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宇岚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老道士,眼都瞪直了,夏观颐却也不管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朝一个方向的草丛里飞奔而去。
“哎?!”姜宇岚被他拉得一趔趄,不知道他要干嘛。在姜宇岚看来,那个老道士简直是正统得不得了的神仙下凡,不是正好去问问前路如何走吗?怎么夏观颐还要拽着他逃跑呢?
夏观颐手不稳,抓了他的胳膊,跑两步就一滑,将他的手臂滑掉了,然后他又回来拽,姜宇岚倒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下,便跟夏观颐一起跑了起来。
二人在高高的草丛中穿梭,夏观颐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总之就是想尽快远离,跑得气喘吁吁都不停下来,姜宇岚也只得跟在他的后面。
忽然,草丛到了尽头,再往前是一个断崖式的陡峭土坡。
夏观颐猛地一刹住,却也是差点从土坡滑下去,他一下摔倒在坡边,才勉强算是停住了。同时,也挡住了后面刹不住的姜宇岚。
两个少年狼狈地摔在了坡边。
“你……你……你跑……什么啊……”姜宇岚大口喘着气,埋怨道。
“那个老道士不是什么好人……”夏观颐也喘着气,他还想再往下说,忽然,他被前方不远处的画面吸引了注意力。
他们现在身处一处断坡之上,而顺着这断坡之处再往前看,大约几十丈远,是一个冲入云霄的陡峭高山。
极其陡峭,已经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山了。仿佛是一座高塔一样立在那里,塔顶插入了红色的云层之中,不知道到底有多高。
而这座山的底部,有一个山洞,可以看到一行人正排着队进入山洞之中,队伍排得很长。几乎一眼看不见尾端。
再仔细看这些人,他们都穿着和刚才神官差不多的衣物,一定要说的话可能这些人的衣服感觉更加朴素单一一点。
他们全都面无表情,脸色发青,双目无神。如同行尸走肉,只是排着队慢慢往山洞里面挪动。
这样的场景太诡异,夏观颐与姜宇岚都不说话了,他们在草丛中蹲下,悄悄地观看。
而他们再顺着这个山往上看,忽然发现山腰某一处还有一个小洞,洞里也有人出来,尔后抱着这个山石,继续往上爬去。
看起来爬得非常艰难,速度很慢,尤其是越往上,这山简直变成了只有树干那么粗,环抱即可抱过来,竖直着往上爬,对凡人来说应该真的非常困难。
夏观颐张着嘴看着这个人往上,忽然之间,这个人脚一滑,一下子没有抓住,直接就仰面摔了下去!
夏观颐惊得一下在草丛之中站了起来,可是他忽然发现,这个摔下去的人和自己当时一样,一开始急速下落,之后却又变慢,漂浮在了空中,缓缓下落。夏观颐松了一口气,只看着这个人慢慢落到了地上,尔后爬起来,向着地面上人排得长队的尾端跑去。似乎又要去排队了。
而他一掉下来,其实在那山腰上的洞中便又会出来一个人,继续往上爬。
二人看了半天终于看明白了眼前的景象,却充满了疑惑。
这群人到底在干什么。
他们就这样瞪着这一个一个往上爬,又跌落下来重新排队的人,之后却变得有些戏谑,二人都在猜这个人会爬到什么位置掉下来,还会因为猜中没猜中轻轻笑两声。
但就在看了前面几个人爬失败之后,忽然之间,他们发现一个人居然爬得很高很高了,他俩都惊讶地站起来,抬起头看着他,心里居然有点想为他鼓劲的意思,希望他能一直爬到那火红的云端里头去。
他们又仰着头盯着看了一会儿,姜宇岚猛地拽了夏观颐一把,颤声道:“他……他是不是……变了!”
夏观颐听他一说,眯起眼睛去仔细看,顿时一惊!
果然,这个人好像身体开始有点膨胀了,衣服被撑开,远远勉强能看见,撑开的地方露出来的居然是红色的皮肉。但最明显的却是,这个人手变得很大,不再像是普通人的手,而是巨大的爪子,三根!
此时,这个人已经爬得很高很高了,二人再看也看不清楚了,最后只能看到从他身上飘落下来了一些碎片,恐怕是原本的衣物之类吧。
最终,这个人慢慢悠悠地,爬入了火云之间,再也看不见了。而山腰上的洞内立刻又出来了一个人,接着往上爬去。
二人沉默的良久,似乎明白了他们在上层看到的那些怪物是怎么来的了。
两个少年虽然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也没有感觉有多恐惧,但是二人心里都有一种特别异样的感觉存在,好像是比“恐惧”这种感觉更加沁入心灵深处的无法言状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姜宇岚忽然问道:“如果我们要回去,是不是也只能走这条路?”
夏观颐被他这个问题问得汗毛倒竖,心里直发寒。他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如同傀儡一般反复往上爬最后变成一个可怖的怪物,若是那样,还不如提前死了去。
他四处扫视,忽然发现那最底下排队的山洞的洞壁正上方好像还刻了什么字迹,他伸着头去看,居然发现那上面写的是“登仙道”三个昆仑体的大字。
登仙道?
夏观颐忽然心中泛起一种无力感,之后蔓延到全身,只好,他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此时他回忆起来,自从他离开彰德城顺着他太爷爷的指示去“寻真”,每每遇到什么关隘时,似乎都会出现这种要意指“凡人求真是虚妄”的文字。
昆仑丘入口的那处“登仙梦极”,没有出路的“归虚道”,他费尽心力破解的陆吾神宫的迷局,最后却发现核心宝物早已被盗走,而此处,却又出现了这个“登仙道”。
他经历了太多事情,但若是归结起来,却都是“求而未得”,或者是“虚幻未知”。他感觉眼前的路与事,仿佛像是袅袅的青烟一般,虽然可以看见,却无法伸手去握住,甚至都不能确定,这“青烟”是否真的存在。
为什么总会有这样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暗示呢?
还是说,这并不是“暗示”,只是这世间万物,本就如此。
此时,姜宇岚看这景象也看腻了,便也坐在了夏观颐身边,问道:“你还没跟我说清楚,你为什么要躲那个道士呢。”
夏观颐被他问的这才回过神来,想了想道:“我是纯粹的感觉。那个道士……不像是这世间人,但是你说他是神仙吗?我看也不像吧。而且,恐怕他和我太爷爷是对立面。我太爷爷做的事情,他要来管的样子。”
姜宇岚沉默了一下,忽然问道:“那……是不是你太爷爷做的不对?”
“不对”这个词,应该是只存在于小孩世界中的字眼吧。夏观颐心道。
尔后他想,他太爷爷在这天地之间一直在探查的秘密,真的是“天地之谜”、“创世之谜”。他爹曾经跟他说过,这天地间,存有“法度”,虽然他现在也不清楚“法度”是什么,但是单就从他太爷爷有“藏命”的这个技巧,要“藏”他们夏家这一脉的命来来看,恐怕就说明,他太爷爷要做的事情,为天地所不容。
而他并不了解他的太爷爷在蛮长的人生之中走过哪些地方,做过什么事情。也许,这个老道士追了他们夏家很久也说不定?以至于他自己虽然与这个老道士没有什么实际接触,但是只要与他照面,就能有强烈的厌恶感、不安全感。
夏观颐转头问姜宇岚道:“如果你知道怎么去查一个秘密,中途有人阻碍你,你会如何?”
姜宇岚明白夏观颐的意思,他思忖了一阵,迟疑道:“这秘密与秘密……也是不一样的罢……老实说,在和你下那遗迹之时,我们途中这一路所遇,我都从未见过……简直是想都无法想象的那种。”
“现在你知道人间还有此景,这是你想都没想过的,你不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夏观颐问他。
姜宇岚又陷入了沉默,尔后道:“想。而且就算是自己身死倒也无所谓,但我怕的是……做错了什么贻害人间……”
贻害人间……这个词忽然又让夏观颐心头一沉。
太爷爷有没有贻害人间呢?他想倒是不至于吧……但是再转念一想,谷星枢是不是被他太爷爷害了一生呢?而且,他太爷爷似乎已经毫无人间之情感,在昆仑丘也算是利用了所有人吧。
“你可以现在就去找那个老道士寻求帮助。”夏观颐忽然对姜宇岚道:“我还想弄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虽然那个女人说弄死了我爹爹……但事已如此,也没什么回头路了。”
姜宇岚听他这一言,便又恢复了往日满不在乎的神色,嘴角一扬,笑道:“我也没什么回头路,就再跟着你开开眼界罢了!”
夏观颐会意一笑,便问道:“那你说我们现在该如何走?”
姜宇岚想了想道:“咱们到处瞎跑也不是办法,还去那个城池探一探吧,一般那个里头会有此地的地图,让我拿到,便知下一步该怎么走了,不过若那女人再杀过来……。”
“见招拆招吧,死便死了。”夏观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