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医院门诊楼六楼,骨科科室钱主任的办公室门打开,从里面挤出来,不对,是出来一辆轮椅,一个瘦弱苍白,指骨细长的女人坐在上面,纵使六月夏天,上身穿着半袖白色雪纺衫,腿上却盖着毛绒毯子,踏脚的地方空空的。
巫淮洛曾经是最红,也是最年轻的女艺人,唱歌跳舞演戏样样在行,并获得全能艺人大奖。
也就是领奖的下一刻,抱着奖杯开心致辞,头顶上方,吊灯连同钢架一起掉下来,哐啷一声,砸断了双腿,血肉模糊紧急送医却不得不截肢,脸上也留下横贯鼻梁的划痕,留下暗红色疤痕,虽然不醒目,却十分狰狞。
事情已经过去将近十年,事故处理得很彻底,却没找到最终责任人。
落寞得经过楼道,排满长队的两旁,中间只能通过一个行人,轮椅通过得过于缓慢,她一边点头致歉一边艰难前行。
走到电梯间的时候,钱主任顶着一楼到的埋怨,追出来,推着巫淮洛,开口:“都让让,让让!”
拥挤的楼道这才让开一道缝隙,供轮椅穿过,两人转进了电梯间,却没有等电梯,钱主任推着轮椅到步梯那边,一堵墙将落地窗分割成上下两部分,楼道里昏暗不清。
巫淮洛转过来,两人面对面,钱主任还体贴得蹲下身子。
当年,钱主任还只是一个实习生的时候,目睹巫淮洛整个从救护车下来急诊到截肢的整个过程,事情早就随着岁月东去,没了踪影。
钱主任:“淮洛,当年你截肢,我持不同意见,可惜当时我只是一个到职不到三个月的实习生,根本没没有话语权。
……至于你脸上的伤,我曾经听喝醉的司机师傅说了一嘴,上车的时候脸还是好好的,怎么下车就成那样…………
可是,现在追求真相已经毫无意义,你不可能恢复如初,也不可能找到幕后真凶,十年前的你尚且遭受这些,现在的你难道能跟他们抗衡?
好好过日子吧,算我求你了!”
巫淮洛一直低着头,长长的刘海盖住了眉眼,也盖住了那刺眼的疤痕。
两人走进电梯里,钱主任将她送出医院,抱上出租车,并且付钱,让司机下车的时候费心。
车子行驶起来,司机从后视镜上,看到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未着脂粉的清秀素净,当下多看几眼。
下车的时候,司机师傅看到她的全貌,低头温柔得将她抱下来,放在轮椅上,摇头可惜的离开。
巫淮洛望着远去的蓝色车牌,目光空洞而绝望。
如果生来如此,如果从未超凡,或许就没有那么多不甘,那么多煎熬,那么多怨妒……
风,静静的摧残了大地…………
绝望亦是如此……
忽然,轮椅动了起来,淮洛回头看到一个带着黑色帽子和黑色口罩,浑身上下盖得严实,看不到一点皮肤的人,演戏出身的巫淮洛无法确定他是男是女,但绝对不怀好意。
巫淮洛:“现在的我还能成为威胁,值得高兴。”
黑衣人:“…………”
巫淮洛:“临死能不能给透露一点点?”
可惜那人一路无言,将她推到了大路上,车来车往的。
巫淮洛:“手段可以极端,但不要害不相干的人。”
就算这么说,黑衣人静静等着,一辆重卡从远处行驶过来,见有人在路边,特意鸣笛减速,后面行驶过来的车辆跟着减速。
巫淮洛:“这里没有摄像头,但是目击者太多。”
车来车往的,现在很多车上都有行车记录仪,一个流动的视频记录,就算伪装地很好,也能记录下来。
两人待在路边,静等一会儿,一股清香飘进巫淮洛的鼻子里。
巫淮洛:“原来是你呀!”
黑衣人像是受到刺激一样,一把将她推向路中间,转就跑。
轮椅有制动功能,但,已经毫无意义,眼见着冲到重卡车下。
临被重卡碾压,回头望见那人仓皇逃跑,转进巷子不见的背影。
“多谢……了!”
刹车片猛烈摩擦的声音,伴随着撞击和呼号声,玻璃各种碎片四分五裂,巫淮洛带着歉意离开。
此生无望!
…………
叮铃铃————
接起手机,对面龙之咆哮:“淮洛你tm脑子有S吧,马上二十进十的比赛了,还在哪里呼呼大睡呢?让老娘抓着你扔观众面前吗?”
淮洛望着洁白的天花板,淡蓝色的墙壁,一根金属上挂着输液的瓶子,那管子径直通向自己的手臂上。
讨厌的医院!
淮洛自我怀疑:“呃……我在医院?”
貌似经纪人继续咆哮:“骗鬼呢!?刚刚打电话去电视台,说你在宿舍呢!”
淮洛:“…………那……要不你来一下?”顺带把住院费交了。
放下电话,才有时间观察这个地方,一条特殊的管道横在墙壁上,包着白色条状的被单上,撒发着消毒水的味道,旁边有两个病友,正诧异得望着她。
恐惧于刚刚手机里的咆哮,他们低头喝水装作没听见,又转回头小声说话,缓解尴尬。
人民医院的病房,淮洛最熟悉不过。
撞击声犹在耳畔,病友在一旁窃窃私语,还不时望她一眼;门口来往的人小声说话;忽而听见一阵音乐声,那是呼叫护士的铃声…………
怎么会来到这里?
手撑起身子,做起来,活动胳膊脖子。
竟然毫发无伤?
重卡的车轮是棉花糖做的?
显然不可能。
淮洛下床,看到一双完好的jiojio,脚趾上光亮如贝壳般的指甲,诉说本人很年轻,凭空晃动两下,有凉凉的舒适感。
下床尝试两小步,转一个圈……
虚幻……
不顾病友继续诧异的目光,拎着输液瓶子来到卫生间,看到一张陌生,年轻,惊艳的脸。
未着脂粉,却美得不可方物。
淮洛:太漂亮了也不好。
如是想着,脑子蹦出来另一个人的记忆,脑子眩晕一下,单手扶住洗手池,冷汗直流。
回到病床上,打开抽屉,里面躺着一个普通的白色药瓶,瓶子不大,但标签上写着‘安定’二字。
打开一看,里面是空的。
淮洛脑子里出现了一把安定倒出来,一口吞下去连水都没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