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一直在尖叫,但短发女子却并没有从站着的地方跑开,而是一直指着篝火的残骸一动不动。
贾霍和高个子男人同时跑了过去,看见,篝火燃烧过的草木灰覆盖着的一块地面上,露出了大大小小的,形状各异的森森白骨。
高个子男人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挡在短发女人的前面,伸出脚来踢了踢草木灰中的白骨,神色放松了一些,说:“没事,都是些动物骨头。”
啤酒肚男远远地看着说:“曾经有人在这里生着火,吃着烤肉吗,想一想就替他开心!”
贾霍的注意力,却是被王铁军刚刚从白骨堆中踢出来的一块特殊的石头吸引了注意。
那块石头,总体呈尖锐的不规则形状,有着明显的人工凿打过的痕迹,这显然不是一块天然石头。
短发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说:“天,这是打火石!”
“什么什么,打火石?”啤酒肚男兴奋道,“那人把打火石丢在这里了吗,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烤火了对不对?”
贾霍说:“奇怪,那个人为什么不使用打火机或火柴,而是要用打火石取火呢?”
“这明显是新石器时代初期的东西啦!”短发女子说,“一看这形状就知道了,这是原始人类用的打火石!”
啤酒肚男说:“小丫头,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因为我是专业的哈。”短发女子眨了眨眼睛,“专业大学生!”
“啥专业?”
“考古!”
“噗……”啤酒肚男竟笑了起来,“哪个学考古的是你这身打扮?”
贾霍这才留意到眼前的这位短发姑娘。
她的一身很是精干。这个精干不同于普遍意义理解上的那种,而是什么都很短——露脐T恤,超短裙,短发,这身打扮怎么看也不像是考古专业的学生,倒是有点像网红主播。
“衣着打扮和所学专业是两个概念,千万不要混淆。”短发女子一本正经地说。
贾霍继续看着手中的石头:“这个东西很容易氧化的。如果真是新石器时代留下来的,早就该氧化到不成样子才对。”
“那我就不知道啦。”短发女子说。
“等等,”啤酒肚男说,“你们说,会不会是,森林里住着原始人,他们还过着原始生活。这个洞,是他们的家,现在他们可能正在回家的路上?然后,回来发现我们在这里……”
高个子男人打断他说:“别瞎想了,现在卫星在天上连只蚂蚁都能看到,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原始人存在却不被发现。现代人拿着这东西的可能性要比现世原始人大得多得多!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生活,烤干衣服,然后等救援来!”
贾霍知道高个子男人说得很有道理,在心中却总是觉得很是不安,总是觉得不太对劲。
因为洞内有许多干草和枯树枝,所以火很快就被生起来了。
光亮和温暖很快就布满了整个洞穴,蒸汽开始在湿透的衣服中升腾出来,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体感,终于舒适了起来。
可幸存者们却是陷入了沉寂,只是盯着那熊熊的篝火发呆。
雨停了,洞外的天色却始终不变,总是阴暗的灰茫茫一片,让人的心境无比压抑。
温盈从制服的贴身口袋中取出了一支笔和被烤干的本子说:“好了,现在我们终于安全了。在等待救援到来的这段时间里,请大家配合我做一些工作。首先,因为伤势不确定,所以大家先不要乱动,静静地在这里等待。然后,请大家配合我登记一下各位的姓名和身份,自我感觉的伤势,以及是否有亲人朋友在……”
说着,温盈又哽咽了一下,继续说:“是否有亲人朋友在飞机上。”
“身份就不用了吧。”啤酒肚男说。
温盈说:“因为你们的身份,可能会在某些情况下有用,我们必须要掌握。比如说,如果有医生的话,可能会对那位女士有帮助。”
说着,温盈看了看躺着的长发女人。
高个子男站得笔挺:“我先来,我叫王铁军,退役特种兵,现任健身房教练。应该是没有受到什么大伤,单人乘坐飞机。”
“呵,怪不得你那么能耐。”啤酒肚男说。
“我叫胡学东,退休在家。现在我的腰有些直不起来,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唉,”胡学东叹着气抹了一把眼泪,“我是和老朋友们一起出来参加夕阳红旅游团的,现在他们……”
贾霍想起来了,在飞机里,的确是有这样一个老年人旅行团,都戴着红帽子。胡学东并没有戴,显然是在迫降中弄丢了。
“我很遗憾,对不起。”温盈说。
“不要说对不起,”胡学东说,“这都是命啊。”
短发女子说:“我叫方悠悠,考古系在校大学生,应该都是皮外伤,单人乘坐飞机。”
贾霍忍不住又端详了一下这个短发女子,还是怎么也无法把他和考古专业的人联系起来。
方悠悠也留意到贾霍正在看她,便冲他眨了眨眼说:“该你啦!”
“呃,我叫贾霍……”
贾霍刚说出名字,方悠悠却打断了他,“假货,你说假货吗?”
“不是假货的假货,是贾宝玉的贾,霍元甲的霍!”贾霍很认真地说,他最痛恨别人拿自己名字的谐音开玩笑,可在这种场合气氛和对方那双美丽眼睛注视下,却怎么也气不起来。
“哦知道了贾霍。”方悠悠说。
贾霍知道方悠悠说的还是“假货”,但决定不再看她,继续说:“程序员,数码产品爱好者。单人乘坐飞机,我的旅行箱在机舱里,里面有我的无人机和一些其他数码设备,也许能用得上。我现在,腿有点疼。”
王铁军盯着贾霍说:“能走路就问题不大。”
温盈记下了,又对啤酒肚男问道:“这位先生呢?”
“你还用问我吗,”啤酒肚男说,“我当然是公司老板,名字可不方便告诉你们。”
“快说,别逼我动粗!”王铁军冷声说,“现在,你和我们没什么不同,都是‘幸存者’!”
“你敢!”啤酒肚男瞪着眼睛,“你敢动我一下,以我的实力,保证你在国内混不下去——而且,你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也许我认识你,这就更好办了。”
“好啊,你应该先问问我愿不愿意放你走出这片森林。”王铁军把手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
胡学东忙说:“年轻人要冷静啊,不要在这个时候闹矛盾。”
“我叫沈六合。”沈六合极不情愿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也是单人乘机。胳膊脱臼,现在好了。”
温盈又来到长发女人的身边,她睁着眼睛,倚在洞壁上,像是在盯着远方的什么东西。
“可惜我们暂时是无法知道这位女同志的姓名了。”胡学东说。
“那很简单啊,”沈六合说着,就走到长发女人的面前,伸手就向她的身体摸了过去,“看看她身上证件什么的就知道了。”
王铁军和胡学东竟一起挡了过去。
“你干什么!”王铁军喝道。
“别那么激动啊,我又不是想占她的便宜。”沈六合说。
胡学东说:“那女同志的身体,也不是你这样乱摸的啊。”
王铁军说:“别动,她的身份并不重要,你没有必要知道。”
“好吧好吧。”沈六合摊开手,退了回去。
温盈看着长发女人,皱着眉头,似乎在在意着什么。
“怎么啦,温盈姐?”方悠悠问。
“啊,没什么。”温盈回应了一个微笑说,“看起来她伤得很严重。”
王铁军看着长发女人,冷声说:“她伤得那么重,就算不死也是个累赘,根本就不值得你们冒着生命危险把她救出来。”
“你这也太冷血了吧,”沈六合说,“战场上你都是这样对战友的吗?”
“你懂个屁战场,你根本就不知道战争的残酷!”王铁军怒瞪着沈六合。
贾霍说:“她的情况应该没那么严重,没有呕吐,看起来没有颅内出血。我们尽量别搬动她,等救援来了再处理吧。”
胡学东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走近那个女人说:“她真的没事,会醒吗?”
“也许吧。”贾霍说,“可能会随时醒过来。”
胡学东说:“那可真是太好了呀。”
“对了,温盈姐,你呢,受伤了吗?”方悠悠问。
温盈微笑了一下:“放心吧,我没事。还有别叫我温盈姐啦,叫我乘务员就行了。”
“你比我大,我当然要叫你姐姐啦。”方悠悠说。
“那你也应该叫我沈六合,沈哥哥咯。”沈六合说着,却遭到了方悠悠的一个大大的白眼。
温盈登记完个人情况之后,四周一下子就又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拖着伤痛和疲惫的身体一言不发地休息着。
不知道是不是和心境有关,贾霍总觉得这片森林过于安静了一些,静得似乎能够听见落叶落在地上的声音。这种安静,像是一大团粘稠的物质从四面八方袭来,把每个人紧紧地包裹住,愈发觉得压抑,甚至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
天色,阴,昏暗,而且越来越暗——应该是接近黄昏了。
一直紧绷着的精神开始放松了下来,一阵困意竟然开始占据贾霍的头脑。贾霍和这困意对抗了一会儿,可最终还是屈服了,两只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马上就要睡过去了。
可就在这时,长发女人却突然站了起来,身体直得像一个木杆,右臂笔直地伸出,几乎和身体形成了标准的九十度角。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喊道:“鬼,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