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柏臣不由再次看了她一眼,大半夜的跑过来,她依然是一身极其职业化的套装打扮,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得出没睡好,眼角带着丝丝倦意。
王柏臣笑道:“那你请我喝杯咖啡吧。”
夏暖兮一怔,“好啊,随时都可以。”
吴经理也笑了,不过旋即对着疼得齿牙咧嘴的李伟军说道:“这李先生的伤……”
李伟军和夏暖兮出错在前,但是王柏臣将人打成那个样子,这还真是让吴经理有点难办。
“算了算了,算我倒霉。”李伟军见事情解决了,巴不得马上一笔勾销最好,刚才他真是害怕王柏臣将他送到派出所,要是派出所给他所在的学校打电话,那他辛辛苦苦谋来的体育老师一职就算报废了。
他不想呆久了多生事端,昨晚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有点恼羞成怒,也没那个心思再碰夏暖兮了,打算出门就跟夏暖兮提悔婚的事情。这个事情,正好可以当做他的借口来爆发。
出经理室的门的时候,李伟军的手不由自主搭在夏暖兮的肩头。夏暖兮对于今晚他做的一切,有一种很本能的反感和不舒服,这种感觉,接触他越久,便滋生得越多。
她努力克制,男人没担当,她自己有就行了,这段婚姻,本来也是因为两人各方面都合适才在一起的。
刚跨出门,王柏臣那能充斥整个房间的阳刚声音响起来:“夏小姐,你打算怎么请我喝咖啡?”
夏暖兮又是一怔,回头来,王柏臣摇着头笑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有我的联系方式吗?”
“这……我还真是忽略了,抱歉。”夏暖兮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这还真不符合她一贯严谨的性格,“你告诉我电话吧,我记一下。”
她掏出手机来。
“你告诉我吧。”王柏臣说道。
李伟军被王柏臣打了一顿,心里这口气正不顺,夏暖兮偏还对别人笑脸相迎,当着他的面你来我往,他粗暴地打断,“夏暖兮,我们还有事情要做,你能不能别无聊?”
夏暖兮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头,这个动作马上被王柏臣捕捉到了。他好笑地看着李伟军,“李先生的相亲宴要中午才开始,这个时候还早,怎么这么着急去接校长的女儿?”
夏暖兮疑惑地看了一眼李伟军,见他脸色突然一变,她心头有了几分不舒服的预感。
“还有,李先生昨晚脱光了衣服摸到我的床上,你的外套和裤子似乎还在我的房间里?”王柏臣步步进逼。
“你!”夏暖兮回身,怒视着李伟军。
“我们不是都快要结婚了吗?”见夏暖兮当众生气,李伟军面子上过不去,辩解道。
王柏臣收起了脸上那种带笑的色彩,郑重起来,“李先生到这个时候了,还要一直骗她吗?吴经理,我们先出去吧。”
吴经理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什么也没多说,随同王柏臣一起走出了房间。
“没事,你先走吧,我在这儿站一会儿。”王柏臣对吴经理说。
“那您自便,有什么需要,随时打我电话。”吴经理留下一张名片,离开了。
房间里传来一阵低语的声音和压制住的争吵声,王柏臣在手机的屏幕上拨弄着,按下一个数字,又删掉一个数字,反反复复,手机上什么都没留下。
突然,房间里传来“啪”的一声扇耳光的声音,随后,李伟军冲了出来,愤恨地看了一眼王柏臣,才狼狈地离开。
夏暖兮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到底是什么心情,不结婚,她心底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的,像将压在心头的大石头搬开了一样,全身都轻松了。打李伟军那一耳光,她愤怒的不是李伟军悔婚,而是他昨天偷拿了她的房卡,半夜偷偷摸摸钻进她的房间。
她没有想到,李伟军是这么卑鄙无耻的人,就算是他不说,她也要重新思考这段关系了。
高中以后重遇李伟军,是在三个月前,父亲生病她探望后从老家重返临川市,来回太奔波,她没有自己开车,坐的大巴。李伟军也正好乘坐那辆大巴,两人聊起高中生活,又聊起回家相亲的尴尬事情,生出了不少亲切感。
以结婚为前提交往是李伟军提出来的,夏暖兮那个时候也是真急,就答应了。在一起没多久,李家就催着结婚,毕竟李伟军比夏暖兮还大着两岁,也等不起。
慎重考虑过后,夏暖兮知道如果不嫁,父母是不会安心的,父亲的身体不好,还要担心她的事情,远离父母本身就是不孝,她不想一直忤逆下去,就答应了这场婚事。
结果却……
这段感情开始得有多容易,结束得就有多草率。
她反手抹了一把脸,将眼泪生生地逼回去。她一点都不后悔。
跨出门,电话就响了,看看窗外的天色,已经有点微微的鱼肚白泛起来了。夏天的早晨,本来就亮得早。
她走到走廊的护栏边,看到手机上的号码,攥紧了拳头,“喂,妈妈。”
“崽崽啊,我们上车了,没有去坐早班车,正好遇上我以前的一个学生要来临川城里拉货,我们就刚好坐他的顺风车了。这不,已经出发了,你不要担心我们。上午不是要领证吗,你和伟军赶紧早点去,别错过了时候。”
“妈妈……”夏暖兮不知道说什么好,语调里已经带上了浓浓的鼻音。
姑妈在一旁调侃笑道:“咱们这边老话说,‘二七不嫁待二八,二九三十豆腐渣’,咱们家暖崽也在一枝花的年纪嫁出去了啊。”
“还有,咱们给你做的新被子床单都正好可以一起拉过来,晚上妈就给你铺好。”杨慧芳的声音里一直带着喜悦。
夏暖兮挤出了一个笑脸,等到挂断电话,才发现自己始终没办法在电话里跟父母解释这件事情,也想象不到等到亲口解释的时候,他们会有多么伤心失望。
她默默地看着楼下街道上,路灯熄灭,早起的摊贩开始叫卖早餐,泪水,滴落到栏杆上。刚放下的重负马上又背上心头,压得她有点难受。
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她讶然地看着那张拿纸巾的手,麦色的大掌,骨节根根分明,展示着主人的力度。夏暖兮迟疑地接过来,捏在手心里,“谢谢。”
王柏臣站在她旁边,扶着栏杆同她一起看窗外的景致,火红的太阳从云层里一点点的跳出来。夏暖兮想了想说:“你怎么知道李伟军那么多事情?”
“昨天你们喝咖啡的时候,我听到他打电话了。后来见你们没事,我以为真的没什么事了。”
“昨天?”夏暖兮原本以为这是第二次见他,却不知道已经是很多次了。原来李伟军的不堪,早被他悉数得知。她有点尴尬,却又觉得,李伟军的事情,现在是同她无关了。
“可以的话,你现在请我喝咖啡吧?”王柏臣见她带着一脸的倦色,眼下的乌青,似乎比昨天更重了一些。
夏暖兮点头,她现在已经没什么事情可做了,请他喝咖啡,却是答应好了的事情。
在咖啡吧坐下,只有值夜班的服务员还在,打起精神过来将单子递给夏暖兮。夏暖兮推给王柏臣,“点你喜欢的吧。”
他接过去,给自己点了杯黑咖啡,同时帮夏暖兮点了杯拿铁,礼貌地对服务员说:“加一个糖包。”
见夏暖兮黑框眼镜下的眼睛睁大了,他道:“昨天看你早晨和中午都是喝的拿铁,面前有糖包,想来是你喜欢的口味。”
“谢谢。”夏暖兮没有想到他这么细心,真诚地道谢。
等咖啡的过程,有点无聊。大家毕竟是陌生人,没什么话题,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话题。夏暖兮想着下午父母就要来,心里始终沉甸甸的,这么大的事情……唉。
王柏臣从桌面上拿过夏暖兮的手机,输入自己的号码,拨通后存下了自己的名字,才重新递到她面前放好。夏暖兮拿来看过他的名字,心情变得稍好:“我已经在请你喝咖啡了,还会担心我跑掉?”
王柏臣笑了笑,“夏小姐,我可以叫你暖兮吗?”
“嗯。”夏暖兮点头应允。
“暖兮,要不,我们俩结婚吧?”王柏臣说完这句话,不闪不避,直直地盯着夏暖兮的眸子。
他念到她的名字的时候,那个音节有一种特殊的力道感。
夏暖兮的嘴唇本来微抿着,听到这句话,脸上先是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后嘴巴缓缓张大到可以容纳一个鸡蛋的时候,蓦然回过神来,“我们?”
“这三年里,我平均每三个月就会被强制放一次假来相亲,我不想继续了。你的婚宴,缺一个新郎,我缺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咱们正好可以弥补彼此的不足。你说,可以吗?”他声音中正平和,爽朗大气,听上去就让人心生信任。
夏暖兮有一刻是动心的,父母赶过来,她不想让他们承受一片狼藉。几年前的那次感情,她已经让他们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命运是不是永远都这么可笑,每次在她要结婚的时候,都出现这样的事情呢?她是不是注定了永远都只能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