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能有多大出息,关键要看他如何打发闲暇时光。别人都努力的时候,你努力,显不出功夫。而在别人都在玩闹的时候,你下的功夫,才能见功夫。
王大勇顶替了薛人望的位置,统领一千人的队伍。
他平时在部队,为人极其低调,训练极其刻苦。
巡逻执勤,身先士卒,善待士兵,看轻钱财,他所管辖的一千人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训练的时候管理严格,而闲暇时候,王大勇对部下并不要求,对于部下赌一点小钱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军旅生活单调乏味,士卒们总要有点娱乐,和饮酒,狎妓,偷盗比起来,赌点小钱不算什么,就算如此,王大勇还用自己的俸禄给士兵买一些瓜子干果之类。
人,总得有个发泄的渠道。
王统领闲下来做什么呢?
军队中无人不知,王参将闲暇里拿着一支竹棍,在沙地上写写画画,要么就是丢石子,他丢的石子,百步内无有不中,堪比别人手中的强弓,而这小小石子,到处都有,并且可以随意抛掷,两军阵前刀剑无眼,小小石子也可以取人性命。
王大勇捻着一片树叶,想起父亲的话,只要功夫深,羽毛也可以扔上天!类似于羽毛,树叶,是不着力的东西,而如果能让这样的东西着力,就不是蛮力,而是巧力,爹交给我不能用蛮力,要用巧劲。
常听说有绝世高手,拈花飞叶,都可伤人,绝非虚谈,只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罢了,怪不得爹对我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所谓谦虚,上有鬼神,下有高手,类似于我们,都是蝼蚁。
不过爹属于什么级别呢?他将羽毛随手一扔,羽毛就上了房顶。
一颗石头,就可以打死老虎。
其实,王大勇的父亲,他的级别远远超出王大勇的想象。
这个老头,决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为什么要写字,王大勇以为,以一人之勇,可以万军阵中取上将首级,而终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所谓最上乘的兵法是谋略,是智慧,而这些东西,只有读书写字之人才能掌握,而自己只是在父亲的教导之下会写自己的名字和一些简单的文字,他用自己的俸禄买来一本小孩子学的论语,每天装在身上,一有闲暇,就在沙地上写写画画,这段时间,已经学会了很多新字。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看上去平淡无奇,而做起来乐在其中。
其实这用竹棍写字,和枪法有共通之处,起初王大勇枪法凌厉,而今他的枪法是柔中带刚,内敛了许多,这就是从竹棍写字中感受到的,做人和写字一样,都要收敛锋芒,过于锋利的刀也容易折断,他想起自己的铁枪在没有开人的时候,可以开山碎石,而毫发无伤,而今开锋,固然锋利无比,却不能像以前那样,心中有有所顾忌。
转眼冬去春来,又是一年春来到。军营两边的山上,干枯的树木有了苍翠的绿意,生机勃勃。
不知不觉之间,王大勇的鞋子已经磨破了四五双,军装也已经穿破了两三件。手上的老茧,像厚厚的盔甲,脸上也有了风霜,只是目光更加沉稳坚定。
年轻的男人们在无聊的时候会想什么?
人生,理想,都是扯淡,他们会想女人。
这肮脏的世道,人人都在想下流的事。
王大勇也会想,想象着自己以后回成家,有一个温暖的女人。
望梅止渴,没有这份遐想,让这些单身汉们如何度过每一个煎熬的夜晚。
春风吹暖,冰皮解冻,河畔杨柳发芽,一派生机勃勃。
在军队里,最普及的步兵和骑兵的武器是长枪,最有用有效的短兵器是刀,而真正杀伤力最大的武器却是弓,真正的神箭手可以在两百步范围内例无虚发,可以克制骑兵的最有效武器是弓,有的骑手,虽然身材矮小,却可以百步穿杨,射杀像石峰一样的大力士。所以,王大勇在自己所管辖的一千人的队伍里,要求每个士兵每天训练骑射功夫。他自己更是对自己要求严格,能拉一千两百担硬弓,常人难以企及,望而生畏,石横勉强可以拉动,却口鼻流血,用力过度的样子。两百人专长骑射,突袭,八百人弓箭长矛列阵,骑兵与步兵配合操练阵法。
阵法之术,博大精深。
同样是一百人,组织配合得当,杀伤力也不同。
打仗好比是打群架,只是成千上万人打群架就需要谋略和配合。
世事如棋,一朝迎来千古业。
所有的统领副将,参将,将军之中,几乎人人会下棋,围棋或者象棋,而唯独王大勇不会,好像挑不出他的毛病,所以很多人就用这个开王大勇的玩笑。
王大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会下棋,至于赌钱玩牌之类,更是怎么学都学不会。
不过王大勇会下笨功夫,而越是聪明人,就越是懂得下笨功夫的重要。
而越是愚蠢的人,就越是喜欢玩弄小聪明。
在外人看来,王总兵是一个呆板的人,不下棋,不赌牌,不喝茶,不抽旱烟水烟,每天卯时一定在教军场操练,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过节休假,每日晚饭后定然要在教军场散步,然后是扔石子。
打仗说来复杂,可是说来也简单,不过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王大勇心中暗忖,对人也只是笑笑,并不言语。
自己回到住处,王大勇点燃宝贵的油灯,再等下看了一页兵法,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
终而复始,日月是也。死而更生,四时是也。声不过五,五声之变,不可胜听也;色不过五,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味不过五,五味之变,不可胜尝也;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哉!看过之后,吹灭油灯,心中暗想,以正合,以奇胜。
出奇制胜,循规蹈矩,这不是矛盾吗?
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这不就是变化吗?天上的云彩,变幻无穷,两军阵前,影响因素千变万化,也是变幻无穷,能够在这变化之中抓住先机,就能制胜。他还有一些感悟却是无法言喻,却又让自己内心喜悦。
第二天是休息,王大勇依旧是五更天起床洗漱,然后出门爬到山顶,练枪,打拳,一套枪法,一趟拳法下来,浑身清爽,他忽然想起父亲每天站浑圆桩的样子,过去自己站不住没有耐心,今天自己试一试,这一站就战足了一百息,舌尖顶上腭,不断有津液从舌下渗出,他大口吞下,有一种天地之间的灵气顺着呼吸缓缓进入自己身体,顺着全身经络,有一条小小河流,最后汇聚到丹田。
当他睁开双眼,正好是日出,脚下是云海山河,有一种豪迈之气。如果能够御天飞行就好了,就像那飞鸟一般。
想到这里,王大勇提着铁枪,向山下跑去,绝然越跑越快,他觉得自己身体中经络里的河流随着呼吸又开始运行,身体越来越轻,每一步跨出越来越远,最后居然腾空而起,脚踏在树梢上的叶子上,他可是兴奋坏了,又怕被人看到,于是连忙从树梢上下来,在平路上行走。
这时,有王家山村王老汉拿着旱烟袋站在麦场边上,看着军营的方向,会心一笑,他的双目中蕴含星空,仿佛一切都能看在眼里,而他的背影,只是一个再也平凡不过的老头子而已。
军营的日常生活是枯燥的,王大勇的战友们会在休息的时候到周围的县城里找乐子。
潘家军军纪严明,不能偷盗,不能抢劫,不能骚扰良家妇女。
王大勇这天来到县城,找到雷铁匠,铁匠四十多岁,一儿一女在铁匠铺子签的道路上玩耍。
“师傅,我要打一些暗器。”
“什么暗器?”
“飞镖,飞刀?”
“不是,小一点,就是这么大。”
王大勇说着拿出一颗石子,铁匠接过石子,好奇道,“就是这个形状吗?”
“不”。
他在地上用手指画了一个形状,象莲子一样。
“是这样。”
铁匠道:“奇怪,王统领与众不同。”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飞奔而来,带着惊人的气势。
马车上老汉喊到,快闪开,马受惊了。
只见那马车上满满当当拉了一车木材,看上去至少也有几千斤。
众人都傻眼了,而老赵的儿女就在当路玩石子。
老赵心里暗道,不好。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身影嗖的一声飞了过去挡在那孩子们身前,一掌打出,掌风如刮起大风,连马带车向后仰去,那老汉飞了过来,王大勇用一只手揪住老汉腰带,轻轻放下,那受惊的马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看着王大勇瑟瑟发抖,却站也站不起来。
“哎呀,王统领好神力,真乃是天神下凡。”
铁匠立马倒身下跪,拜道。
周围百姓有的下跪,有的对王大勇竖起大拇指。
“小人惭愧,不敢当不敢当,只是有些笨力气罢了。”
于是一把扶起铁匠,然后去扶周围百姓。
“这可不是一般的笨力气。”
“王大哥。”
王大勇忽然听到背后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声音。
正要回头,却知那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