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我也才到,等一会儿就好。我坐靠窗的位置,进门就可以看到了。”夏暖兮挂断电话,看了一眼时间,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乐文说车子还堵在路上。这个点总是容易堵车的,要不是出门早,夏暖兮这会儿指不定还在哪堵着。她将手中最后一口面包吃完,喝了半杯咖啡,起身往厕所里走去。
镜子中显出的人气色不算好,大眼睛下挂着的青色眼袋同样的大,夏暖兮抬手揉了揉眼袋,又狠狠地捏了捏太阳穴的位置,才低头洗了一把冷水脸。昨夜加班赶了一晚的通讯稿子,凌晨报纸快要开印的时候又发现一点问题,赶去处理了半天,弄好的时候已经凌晨五点过了。她干脆就没有再休息,直接来到了和乐文约好的地点。
她的本职工作是社会版面的记者。要和乐文签约的是一部小说,这部小说是她利用业余时间写的,写了很长的时间才完成,没有想到投出去出版社就安排了乐文和她接洽谈签约出版的事宜。在网上聊过有一段时间了,有一些小问题始终还没有达成共识,乐文便约了面见来谈。
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夏暖兮原本坐的位置上已经坐着一个男人了。夏暖兮扯起唇角笑了笑,乐文一直说自己老被人认作女人,坐地铁的时候经常被人叫“姑娘”“美女”,眼前这个男人哪里有半点女人气质了?浓黑的剑眉,冷硬的五官,紧抿的薄唇,头发剃得干干净净只剩薄薄的一层,可见头皮,任谁都不能将他和女性气质联系起来。
夏暖兮走过去,礼貌地说:“编辑,你来了。”
那个男人明显一愣,抬眸打量了一眼夏暖兮。夏暖兮坐下,她做记者好几年了,已经习惯在各种场合应对形形色色的人了,却在他面前不晓得为什么脸红了一下,轻声说:“那个……就是我们曾经谈过的那个事情,我想我还是做不到。”
男人挑起剑眉,他并不认识这个女人也不打算认识。她看上去了无趣味,穿着中规中矩的职业套装,梳着一丝不苟的马尾,眼睛不小,不过黑色镜框和青色黑眼圈也同样很大。
他本无意回话,看到她脸上迅速飞起的那抹红色和她努力掩饰住的羞意,却有点想要知道她的事情。他的声音脱离他的思维道:“是吗?”
这个声音和电话里的不太一样,不过夏暖兮满脑子晕头晃脑的,也没有听出太多差别。
“是的。我考虑过了,我想我并不适合写那样的内容,毕竟我写的是男女之间纯真的感情,要加一些激情戏上去,就破坏了原本的美感了。”夏暖兮说道,想起在网上和乐文也聊了不短的时间了,干脆和盘托出,“而且我也没什么经验,凭空写出来的东西不切实际,还不如不写。”
“唔,没什么经验。”男人点点头,手指摩挲着鼻梁,似在思虑她话里的深层含义。
夏暖兮赶紧点头,“所以我可以不要写那些吗?”
“没经验可以学。这种事情学习起来应该会快的。”他好心提议道。
夏暖兮不可遏制的又红了脸,“你发给我的那些参考资料……我都看了看,还是学不会。”
意思是,她在写的一个稿子里需要加上激情戏分,她自己因为没有经验写不了,本来要见她的这个男人给她发了少儿不宜的文章做参考?心里升起了一点不适,男人审视着她,她看上去不笨,为什么做的事情这么傻?
“所以,可以不吗?”夏暖兮再次求证。
“我觉得你可以直接放弃你这个品性不端的编辑。”男人挑眉,“如果你是在征求我的意见的话。”
“哈?”夏暖兮扶了扶厚重的黑框眼镜,有点呆愣地看着他,“放弃什么?”
男人摩挲着鼻尖,“放弃你的编辑。抱歉,我的朋友来了,失陪。”
王柏臣站起身来,目光不经意之间再次在夏暖兮的身上辗转了片刻,才收了回去。
“哈?!”夏暖兮脑子真的转不动了,这个时候才明白自己认错人了!
这个男人不知道何时坐在了她本来和乐文约定的位置上。不过也不算是他无礼,这个时候是早餐用餐的高峰时间,并没有太多的空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她很想捂脸,刚才都跟这个陌生男人都说了些什么了?窘得不成样子,不过那个男人很快就转到了另外一桌坐下,只留给她一个高大的背影。
另外一个貌似是他朋友的男人匆匆进了门,在他对面坐下。
明明他是背对着她,夏暖兮还是各种不适,偷偷摸摸也换了座位,直到自己也背对着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找到了自在。
看看时间,乐文还没有到。夏暖兮正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催一下,毕竟她这两天可能都会很忙,没有太多时间一直在这里等待。
正想着,手机就想了,乐文的声音有点有气无力:“不好意思暖兮,刚刚发生了点事故,车子被碰撞了一下,我自己也受了点轻伤,今天的面谈,可以往后推吗?”
“你伤得严不严重?现在在哪里?要不我来看看你吧?”夏暖兮担忧地说。
“一点皮外伤。不好意思啊,约了你我又不能来,真的太抱歉了。”
夏暖兮怎么能计较这些,赶紧说:“没关系的,你先好好照顾自己。我的事情,以后再说也不迟。”
“那我们再约。”乐文满口的歉意。
好事多磨。挂掉电话,夏暖兮安慰了一遍自己,赶紧收拾好东西,往酒店里赶去。
明天她就要走进结婚礼堂了,一段平平淡淡的感情,一场简简单单的婚礼,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因为夏暖兮的老家距离现在所处的S国临川市,差不多有七八个小时的车程,来往不是特别方便,会来的亲朋好友不多,只有父母,姑妈一家三口和本身就在临川市的两个好朋友。
而李伟军是本市土生土长的人,来的人要稍微多一点。但是秉承节俭简单的原则,整个婚礼一共也只是预定了六桌而已,也没有请婚庆,算不上特别热闹,选择的是夏暖兮心仪的简单舒适的一个小厅。
虽然简单,也还是有一些事情要忙的。家人要明天才到,李伟军比较大男人主义,夏暖兮自己先去婚礼现场看了一遍,确定了没什么问题,她返身走出来。
刚走出来,电话响起来,她看到手机上父亲的电话,接起来:“喂,爸爸。”
“崽崽啊,我和你妈、你姑妈明天一早就坐早班车赶过来,下午时分就到,刚好赶上你明晚的婚礼宴。”夏振华的声音里充满了愧疚,“本来嫁女儿,做父母的哪能就这样放手不管,都怪我这身体不争气,早不发作晚不发作,这两天把旧疾惹出来了,什么都帮不上你还尽给你添麻烦。爸爸这心里,真是不好受。”
“爸爸。”夏暖兮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你别这么说,你身体不好,女儿都没有守在你身边,还这么快就要将自己嫁出去,我……”
“哎呀,高高兴兴的又提这些干什么呀?让我来说。”杨慧芳嗔了一句,抢过了电话,“崽崽啊,别听你爸的,你也别难过,你嫁人了,咱们也不少什么,还多着一个儿子,有什么不好的?你就别为我们瞎担心了。”
“嗯。”夏暖兮心头哽着,鼻尖酸酸的,“那你们明天来,记得要给爸爸带上药,路上小心点。快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就来接你们。”
她本来给父母订了机票,父母嫌贵,比汽车票多着好几倍呢,说什么也要退了。夏暖兮拗不过他们,才同意他们坐汽车过来。
杨慧芳又叮嘱了两句,挂断了电话。
夏振华在钢铁厂上班的时候在一次工伤事故落下了腿疾,钢铁厂不景气的那一年,他成为最先下岗的一个。后来就只能在外面做点临时活计挣钱,日子虽然艰辛,却从来没有让夏暖兮有过缺失,小家庭过得很温馨。现在家里的光景好了,他年纪却大了,身体越发不好。
上一年还动过一次手术。这就是夏暖兮为什么才和李伟军确定关系三个月,就同意了结婚的原因。她二十七了,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身体不好,还任性地由着自己的性子无尽的等待。
李伟军是夏暖兮的高中同学,没有考上大学便通过家里的关系参了军,现在退伍在郊区的一所学校当体育老师。
夏家父母对男人一直都有挺大的好感,又对李伟军现在的职业非常满意,再加上两人是高中同学,所以这次因为夏振华旧疾复发,两家父母在没来得及见面的情况下,还是默许了两人的事情。
夏暖兮却是见过李伟军的父母的,李父严肃少语,李母很会来事儿,会说话,人也八面玲珑,说不上好坏,夏暖兮也没什么概念,那次会面就这么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