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到下的船只,宛若海洋中的一条陨石带,回头数不清、更是望不到头,但却是只有几条孤零的小船停泊在南沙群岛最外围、最突出的一座岛屿上。
更多的、更大的船只都往两边散开,驶入岛屿之间不见。
几人落在了勉强算是人流的后方。
沿着白石板阶梯,两边有一些椰子树的大道,比攀登金字塔要容易一些,缓慢的上升了一段距离,跨过大部分由地衣覆盖的边缘,进入了平坦的地面。
此时回头,海陆相接,仿佛天女散花般的盛况,变得贴近和清晰了。
沿着像是主干道的花白鹅卵石子路面没走多远,出现了木板结构的民舍,和挂了招牌、石砖结构、有三层楼的客栈。
客栈门口。
一小帮人正在请求店主接待,但那位店主摊了摊手,摇头拒绝了他们。没奈何,那帮子人面带急色,转身往岛屿深处去了。
离天黑还有两三个小时,但最近的客栈却早已满员。而又相对明显的,那处客栈不论是从地势还是奢华程度,都不是投宿的最佳选择。那帮子人的装扮也不像是会满足于便宜简单的人。
吴解等人虽感受到了住宿的紧张,但却不清楚造成此种现象的原因。
如若只是单纯的旅游高峰期,那恍英脸上也不会出现同样的不解之色了——那些人似乎只是在担心无处落脚。
夜晚在海边沙滩上,搭个帐篷与星空邂逅,不正是夏夜最好的享受吗?
如果追求海天相顾,那脚下这方寸之地又变成搭帐篷的最佳之处了。
不知是回到了熟悉之地,还是对解决了部族难题的人多有关心,另外两人抬着钻石在前开路,三叔不时回头看看三人的脸色。
一见自己熟悉的侄女问题也写在了脸上,观察判断了一下周围有什么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后,语气变得比之前自豪与活跃的给他们解释:
“前面那些人急于投宿,而客店不等人的情况,皆是由南沙群岛不知何时兴起的祭祀之风所起。
祭祀蛮神原本是每个蛮民和部族经常的活动,小族是不能和大族比较场面和热闹的。
但现在,小族混杂的群岛,却比各大族的祭祀活动还要热烈。
蛮族从来信仰多神,如今正值盛夏,祭祀的最大神便是夏日之神,几乎是每个夜晚,都可以看见大小祭司带着信徒在各岛游行,载歌载舞,彻夜不眠。
而究竟祭祀的是伪神还是真神,没人去管,也很少有人敢去管。
这就导致了一些祭祀和信徒打了歪主意,把岛上的人,特别是外来种族的人指作神的使者或子嗣,哄骗或者强夺,在夜里把人抓走,之后再无音讯。”
三叔看了吴解那方一眼,接着放慢脚步,也放缓语气说:
“这样的事情出过不止一次两次,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因此,只要不是本部居民,早已闻风丧胆,天黑之前如果还没找到住宿的地方,他们宁愿花大代价退出群岛,也不会在夜里逗留。”
三叔挪开了眼神,似乎已把自己该说的说完了。
吴解能够完全理解第一层意思——蛮族信仰多神教,南域风气最盛。
不正经的教派活动他也有些印象,无非是某些头目借此满足自己肮脏的人性罢了。
再结合刚才三叔实际是看芳汀的眼神,便不难推断出受害者大部分是女性。
但第二层意思——失踪的人遭遇了什么,才使其他人闻风丧胆,三叔却是没有说完全。只是失踪,远配不上闻风丧胆这个成语。
至于自己所想,与实际情况,或者别人的刻意隐瞒有多少出入,吴解则暂时没有关心。
如今他身边在意的人只有一二。
那些听起来就像是野鸡教派的势力,恐怕没有一个真金白银,他现在三样宝物加身,就连应对七级之上,也比先前要多了几分底气。
更何况,几人当中一半是南域大族的重要成员,有什么事,或者危险,别人解决起来要顺手得多。
芳汀似乎从三叔的眼神中敏锐的察觉了这个地方对自己的不友好,微缩了缩脖子,也把吴解的手抓紧了一些。
吴解对她眨了眨眼,微笑。
恍英看见了两人之间的互动,但却是没在意,像是思虑了很久,才跨大步子,走了两步,与三叔平齐,问他:
“外来的人有住宿的地方就不会被骚扰吗?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应该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吧。”
听起来,她清楚三叔隐瞒的地方。
三叔笑着对她说:
“你不明白其中的原由也正常,毕竟你在外待惯了。
群岛地处海域与内陆的边界,自来都有他的特殊性,像个烂摊子,如果外面没人干涉,里面的人也不会把他捡起来。
因此,这地方没有太大的动乱,也是由于其间势力的相互制衡。
岛上原本的居民像是结成了共同的联盟,与那些散乱的教派互不干涉,白天是居民的天下,夜晚则是那些祭司的天下。
实际情况可能还要复杂得多,但比较清楚的是,哪怕是一个乞丐生存的茅屋,入夜关上了门,直到白天,也不会有祭司选择去把那扇破门推开。”
似乎一副外面敲锣打鼓、热火朝天,房子里面的人却裹在被窝里睡觉的怪异画卷在几人面前展开了。
恍英抬眼看着前方先前那帮人处处碰壁,加紧脚步走远了,开始关心自己等人:
“如果我们没找到住宿的地方,也会被人骚扰吗?”
南域大族的排名上,恍惚族位列前三。那些小教派应该懂得真正的庇护来自何处,不至于冒犯他们才对。
可以在夜晚大摇大摆的走,这是恍英的想法。
三叔似乎更相信吴解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回头看了他一眼,长而卷的胡子下面露出笑容,继续对恍英说:
“那些人的对待方式是无差别的,如果我们自报家门,说不定更加不能摆脱。
我说了,情况比你想得要复杂得多。
里面除了真有心祭祀的人外,还参杂了许多族内的罪徒,他们被驱逐,或逃窜,找到这个容身之所,趁机伪装作乱,变得越来越无法无天!
休说你我,便是真有大族的大祭司前来,不知情的人,也会上去与之斗上一斗。”
三叔停顿了一下,轻抬手似乎要比划什么,也像是苦于找不到更好的表述,只好放下手补了两句:
“总之,要想解决那些干扰和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毁掉一座岛屿威慑。
但是,这样一来,又会受到其他岛屿,甚至是更多人的谴责。
因此,有大修为的人,如果停留在群岛上,也会刻意回避与那些人的接触。”
三叔转头直视前方,没有再为侄女解答的意思。
恍英看了眼三叔的侧脸,明白三叔已作了结论,自己心里即使还有好些问题,另外,看样子三叔也比较担心住宿的问题,便没有再问。
她放慢脚步,偏头与吴解对视了一眼,似乎对吴解在这些问题的看法上感兴趣。
吴解轻轻摇头,他虽然能猜中恍英眼里表达的意思,但在人身后,别人已将主要的利害在最大程度上表述清楚了,他实在是不好再发表像是要与别人作对,也与这个时代不符、别人不一定能听懂的洞见。
另外,他心有预感,三叔多次强调复杂二字,恐怕夜里不只是关紧门、严实被窝那样简单。
这也引起了吴解心里对像是女鬼啼窗那类故事的兴趣。
脚下这座岛屿并不是弹丸之地。
从两边海拔较高的岛屿估计,至少能容下几百人的村庄。
黄昏已过大半,几人也将走出这座岛屿。
踏上与下一座岛连接的木桥。
三叔对其他人说:
“以前外出回来,我都是从这附近上岸,虽然周围的客栈较多,但架不住来往的人也多。
再往前走,恐怕也是难有空房。这一带我熟,有很多居民会热心的接待游客,特别是我们这些大族的成员,天快黑了,我们抓紧去看看吧。”
比起之前耐心的解释,黑夜将近,三叔变得急切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