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钧寰在集才初级中学度过两周,刚开学的那份新鲜感,也渐渐散去。从第四周开始,每周三的最后两节课是社团课。因此在第三周周一的班会课上,卢老下发了一份社团意向表格,让同学们填写。
社团的招新时间在第三周周三,最后两节课。要真按照夜钧寰的性格,让他加入社团,无疑是倒油入水,刚开始显得融洽,慢慢就分层了。袁音舜背地里想推夜钧寰一把,让他也稍稍尝尝人间烟火,天天在他耳边介绍各种社团。夜钧寰的耳朵不一定起茧,袁音舜的嘴皮子或许是真磨破了。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啪嗒一声,前桌的同学起身,不小心碰掉了夜钧寰放在桌角的笔袋,赶紧弯腰捡起。
“呃,谢谢。”
前桌的同学急急忙忙地起身,不知道是他找厕所还是老师找他。
“怎么很少听你跟我说谢谢呢?”
“我记得你在某个时候说过,我可以不对你说谢谢。”
“是嘛,有吗?我都不记得了……你这么有礼貌,干脆就去加个社团玩玩吧,还可以认识一些其它班的同学。”
“又是社团,我们班的同学我都认不全。”
“这有什么所谓的,同学不都是玩着玩着就认识了?”
看袁音舜推销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社团给他塞了很多钱。不过袁音舜应该不在乎那点钱,给夜钧寰推荐社团是真心实意的。
“‘我去社团,还不如留在课室做作业,做完了回家就不用做了。”
“我的天,作业什么时候不能做,再说你去社团不也可以做作业吗?试试看,什么叫试试看?话剧社,还有之前说的文学社,我觉得非常适合你。”
老实说,袁音舜接连几天的信息轰炸,的确动摇了夜钧寰的意志,但不晓得他所谓“适合自己”的说法靠不靠的住,毕竟两人的见解存在不小差距。
“文学社,我知道,就是文学社。话剧社是干什么的?让我去看话剧?”
“看话剧的环节……有是有,不过主要还是要让你去演话剧吧,就是站在舞台上表演那种。不过听说也有表演小品相声之类的,春晚上经常能看到的那些节目,学校艺术节话剧社都是有必备节目的。”
要夜钧寰跟人说话已是十分为难,现在还想让他站在台上表演,不可谓不是难上加难,跟关他进动物园当猴子基本是同一个意思。
“表演,算了吧。非要我去看,文学社可以考虑一下。”
“对咯,级组宣传栏有各个社团的海报,下课我带你去看看。”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夜钧寰对于社团的理解。若真是这样,加入文学社,看看和自己同一年级的学生文学水平如何,倒也不是不行。宣传栏前的学生三三两两,叽叽喳喳地讨论,唯有夜钧寰自己一个人看得出神。
“袁音舜!怎么样,想好去哪个社团没?”
听声音,还有这勾肩搭背的动作,又是开学第一天放学时跑过来的那人,没记错是二班的同学。
“篮球队,篮球队……你别跑啊,平时这么能吹,来篮球队看看你有多厉害。”
“那——肯定会去的,我还会怕你……走了,上厕所去了。”
回到课堂上,夜钧寰仍旧想着社团的事情。忽然想到有社团就得有社长,有社长就得有竞选。夜钧寰瞬间就有了当社长的想法,并对一起竞选社长的人深表不满,除了自己,没有谁适合担任文学社社长一职。那些人要和自己竞争社长位置,简直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还是趁早弃权为妙。
用爱慕虚荣来形容夜钧寰不太恰当,文学社社长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个名号,更是对他实力的最好证明。小学时老师就没选自己做班长,夜钧寰以自己交际能力不足开脱,这回要是当不成社长,总不能拿文学能力不足来当借口,内心固然不认同这种贬低自己能力的说法。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一类的话,都被夜钧寰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此刻只有“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想法。
周三下午,初中部的操场上门庭若市,根据身高来看,几乎都是初一的新生。显而易见,学生会对学校里除学习之外的一切事情上心。操场上只能分清哪里的人多,哪里的人更多。
“原来这么多人对社团感兴趣”,夜钧寰暗自思忖,昨晚做的社长梦,霎时间化作汗水出在手心。夜钧寰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加入社团,成为社长,虽然没有等待太阳从东边升起的把握,倒也像是国家队的乒乓球,十拿九稳。
招新现场十分混乱,根本分不清哪个社团是哪个社团。操场上要么是你挤我,要么是我挤你,夜钧寰误打误撞地被挤到心理社的摊位前面。
“学弟,有兴趣加入我们心理社玩玩吗?”
“呃,没有,不好意思。”
“没有关系的,我们这里有很多心理小游戏,要来玩玩嘛,有奖品赠送哦。“
“不用了谢谢。“
收回上面的话,某种意义上来说,夜钧寰还是挺淡泊利益的。现场是一个活生生的“热脸贴上个冷屁股”场景。夜钧寰离开心理社好几步,又转身走回来问。
“请问一下,文学社在哪里?”
“文学社吗?你在前面右转就能看见了。”
“哦,谢……”
夜钧寰第二个谢字还没说完,就被人流逼得向前走,看不见心理社社长的身影。这回知道了路线,即使身处令人窒息的环境,也没有在来来往往的人潮中迷失方向。正如心理社社长所说,前面右转,一股浓烈的墨水味涌入鼻子,正楷书写的“文学”二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同学!有兴趣来了解一下我们文学社吗?”
文学社社长两眼放光,热情招待了夜钧寰。其实社长应该是对每个来到的人都同等热情,夜钧寰却认为是自己身上的文化气息过于浓厚,感染了这位文学社社长。
“呃,是,我是专门过来找文学社的。”
社长眼里激动的光登时变成感动的光,夜钧寰猜想,之前来文学社的人大概都只是路过而已。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沉默了有段时间。
“同学,我们社团之前叫‘采薇’,采薇文学社,但是这个名字好像有点不通俗,所以现在一般都只叫文学社了……那个,我姓周,你可以叫我周社。”
“采薇,‘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夜钧寰背了一句诗,不知道是情不自禁还是假装情不自禁。
“是的是的……诶,不过这首诗是上了初二才学的吧……”
“呃,是吗。”
初一的夜钧寰能背诵初二的古诗,这并不奇怪。一般的人看着就头疼的古诗,夜钧寰却在小学期间有过一个短暂可不切实际的梦想——把所有的古诗都背下来。
“很好很好,我们文学社就需要你这样的人,你先把班级和名字填一下吧。”
这句话简直让夜钧寰的虚荣心升到顶点,此时想起书上的教诲,做人不可爱慕虚荣。于是夜钧寰平复了一下心情,在周社递来的表格写上“初一一班”和“夜钧寰”,看了看表格,目前排在自己名字上面,只有一位初一二班的同学。
“夜钧寰同学是吧,不错不错,你现在回去等候消息就好。不出意外的话,下周三我们就又能见面了。”
社长不愧是社长,居然能快速而精准地读出自己的名字,夜钧寰还是有些佩服的。
接下来一周的课,夜钧寰都沉浸于自己的文学社社长梦内,甚至提笔把当上社长后的规划,以文字形式在书上作草稿,奔放的字形加上凌乱的排序,合成了一大堆没人认得的内容。
一次数学老师走下来巡堂,竟以为夜钧寰在认真记录课堂笔记,举起书对着全班嘉奖一番,言道应该向夜钧寰同学学习,趁此机会也教育全班字迹应该工整云云。夜钧寰魂魄早已出壳,不知到哪位大师的书斋喝茶去了,只剩下肉体的脸还挂着格温普兰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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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钧寰独自一人来到物理实验室前。
在课室时,袁音舜和几个同学拉拉扯扯,说是要去篮球队。走出课室后又围上来几个拉拉扯扯的同学,仿佛篮球队就是需要亲密肢体接触的社团。文学社则不一样,是一个可以独自一人前往的社团。
物理实验室,每周三下午的最后两节课,文学社的成员们可以合法存在于这里。
实验室比正常的课室大一号,目测能坐下五十到六十人。实验室的桌椅不同于一般课室,桌子是大长的实验桌,中间被洗手台隔开,两边各能坐下两个人。椅子则可以自由调节高度,但因为没有靠背,坐着不太舒服。
夜钧寰到时,指定位置的右边已经坐了一名女生。女生正安静地看书,安静得让人不忍心弄出任何声响。夜钧寰不愿打扰正在读书的人,坐下后把椅子轻轻往左挪一点,再轻轻往左挪一点,随后从书包里拿出今天的作业。打开笔盖的动作,写字的动作都是轻轻的。
陆续有其他同学到来,可能是受安静的环境影响,也可能是同学之间较为陌生,大家坐下后都没说话。空气中只有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写字的声音、拉开书包拉链的声音、以及本就存在于自然界的一些声音。整间实验室宛如一潭静谧的湖水,只是偶尔会泛起一阵涟漪。
“诶,大家好啊!怎么这么安静呢?”
“周社不来,不敢擅自说话啊。”
“讨厌,人都到齐了吗?一二三四……加上我十。好,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请大家准备一下,每个人待会儿做个自我介绍,好让其他社员认识一下你。”
所幸周社不是卢老,夜钧寰不需要再次展示自己的书法。
初一一班的学生自我介绍,夜钧寰只留意了袁音舜一人。到了文学社这边,却多长了许多耳朵。毕竟要仔细调查,谁可能成为自己社长路上的绊脚石。环视了一周课室里的其他社员,打瞌睡的肯定与世无争,做作业的大概无心于此,竞争对手似乎没几个。不过夜钧寰自己也在做作业,看似波澜不惊,实则神经已经绷得比古筝的弦还紧。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夜钧寰,你刚刚没听我的自我介绍吗?”
问话的是邻座的女生,刚刚在安静看书的那位,名字叫柳笙言,是隔壁二班的同学。夜钧寰刚刚有记下她的自我介绍,才敢理直气壮地问出这话。倒不是说特意要关注女生,社里成员不多,夜钧寰在每个人做自我介绍时都留心了一下,也算做好预备社长的预备工作。一个坐在自己身边的人,更值得自己多多留心,袁音舜就是很好的例子。
“这个“叶”吗?”
正如柳笙言的名字一样,她的声音像是用竹笙演奏,不是简单的清越柔和,更有一种典雅,翩婉的感觉在其中。
柳笙言在纸上写下一个“叶”字,姓叶的人确实比较多,而姓夜的人只占少数。
“不是,是黑夜的‘夜’。”
“这个‘夜’吗?听起来像大部分网络或者言情小说里的人物,感觉好奇怪。”
柳笙言把原来写下的“叶”字划掉,重新写了一个“夜”字。
“呃,我家里人姓夜,所以我跟着姓夜,没什么好奇怪的。”
“哦,这样啊……那‘jūn huán’又是哪两个字?”
“‘千钧一发’的钧,‘惨绝人寰’的寰。”
夜钧寰平生最讨厌柳笙言口中的“网络或者言情小说”,现在居然还和自己名字扯上关系,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故意说了两个成语,想着刁难一下她。结果柳笙言接着刚刚写下的“夜”字,很快将夜钧寰的全名补充完整,想来是知道那两个成语的。
夜钧寰有些惊讶,这时才抬头,真正去打量邻座这个女生的整体形象:略显棕色的头发,脑后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刘海两侧的发丝耷拉下来,另配了双水汪汪的眸子。手指纤细,坐姿与略有驼背的夜钧寰来说,更显得笔挺。都说女大十八变,柳笙言没到那个岁数,模样放在同龄人中说不上顶天,已算个中上层。
“你很喜欢看书吗?男生好像喜欢打篮球,或者玩游戏居多吧?”
喜欢打篮球,说的是袁音舜那种人吧,不是自己。而游戏在夜家属于官营行业,受到夜父夜母的严格管控。自己擅自玩游戏,要承受的是掉脑袋的风险。
“我不一样,我将来想做莫言那种人。莫言,你知道是谁吗?”
夜钧寰用手指不停地敲击桌面,“莫言”究竟是由哪两个字组成,他还是不知道,现在只担心眼前这个女生点头。
“谁?好像不知道……我倒没有说将来一定要怎么怎么样啦,只是单纯的喜欢看书而已,没想那么多其它的。”
原来柳笙言只是文学爱好者,和夜钧寰这样的准作家有本质区别,于是想问问她平时看些什么书。
“看些什么书啊……呐,这是我刚刚在看的《童年》。”
夜钧寰瞟了一眼,书的作者高尔基,本以为是个中国人,姓高名尔基,结果后面跟着个前苏联的国籍。
“外国书,讲的什么?”
“我才刚刚开始看,讲的是主角三岁到十岁的悲惨童年生活,所以书名才叫作《童年》。”
“这有什么好看的,为什么不多看看中国人的书?”
“你说这本吗?这本就是中文的,我又不会俄语。”
“我的意思是,中国书,中国人写的书,四大名著那种。”
“《三国演义》那些吗?刀光血影的,我不是很感兴趣。近现代的那些作家,像老舍巴金,他们的书我也很喜欢看。”
在当文学社社长之前,夜钧寰有先当柳笙言老师的想法,向她分享自己读过的毛皮文学。夜老师向来视外国文学为天津的包子——狗不理,对学生手里那本异端书籍充满敌意,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秦始皇的杀气。
“中国人就应该多看中国人的书,看多了自然就会感兴趣。”
夜钧寰真把自己当作老师,可惜与“为人师表”之类的成语丝毫不搭边。柳笙言点点头,笑着答应了他的话,对比那些第一次向女生表白就失败的,夜钧寰此时像个业内成功人士。
“我的天,文学社这么好玩吗,值日都不回班上做?”
突然的发言者是袁音舜,夜钧寰与柳笙言聊得忽略了放学铃声,不过其中也有放学铃声太小的缘故,仿佛设计的意图就为让人听不见一般。袁音舜到来,让夜钧寰猛然想起周三该自己值日,背上书包,来不及道别就准备要走。
“去哪去哪?我看你半天不来,就先帮你做了值日,省的卢老到时候发飙,又说我们不认真做值日什么什么的。”
搭肩膀太尴尬,记得袁音舜也不喜欢勾肩搭背。握手太奇怪,抱拳太复古,夜钧寰思来想去,只吐出个“好”字以表达谢意。
“嗯?看你平时不说话的,桃花运这么好,这么快就找了个女朋友,还长得这么……”
袁音舜快心快嘴,夜钧寰倒是不在意这类胡扯,只是怕女生疑惑,认为在和两个流氓交流,赶紧踩了他一脚,相当于变相让他闭嘴。
“不是啦,我和夜钧寰这节课才刚刚认识。”
“我就说,你这样的还能有女朋友……还有啊,等等请我吃糯米糍,就是文具店旁边那个摊,就当报答我帮你做值日吧。”
两个男的自说自话,丝毫没注意到背好书包,站在后头的柳笙言。
“笙言要不要一起来?”
“啊?我吗?我就不用了,赶着回家呢。”
于是两人同柳笙言告别,到校门口,夜钧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问袁音舜道。
“柳笙言,不是二班的吗?你怎么认识,还叫的那么亲密。”
“我的天,我什么时候很亲密地叫她?”
“只称名不道姓,这还不叫亲密?”
“我的天,这不是很正常的叫法吗?她们班有我认识的人——就是上次放学,跑过来搭我肩膀那个,所以我认识她,就这么简单。你这么在意她,我刚刚还想夸她长得好看的,你又不让我说。”
“哪有当面直接夸人好看这么奇怪的。”
“不奇怪吧,又不是当面直接说她丑。”
袁音舜半开玩笑地回答,满脸挂着诡异的笑容。夜钧寰想起袁音舜认识的人兴许比自己腿上的毛都多,只能怨恨自己“文化上的巨人,交际上的矮子”,如若有他那样的人缘,以后女朋友不得排着队上门。人说男人看见女人容易胡思乱想,夜钧寰则直接在大街上做起白日梦,睁着眼都差点撞到电线杆。
一直走到希望门前,两人才发现街上的摊贩全都不见了,希望差点就要变成绝望。
“两位小帅哥,别等了,今天没有糯米糍吃了。”
文具店的老板娘笑着说话。到底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有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成年人都有这种能力。
“我的天,学校门口生意不差吧?”
“听说是卫生标准不合格,被城管赶走了,估计以后应该也来不了。”
“算了算了,下次请我吃其它的东西就好。”
傍晚的风异常清冷,原因是再也不能从风里闻见糯米糍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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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考生视英语这一科目为敌人,夜钧寰视英语为仇人,其痛恨程度可见一斑。夜钧寰每次考试时其它科还行,就英语考差,顺理成章地受到密斯刘的批评,正式被归类为一个英语差生。
刘则纯同时担任初一一班与初一二班的英语老师,与卢墨不同,刘老师可是年轻的很。据她所说,她才刚刚毕业,这是第一年出来工作,夜钧寰等人是她手下带的第一批学生。密斯刘这一绰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传开的,起初只有一班的同学这么叫。叫着叫着,二班的同学也开始这么叫了,刘老师自己似乎也很喜欢这个绰号。
夜钧寰不管这些,无论青年老师还是中年老师,说到底还不是个英语老师。
“请大家拿出听写本,我们准备开始听写。”
密斯刘本来的计划是全英教学,可惜初一学生的英语水平着实不行,尤其还有夜钧寰这样的,全英教学对于他简直是第三类接触。
“改变……改变。”
这个单词小学时学过,夜钧寰凭借脑海里残存的丁点记忆,在四根线上端端正正地写下“c-h-a-n-g-e”六个字母。由于听写的单词夜钧寰一般都不会,为了营造出一种会写的假象,干脆每个单词慢慢写,因为慢慢写,所以能写的端正……况且夜钧寰也没练习过英文的草书啊!
“下一个,提供……提供。”
不知是作弊时过于紧张,还是回南天的原因,夜钧寰想翻书却翻不开。书本里的纸张像黏在一块似的,难以翻开。广州的回南天,天气十分闷热,潮湿。
“本子放过来一点,我看一下。”
夜钧寰用苍蝇般的声音与同桌进行交流,平日里苍蝇的声音虽然小,人们也总能听见。袁音舜把自己的本子稍微往左边挪了点位置。夜钧寰的眼珠都快歪到眼眶外面去,还是看不见本子上的内容,只好小心地转动自己的头,不敢搞出大动作。
“写自己的,不要看别人的!”
夜钧寰的咯吱窝被密斯刘一句话戳中,吓得赶紧把斜到天边的眼珠掰正,还好p-r-o-v-i-d-e这七个字母已经抄在了自己本子上。
“下一个,保护……保护。”
夜钧寰还想再看同桌的本子,却先一眼瞄到密斯刘正站在讲台上死死盯着自己。其实这和摄像头的道理一样,摄像头看的始终是那片区域,只是人觉得摄像头是不是在实行针对而已。
“读出来。”
“什么?”
“单词,读出来怎么拼,老师在看着这边。”
“p-r-o-t-e-c-t”
同桌一个一个地把单词的字母念出来,夜钧寰再一个一个写上去,这可能更接近“听写”这个词语的本意。总之每进行完一次英语听写,夜钧寰和袁音舜的腹语能力各有不少长进。
“好了,请同学们把本子和同桌交换,然后进行批改。”
后排的同学,早早就把本子传到夜钧寰桌上。听到密斯刘这话,夜钧寰刚想把本子往后扔,后排的同学却都亲自跑上来取回本子。夜钧寰英语听写纯粹是应付了事,要么把单词从小抄搬到自己的本子上,要么从英语书搬到自己的本子上,要么从同桌的本子搬到自己的本子上。所以凡听写皆合格,而这次听写不需老师亲手批改,夜钧寰觉得自己刚刚的一番努力都是白费气力。袁音舜把本子推到夜钧寰这边,夜钧寰一手把本子扔了回去。袁音舜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低头批改起自己的听写。夜钧寰也低头批改自己的听写,但称他的批改为划勾更合适,从头到尾一个叉没打,连空白的旁边都附有一个大大的红勾。
“同学们改完了吗?”
“改完了!”
异口同声。
“很好。我在这里再次重申一遍背单词的重要性。背单词,跟你们学习语文认字是一样的。你要是连字都不认得,考试的时候还怎么做题?同样,要是你不背单词,考英语的时候你看试卷只能是看天书。所以,我们英语一定是要‘以背为进’,记好这个成语。”
单词是耶和华,单词是释迦牟尼,单词是穆罕默德。但夜钧寰又不信这哥仨,密斯刘拿她没什么办法,而对于背单词重要性的阐释,想经文赞诗一样天天念,听得夜钧寰十分腻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