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棋黑棋,珠圆玉润,在棋盘上散发着闪亮的光茫,皇甫靳优雅怡然,夜楚袖却秀眉深锁。
他轻轻一笑,“若是怕了,认输也可。”
她回他一笑,“爹爹自幼可没教过楚袖认输二字。”
“噢?好个狂妄的小丫头,到时候输了受罚,可不要和本宫哭鼻子。”
她细长指尖拈起洁白棋子,轻轻放在棋盘上,漫不经心的设计着自己的棋局,“太子真爱说笑,哭鼻子这种事,可不是楚袖的强项。”
“你倒自信。”这丫头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他也轻盈的拿起黑子,围住了她的棋局。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皇甫靳发现自己似乎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那就是,他好像低估了敌人的能力。
不知这夜楚袖是棋艺太高,还是演技太高,她一开始的棋阵设得很简单,让人以为她只是个初手。
但下着下着,那掠夺本性便显了出来,并且不着痕迹的杀光了他手中的黑子,看着那纤长玉指将自己的黑子一颗颗的挖走,皇甫靳有生以来,第一次为自己的判断产生了质疑。
而她笑得依旧震定,没有自满,没有得意,步步为营,精心算计着他仅剩的筹码,直到最后一颗黑子被她捡走,那张明媚小脸,依旧闪着谦虚的光茫。
“太子殿下,您如此承让,倒是让楚袖感激不尽。”
皇甫靳看着自己输得奇惨无比,大概是有史以来最狼狈的一次,但他却仍旧维持着高傲的浅笑。
“哪里,是你棋艺精深。”
这次,他分明是没有半点放水的。
看着眼前那柔美的笑脸,内心深处,怦然一跳。
强者,永远惹人注目。
这个小丫头,颦笑间,竟将自己耍得这般狼狈,这让皇甫靳的人生,添上了一道失败的痕迹。
可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对她越发欣赏。
十三岁的少年,心头产生了细微的变化,未来将会如何,他竟开始有些期盼。
时光飞快流逝,当今皇上在神医夜平风的悉心调养之下,龙体渐渐恢复健康,但因自幼体弱多病,这次上山调养,无非也就是保住性命.
皇上倒是看得开,虽然现在才三十多岁年纪,但在位二十载,已经享受了帝王之宠,娇妻美儿,承欢膝下,即便有朝一日要蒙主召唤,也便心满意足了。
皇上回宫不久,瀛国大权便重新纳入他的手中,但太子皇甫靳仍是帝王身边的得力助手,倍受重用。
自那日他与夜楚袖比过棋艺之后,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倒渐渐熟稔起来。
只要有空,皇甫靳便会宣夜楚袖入东宫伴陪,多半是下棋呤诗,写字画画。
事后,皇甫靳才知道,夜楚袖不但棋艺高深,更是写得一手绝世好字,笔下生风,字迹华美,就算那书法大家,也不过如此。
越相处下去,他从她身上发掘到的优点便越多。
聪明伶俐,头脑清晰,不骄不躁,言谈举止从容大方,丝毫没有女孩子的矫揉造作,明明漂亮得如同仙子下凡,谈吐间却显露出几分儿郎之气。
比那些从小在金山银山里长大的公主小姐们,不知夺目多少倍出去。
皇甫靳虽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但却成熟懂事,对夜楚袖的欣赏与爱慕,也是一天更比一天深。
宫里上下,也都知道当今太子喜欢着那借住的小丫头,回宫后的皇帝知道了,只是微微一笑,儿子大了,懂得情事,身为父母的,自然也是乐见其成。
而且与这夜楚袖打过几次交道,也深深发现这小丫头才高八斗,深得人心,宫里上下,除了虞贵妃和八皇子外,哪个见了夜楚袖,不是宠着爱着,当主子似的奉着。
只是,在这宫里已经住了一年有余的夜楚袖,今天却绷着小脸,手中虽握着诛笔,却毫无章法的在纸上乱涂乱画。
“袖儿可是在发脾气么?”
一道清冷嗓音,蓦地出现在门外,夜楚袖不用回头,也听得出那是谁的声音。
她扭过小脸,皱着细眉,看着那如今又长高不少的俊美太子,这一年来,两人朝夕相处,宫里的规矩,也不知被她抛去多少。
见他身着黑色五爪龙袍,头戴珠冠美玉,好个俊美少年,这般模样,不知会令多少少女心折,况且他又是当朝太子,身份无比尊贵。
“靳哥哥……”
有气无力的低唤一声,而后,无力的坐在椅内,一手拖着腮,一手仍旧毫无章法的涂画着,以昭显自己心现的心情很差。
自从两人熟稔以后,皇甫靳便不再让她唤自己为太子,况且楚袖的父亲又是是父皇的救命之恩,所以自然不会拿宫里规矩约束她。
“怎么这般烦躁,是谁惹了袖儿,本宫提他来审便是。”
“没人惹袖儿,是袖儿自己不开心。”她烦躁的将诛笔扔到一边,嘟着俏生生的红唇,“爹爹来信,说今年又不接袖儿回去了。”
说着,眼眶委屈的一红,小女儿娇态尽显,“靳哥哥,你说爹爹是不是烦我了,自从他治好了皇上之后,便将袖儿一个人扔在宫里不闻不问,本来说好了今年接走的,可是爹爹却说他现在在西域和人切搓医术,恐怕三年五载也不会回来。”
看着那红唇白齿一张一合,幼嫩小脸上,也闪现出孩童对父母亲人的依恋。
皇甫靳不觉翘了翘唇瓣,心想,即使聪明伶俐,比那常人不知优秀多少倍,可她到底是个需要亲人关心的孩子。
忍不住想起夜平风初回皇宫时,他央着那位神医叔叔将楚袖留在皇宫,又说什么他一个大男人,带着孩子四处游走也不方便。
父皇看出儿子流露出情义,也明白儿子是情窦初开,便从中劝说几句。
夜平风虽是神医,却是粗心大意,夜楚袖在他身边时,多半是自己照顾自己,这些年来,女儿自力更生,也没享过什么福。
看到皇上太子如此挽留,便将女儿留在宫里,自己也方便游走天下。
但这一切,夜楚袖不知,只认为父亲喜欢做个孤行侠,嫌自己是个累赘,将她扔在这里不闻不问。
“袖儿,你爹爹总要去做自己的事,难道你留在这宫里不开心么?还是觉得我这个太子哥哥怠慢了你?或是,你怕你爹爹再娶,从今后不再疼你了?”
“爹爹才不会再娶。”
她一口认定,“今生今世,爹爹只爱娘一个人,虽然娘身子不好,去世得早,但这许多年来,爹爹却从未再有续弦的意思。”
对于自己父母的爱情,楚袖知道得比谁都深。
想当年,英俊的爹爹爱上了富商之女的娘,两人为爱私奔,隐居山林,过着清静的生活。
可是娘身子弱,自生完她之后,便时好时坏,在她五岁那年,娘就去世了,爹纵然是个神医,也无法让娘起死回生。
这些年来,爹每天都沉浸在和娘的回忆之中,对于其它女子的爱慕,却是从不理会的。
爹娘之间凄美的爱情,在夜楚袖的心灵上烙下深深印记,所以她相信,世间总是有真情存在的。
“爹曾对娘说,这辈子只爱娘一个,所以就算娘去世了,爹也不会再娶别人。”
皇甫靳笑得有些宠溺,“袖儿可希望将来的夫君也只爱你一人?”
“那是自然。”
“那以后我若娶了你,也只爱你一人,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