二不休,凭借老刘家的关系向县里借兵,镇压民怨的同时,强行征讨“寿银”,让流言彻底坐实!
不过这招剑走偏锋,隐患太多,时间上也一定来不及了。
其二,认栽,乖乖跳进吕员外挖好的火坑!
四人商讨无果,各怀心事睡下。
是夜,月色怡人,只可惜泗水亭中洋洋洒洒三万人众,今夜没有任何一人,有心思欣赏这华美的月光。
不!
有一人例外!
当刘邦独自一人来到吕家庄村头,员外吕文的那间大宅院外时,就听见院墙之内,仅一墙之隔,传来了一阵清脆悦耳的歌声:
“月儿弯,月儿全,十五的月儿十六圆......”
会是吕四小姐吗?
刘邦摇了摇脑袋,甩掉里面的儿女情长,随即走出黑暗,来到吕宅大门前。
守门的家丁看见刘邦,问过来意,一人在外守候,一人进内禀报。
不多时,吕文黑熊般的身影走了过来,满脸堆笑地将他迎入宅子里。
“老大进去了!咱们怎么办?”
是特意压低了嗓门的夏侯婴。
几百米外一处小山坡的另一头,曹参三人带着亭里的五十名兵丁,甲衣在身,枕戈待旦。
“等!”
曹参嘴里蹦出了一个字,一双鹰眼,一直死死地盯着宅子里的动静。
吕家大宅,书房。故地重游的刘邦面前,依旧摆着那两口装满银锭的大铜箱子。
此时刘邦有求于人,光凭耗时间磨性子,可奈何不了对面这个老狐狸分毫。他只能是率先开口:
“吕员外上次所答应的事情,可还作数?”
他本以为吕文会就势刁难一番,好敲打敲打自己。但不曾想,对方不仅依旧和颜悦色,说出的话,更是让他如遭雷霆:
“前事作罢,老夫家里丢失的东西,昨天夜里,已经回来了!”
“已经找回来了?”刘邦怅然若失。
既然失物已经寻回,他也没了交易的借口。
刚想告辞,吕文抬手拦下了他:
“刘亭长莫急!那东西虽然回来了,但老夫可没说是找回来的!”
刘邦此时愈发肯定对方是要作贱自己,故意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嘲讽:
“不是找回来的,难不成是那东西自己长脚爬回来的?又或是偷东西的贼人,玩儿腻了,给你吕员外亲自送回来了?”
“刘亭长还真是一语中的!不愧是本亭亭长!”吕文好似没有听出他话语里的讽刺,竟然对他竖起了大拇指,真心实意地夸赞道:“那东西,还真是行窃的毛贼,自己乖乖送回来的!”
“哦?这天地下,竟有此等稀奇事!莫不是鼎鼎大名的楚香帅,踏月寻香,误入了吕家大宅?”
刘邦心里有些犹豫,但表面山依旧冷嘲热讽,
“又或者是吕员外名声在外,那毛贼知道是投了你的东西,自当诚惶诚恐,慌忙归还!”
“楚香帅是何人?”
见他不想回答,吕文微微一笑,似乎不想再与他争口舌之利,话锋一转,回到了面前的万两纹银上:
“我知道‘寿银’一事,刘亭长有些为难!老夫可以将这万两银锭子,借给亭长周转!”
“吕员外这么好心?”
刘邦将信将疑,因为对方神情姿态,并不像是作伪。但他嘴里依旧不愿落下风。
“当然!”吕文言辞凿凿,“只要刘亭长在押送寿银时,顺便帮老夫另一个小忙,即可!”
果然!天底下,就没有不用付出的买卖!
“但说无妨!”
对方开始揭底牌,刘邦也不摆他那副无赖姿态了,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其实很简单!刘亭长你一个箱子是押送,两个箱子也是押送!押运银箱之余,帮老夫捎上一个石盒。等到了郡城内,亲手交给老夫住在城西吕府的亲二叔,吕太公即可!”
吕文简明扼要地提出要求,随后静待对方的反应。
此时,一老一少两个人形狐狸都心知肚明,这趟听似简单的差事,必定有着巨大的危险。只不过其中内情吕文不会说,刘邦也懒得问。
只不过让刘邦费解的是,为什么他吕员外,偏偏盯上了自己?
随便找了个过河卒?还是其他他不知道的秘密?
没有过多地思考,已经站在悬崖边上的刘邦没有太多选择。很快,他便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觊觎吕员外这件宝贝的,无非就是些山贼强盗罢了!既然吕员外不愿劳师动众,那由本亭长代劳,自无不可!”
说着,他指了指面前的两口满满当当的大铜箱,语气里带着一丝决绝的意味:
“本亭长的跑腿费贵得很!吕员外若是想要这石箱里的宝贝,安然无恙地送达老太公的手中,两箱银锭子可不够!”
“你得再加两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