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舞风虽未近云翰身前,但也感到了这种奇怪的气劲。他的双刀如狂风一般飞卷向云翰,但一撞上那气劲,便立刻缓了下来,便似是斩在厚厚的木头上一样,几乎便要停在空中,沙舞风大惊下急忙运力将刀向回拉,却觉似有人用力拽住刀身一般,费了很大力量,才将刀收了回来。
惊骇之中,离云翰最近的郎歌和云梦虚,不故一切地拼尽全力后退,勉强躲过了云翰那非常缓慢的一掌。云翰缓步向前,又是两掌击出,两人再不敢与他近身缠斗,只得再向后退,如此几掌之后,两人已经退到了沙舞风身旁。
海梁和孟宾并不能了解三人的感受,见云翰佝偻着身子,慢慢地向前走,三人便同时向后退,却不敢冲上去再展开那威力惊人的联手攻势,不由觉得十分奇怪。海梁低声道:“说老实话,我认为,方才他们三人联手,就算是楼主,恐怕也要落败,可现在为什么……云翰究竟做了什么,那么缓慢的掌法,却让他们怕成这个样子,竟然再不敢出手?”
三人有苦自知――云翰的动作虽慢,但他那种奇怪的气劲,却能令近其身者大受牵制,全身本领根本发挥不出,只能干等着挨他那缓慢一掌。如此一来,这场仗已根本没办法再打下去。
云翰一边缓步向前,一边微笑道:“怎么,找不到办法了?”
沙舞风一边退,一边低声向云梦虚道:“梦虚,这应该是你们家传的内功吧?”云梦虚点头道:“不错,此功名为‘烟笼雾气’,是我们云家家传之技。爷爷与你一般,参透了内力运动之法,所以可将内力化为任何一种奇功,但最厉害的,却还是自小练就的这烟笼雾气。”郎歌闻言道:“这可要命了,我这钢爪利刃,也撕不开这泥沼般的雾气,怎么打?梦虚,你家这功法可有什么破法?”
云梦虚听他叫的亲热,不由一怔,郎歌一笑,道:“舞风说过的那种感觉,方才联手之际,我也体会到了。我觉得,你这人应该是个值得信任的好朋友。”
云梦虚一笑,道:“多谢小郎。爷爷曾经说过,若有人能将内力练到赛过宝刀宝剑,必能破这黏稠沉重的气劲。”
郎歌立时转头盯住了沙舞风,道:“舞风,你那寒沙剑怎么样?”沙舞风苦笑一声,道:“我现在的功力,连你那青皮也刺不破,更不用说对付爷爷的护体真气了。”郎歌道:“好歹也要试试,先让我来吧,如果我不成,那就全靠你了。要是你也不成,咱们干脆认输完事。”
说着,他突然伸手推开二人,身子一弯,双爪收到腰侧,凝视着不断走近的云翰,暗运真气,猛地将双爪相合,向前方推出,使出那招威力极大的牙破来。
云翰停住脚步,两掌一旋,在他面前尺许远处的空中,便传出“啵”的一声,随后,云翰继续缓步向前,显是已将郎歌这一招挡了下来。
郎歌长叹一声,后退几步,冲沙舞风道:“舞风,你来吧。”
沙舞风一点头,暗自将内力在体内运行数遍,沉思片刻后,忽不住挥舞双刀,越挥越快,随后猛地大喝一声,一刀刺出。他挥刀之意,并不在惑敌或是运力,而是以极快的刀法,斩破面前虚空中的气,最后那一刀,便可毫无阻滞地以最快速度刺出,如此一来,他的寒沙剑气劲,便可借刀风破空之势顺利发出,集于一线,威力更胜从前。
这一刀纯是他脑内灵光一闪,偶思而得,但实际上却是集合了他多年来习武心得与对武学之道、内力运用之法的体会,才能突然创出的招式,威力着实惊人,不仅是一旁观战的海梁、孟宾,以及他身边的云梦虚、郎歌见后惊讶不已,就连云翰,也着实吃了一惊,当即停下脚步,扎稳马步,双手连续挥舞,竟是快捷无比。众人只见他胸前气流乱转,便如水波一般,竟令他的身影摇晃起来,便如一团水中幻影一般。
沙舞风的刀刺过来了,冰冷而锋利的刀锋,刺破了那层层阻碍,硬生生将黏稠的烟笼雾气破开一道口子。但周围的气劲立刻就涌了过来,将刀身夹住,刀锋前进的速度一下缓了下来。
但顺刀而出的寒沙剑气劲,却已借着方才烟笼雾气的瞬间破裂,而直刺向云翰胸膛。云翰大喝一声,双掌猛然在胸前互击,他双掌间浓重的烟笼雾气,因这一击而迅速压缩,向外迸射而出,正迎上沙舞风的寒沙剑气劲。
空中,竟传出一声若有似无的金铁交鸣之声。
云翰的身子一晃,猛然打了个哆嗦,身外的烟笼雾气,也忽然变得淡了,沙舞风趁机疾步向前,再一刀向云翰胸口刺去。
云翰急忙快步后退,以迅疾无比的身法,连退出数丈外才停下,又打了个哆嗦,深吸一口气,道:“好厉害的寒气啊!”
沙舞风并没有上前追击,方才那破空一刀,已经让他体内热血翻腾,体力衰竭,第二刀完全是勉强而为,若云翰当时出手还击,他只怕连收招自护的力气也没有。
众人都被这一刀惊呆了,孟宾脸色变得极为阴沉,低声道:“还好,这小子现在不是我们的敌人,不然……”海梁道:“当日,他若能有如今的本事,恐怕楼主就不是肋上受他一刀这么简单了。沙舞风此人,果然如楼主所说,非我等可比。”
郎歌跑上前来,一拍沙舞风肩膀,道:“好家伙,你这一招可比我那牙破厉害多了!”云梦虚亦道:“舞风,如果你对我用这一刀,只怕……”摇头一笑,不言而喻。
沙舞风收刀而立,深深吸了几口气后,才道:“别胡乱夸奖了。方才那一刀刺出,我只觉全身的力气都用光了,当时爷爷若是随便一闪,再出手还击,我就只能等死了。”
云翰呵呵一笑,道:“还击?那时我哪还有还击的胆量,我的全身都被你那气劲冻透了,真气运行,都在刹那间变得不畅,眼见你那一刀刺来,哪还有胆子硬拼?”
海梁道:“沙舞风,如果连云当家都如此说,那么放眼当世,只怕无人能挡你这一刀。不过恕我直言,这一刀威力虽强,但速度却未免慢了些,如果此战是与云当家的生死之战,他绝不会硬接你这一刀。”
郎歌一撇嘴,道:“老海,你这话里可有股醋味啊。”
沙舞风摇头道:“小郎,不要乱开玩笑。海大哥说得对,我这一刀,其实颇多缺陷。”
孟宾哼了一声,道:“那怕什么。再在这里待上几日,只怕一点缺陷也没了。”
众人自然知他所指。云翰肯如此指点众人,时间一长,几人武功均会越来越高,武功中的缺陷,也必将越来越少。
云翰一笑,盘膝坐下,道:“没力气再打了。大家过来,听老朽啰嗦啰嗦对内力的看法吧。”
几人急忙走上前来,围着云翰坐下。云翰逐一打量几人,先对孟宾道:“你的金刚力内功至刚至阳,配合招式使出时,威力惊人,但未免阴柔不足。老朽年轻时,曾见过这门功夫的高手,出招时表面看来威风八面,全以刚力取胜,其实却暗地以阴劲为辅。莫以为阴阳对立,实际极刚易折,极柔亦弯,只有阴阳相济,才能刚而不折,柔而不弯。这道理却与打造百炼钢刀一般――若是一味只用好钢,刀剑则坚而易断,但若在好钢中加入一些次等钢料,却可令刀既锋利异常,又柔韧无比。所以依老朽看来,你今后应当多培养阴柔内力,将来假若能将内力练至阴阳相济,才算是真正成了顶尖的高手。”
孟宾急忙垂首为谢,道:“不瞒云当家,家父故去得早,却不曾将金刚力功法尽数传予我。我于交手中,发现云当家似也会这门功夫,不知可否指点在下,如何去培养阴柔内力?”云翰点头道:“这个自然。”孟宾急忙再次称谢。
云翰又转向海梁,道:“长惟神指,是门将内力集于指上,发时再凝于一点的功夫,可令手指坚逾精钢,但缺点却是运用时,周身其它部位护体内力空虚,若全力攻敌时被对方反击得手,所受伤害,却远胜于平时。”
海梁点头道:“不错。不瞒前辈,我是个孤儿,自幼给地主家当长工,本不会什么武功,只是机缘巧合下,从一个冻死的老乞丐尸体上得到了‘长惟神指’的功法秘本,这才练出一身功夫。但只因是自己琢磨着练习,无明师指点,才始终有些缺陷,不知如何除去,所以我从来不敢全力攻敌,指力也绝不敢使足。云当家似也会这门功法,而且使出时,却无此项缺陷,不知可否告知克服之法?”
云翰道:“我早年间,也见过此门功夫的高手,他们在指法上远胜于你,弹、刺、撩、拨,诸技运用得心应手,不似你,只知一味以指端刺击,看上去招式不少,可实际攻敌,只是一刺而已。不过,他们指法虽精,但内功上,却仍有此缺陷,由此看来,并不是你练得不对,而是此功本就不算完美。不过我后来自己琢磨了一番,却已将此功缺陷除去,今后我会将此法传授于你,你只要勤加练习,自然能克服缺陷。”
海梁心中大喜,表面看上去却没那么激动,拱了拱手,道:“多谢前辈。”
云翰又转向郎歌,道:“你的内力,仍是自野外捕食厮杀时,自行琢磨而出,后又经人指点,方有意识地练出了一些功夫来。对于你那皮肤时红时青的怪异功法,老朽今生还是初次见到,实是琢磨不透。不过你平时对敌之时所用功法,老朽却能看明白一二。你内力并不外放,而是在全身血脉、筋骨中不断运行,所以看上去便似是天生神力一般。此法好处,自然是大大减少内力损耗,使你体力极难有衰竭之时,但缺点么……”
郎歌瞪圆了眼睛,看着云翰,道:“还有缺点?”
云翰一点头,道:“你只让内力在血脉、筋骨中运行,却不能令其与血脉、筋骨相融,这岂不是一大缺点?”
郎歌愕然半晌,才道:“难道,内力还可以与血脉、筋骨相融?”随即眼睛突然一亮,道:“原来如此!我说您老的身子怎么能在突然间变得那般强壮,原来……老爷子,这本事您可得好好教我!”
云翰点头一笑,道:“自然。”随后,将头转向沙舞风。
两人对视良久,却均不说话,众人看着二人,都觉十分奇怪。
许久之后,沙舞风才道:“爷爷,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