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锋利的刀片割在哪里,哪里就会疼,我笑说,这不是废话吗?那人又说,撕开刀疤更疼,我又笑了笑,胡说,一直割怎么会结疤。那人安静了半晌,我知道他是在脑补画面,我问那人,没看到对方拿着刀对着你不停地划,但是你明显感觉到疼,算不算凌迟?
多少人想要安慰我,用他们觉得合理的办法,其实也并不是为了安慰我,只是找点话说,或者用优越的眼神看着我这个可怜虫,我习惯了白莲花的角色,内心拒绝写出负面的语句,生气的时候至多写写,中性词。
这个小家伙这么可爱,你看那眼睛,葡萄似的……人说这话总是带着惋惜与怜悯,仿佛我有巨大的缺陷,事实上,我没有,相反我在大家没有察觉的时候,在我自己没有察觉的时候,没有任何身体缺陷。聪明可爱,伶牙俐齿,十个月就学会了说句子。后来大家发现,我是个瘸子,所幸,救回来了。我自己察觉的时候,才明白这种问题需要用一辈子时间去缝缝补补,就像你的大衣的右边袖子,短了,你总想把它揪成和左边一样长,徒劳……大衣可以新买一件,你的心呢?她走的时候我记得的画面实在少,估计那时候像素太低,只记得有一排铁质栅栏,上面有长长的,矛一样的尖,缠着年代感十足的带刺铁丝,栅栏那头是一件大衣,一件象牙黄的大衣,穿着大衣的人看不清长相,只记得有些年特别想念,在人群中找那件大衣,后来我懊恼了,觉得受到了戏耍,不在寻找,拒绝穿白色或者黄色的衣服。
我随着他一起生活,他常常醉酒,很多人一起照顾我,我仍然不懂失去的含义,也不知道我会面临什么,我觉得很好,天很蓝,西瓜也很甜,拉着货物的白马很健壮,我坐在马车上,数着路两边的老杨树,听者车夫讲村子里的人和事,白马的眼睛特别好看,它只让我摸它的嘴巴,马儿从来不卧下,闲时,我看着它,它看着我,慢慢就会流下眼泪来,后来马队换成了汽车,我再也没有见过那白马,或许它有宝宝了……
他总是喝得大醉,说一些梦话,我大抵是害怕,他照顾我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噩梦,他坐在炕沿,倚着墙,拿着烧红的炉钩,看不清脸,头发垂着,旁边睡满了人,都是通红的,像烧红了一样,梦里的我就这么看着,醒了,不敢和任何人提起这个梦。
他喝酒会大哭,我就坐在旁边看,看得累了就会睡觉,邻居见了进来叹着气就会把我抱走,每次醒来都会在不同的小被子里,我的记忆里,他总是醉酒,然后开心的时候会拉着我说一些事情,酒精的作用让舌头全然不听他的使唤,口水也会飞溅,我会坐在一旁听他说话,我有时会打断,他会不高兴,就大哭起来,打自己的脸,我这个时候会有所反应,阻拦一下,或者看着他闹。他清醒的时候是个好父亲,只是这样的时候很少,习惯就好,我习惯自己上学,我习惯给自己开家长会,也习惯自己放学,数着路过的窗户,想着里面发生的故事。
家里来了新的女主人,然后添了新的弟弟妹妹,我如同一块积木,一下子竟不知道摆放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