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昨天被活生生冻醒不同,今早尚未彻底睁开双眼的时候,刘邦感觉深处在温暖的火炉之中。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火炉”显得过于狭窄和束缚了,让他有些翻不了身。
当他彻底睁开双眼的时候,却恨不得自己再也不要醒过来。
“鬼啊——!啊——!”
哗啦啦一阵起床的躁动,就连紧挨着刘邦,甚至将自己雄壮的胳膊腿都压在刘邦身上的,一左一右那两名大汉,也被突然惊醒了过来。
“大清早的,鬼喊鬼叫作甚?”
“这新来的小子真可恶!”
“要不揍他一顿?”
“要去你去,劳资要接着睡!”
……
算上刘邦,小小的帐篷内住了十一个青年汉子,此时有一个算一个,全被他这一嗓子给嚎醒了。
众人互相嘟囔着抱怨了几句,一看帐篷外天色尚未大亮,离点卯的时间还早,也就接二连三地接着睡下了。
就剩下一左一右抱着刘邦睡了一宿的那两名大汉,与刘邦坐在一张铺盖上,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瞅了半晌。
最终还是最外边的那个黑脸大汉率先僵持不住,既抱怨有委屈地对刘邦问道:“大哥!你抢了俺们的床铺,俺们也就不说什么了!大清早的还扰人清梦,这就有点不合适了吧?”
“就是就是!”
右侧的黄脸络腮胡子显然还带着不小的起床气,那含含糊糊的大粗嗓子,听得刘邦直掉鸡皮疙瘩。
“我的错!我错了!大哥你们继续!”
慌不择路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刘邦甚至来不及穿好外衣,就踉跄着夺门而出。
待他穿戴整齐,坐在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上,一帧一帧地查看生死簿内,自己昨晚的记忆后,良久,这才抱着胸口,长出一口浊气:
“万幸万幸!贞洁还在!”
不多时,天光大亮,掌管炊事的兵卒最早出了帐篷,开始点火煮粥。
当小米粥的清香飘满整片营地之时,所有兵卒都披戴整齐,背上兵器,在营寨大门前集合完毕。
让刘邦这个唯一的外人感到格外奇怪的是,哪怕许多黑甲大汉已经饿得肚子直叫唤,却都目不斜视地盯着队伍正对面的黑衣女将,没有一个人哪怕是偷偷地朝那些煮着粥的大锅瞄上一眼。
“全体都有!”女将军依旧是一身黑色劲装,柳眉一竖,大喝出声,“山地行军一个来回!出!”
“出”字一落,五百名黑甲大汉的队伍顿时首尾交换,整齐划一地奔跑出营寨大门。
出了大营前方那片足以绕晕野兽的密林,带着几名白甲亲卫跑在队伍最前方的女将军,头也不回地将右手举过头顶,五指张开。
霎时间,黑色的洪流一分为五,极为默契地变作五个百人小队,各自相隔四十丈,齐头并进。
一时有些措手不及的刘邦左右看了看,最后默默地跟上最中间的队伍。
翻山,越岭,穿林,跨溪。刘邦只觉得双腿渐渐灌上了极为沉重的铅块,来不及喘气的肺部火辣辣地疼痛过后,是一阵麻醉后的没有知觉,只剩一阵阵强烈的窒息不断朝喉咙处,甚至是脑海里汹涌。
“我说兄弟,看你也是一个入了武道大门的武者,一身气血远胜常人!这山地行军可才过去一小半,怎么就累成这副德性?”
一个熟悉的大嗓门靠了过来,刘邦感觉自己被人从左侧半架了起来,几欲瘫倒的身体一下子感觉轻松了许多。
“我看这位新来的兄弟,应该是那个大家族里的公子哥!空有一身强盛的气血,却不会拿来用!”
右侧同样半架着他的另一个声音,也格外熟悉。当刘邦费力扭头看了一眼后,发现对方的黑脸庞更为熟悉。
一左一右的来人,正是昨晚跟他左右为男的“床伴”。
经过简短的自我介绍后,刘邦这才知道,黑脸壮汉叫庞老黑,黄脸络腮胡子叫吴仕宗。
只不过,三人之中,也只有他俩有力气你一句我一句,只剩下半条命的刘邦,除了羡慕,也还是羡慕。
扯完闲话,庞老黑开始有意地传授他一些简单的气血运用技巧。
气血之力本就是人体能量的精粹所在,用来恢复自身,自然是再好不过的灵丹妙药了。
庞老黑也没多说,只是让他自己习惯一边跋山涉水急行军,一边不间断地以盘膝静修时的速度,去运转经脉内的气血循环。
按照他的说法,只要什么时候刘邦能在这一身气血彻底消耗完毕,才会感觉到肌肉酸痛等疲劳症状时,就算是初步学会了。
军人大都是些直脾性,说完就做。
两人默契地同时松手,扑通一声,将刘邦扔在了一处黄泥地里,随后头也不回地跟上队伍。他们边跑还边喊:
“新来的兄弟,加紧追上来啊!俺们在前面等你!”
挣扎着从坭坑里站起身来,欲哭无泪的刘邦也没有自怨自艾的习惯,立即试着按照庞老黑所指点的速度,运转起浑身一百零八条大小经脉,组成的气血循环大周天来。
武道后天有三境,从开始到圆满,依次是“炼筋境”、“淬骨境”、“凝罡境”。
炼筋境,顾名思义,凝练浑身血肉,打通人体一百零八条经脉。
其中的小境界,按照打通经脉的多寡来分。
打通前十二条主脉,为炼筋境初期;打通三十六条隐脉,为炼筋境中期;打通剩下的六十条辅脉,则是炼筋境后期境界。
经脉通,则气血生。然而气血之力,还需要修武之人,自己去慢慢磨砺,点滴累积。
直到精粹的气血之力,充盈人体血肉里,全部的一百零八条大小经脉,才是炼筋境武者的大圆满境界。
这一大境界的武道修士,统称为武者。
刘邦之前因祸得福,本来处于炼筋境初期,只是堪堪打通包括最紧要的任督二脉在内,全部十二条主脉的他,因为凶兽白蟒的内丹能量,被生死簿转化出足够庞大的精纯气血,冲击全身。
他的剩余九十六条隐脉和辅脉,都被其一股脑地粗暴打通了。
如今的他,省下了寻常武者十几年的苦练,浑身经脉全通,气血之力也因白蟒内丹的原因而格外雄厚,隐隐触及到了炼筋境大圆满的边缘。
但也正是少了这十几年的日日苦练,导致他经脉虽粗略通畅了,却因手段粗暴的缘故,会偶有滞涩。同一条经脉的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的内空间粗细程度,可能都不尽相同。
对于气血之力的使用,更是小儿提大斧,拿得起,耍不动。
庞老黑所述,这种在地形复杂的长途急行军中,将气血运转的大周天循环,保持在一个极高的速度,以此来加快气血对于自身血肉的回馈和补充,达到减少甚至消除疲劳目的的方法,正是大秦帝国的军队内,运用的极为普遍的磨练技巧。
既磨练了对自身气血的掌控,又磨练了气血与武修本身的平衡与统一。
因此,当刘邦终于重新记起家传的无名武道心法,开始试着不断加速自身气血的运转时,他脚下的步伐,也渐渐变得重新充满了力量。
时快时慢,踉踉跄跄,在这趟足足一百公里的山地急行军的返程后半段,刘邦终于找到了庞老黑所说的那个消除疲劳的最佳平衡点。
此时他体内气血的转速,已经达到了一秒三圈半的程度,比起急行军开始时候的他,足足快了十倍有余!
就在大营寨门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刘邦终于跟上了队伍的尾巴,与其他人同时抵达了终点。
黑衣女将脚步一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转身对众人喝道:“散!”
众甲士依言四散而开,有的找地方坐下休息,调息恢复体内气血,有的则实在忍耐不住肚中饥饿,朝着炊事营地一路狂奔。
“还算有点样子!”
女大统领转身离开的一刹那,眼角余光瞥了眼脸色苍白,汗如雨下,最终却跟上了队伍的刘邦,嘴角终于弯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此时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是活的刘邦,没有注意到黑衣女将军离开时的那一丝认同。随着那声“散”字一落,他浑身高速运转的气血之力,也跟着一散!
“噗——!”
就仿佛他前世跑高速时突然脚踩刹车,体内那高达两百多迈的气血之力一下子乱了起来。
前后冲击之下,一口逆血直喷而出,体内本就不是特别厚实的经脉,此刻几乎要根根爆裂开来!
一身武道修为,几乎毁于一旦!
“屏气凝神!”
“护住心脉!”
“继续保持气血的速度!”
一旁的庞老黑和吴仕宗两人眼疾手快,同时将掌心贴在刘邦的背后,缓缓注入自身气血,帮忙引导调解的同时,并你一句我一句地在他耳边告诉他该怎么做。
有了两人的帮助,体内脱缰的野马总算回到了正规,刘邦依言保持着气血运转的速度,不敢有丝毫的分心。
直到经脉内那撕裂的疼痛有所减轻,他这才在两人继续的指导下,开始一圈一圈地慢慢将气血运转的速度放缓,直到保持正常武者三秒一圈的运转速度,并重新稳固了下来。
直到一切恢复正常,刘邦三人这才同时长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