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小姑侄已经由恍英和艾丽丝陪着睡了;让吴解有些意外的是,他原本以为艾丽丝这只大胆性感的小猫儿在夜里会比白天更活跃,又急于达成自己的目的,又是在这当自己松懈的关口,她不是真的傻,一定会择时前来骚扰!可是并没有。这也让吴解有点失望和自我怀疑;他承认了,在某个时刻,右手的中指和食指轻轻敲击在桌面上,像是在回味某种触感,那一瞬间,他心里对和艾丽丝深夜独处的期待要比其他事情浓烈很多。“我也还是个用下面思考的男人…”吴解对自己轻笑一声。
芳汀来了。
她一进门,像是忘了与主人请安,身上也像是背负了重物那样,脚步显得沉闷,径直走到书桌前,用旁边的水壶给砚台里倒了一点水,随后有条不紊的拿起墨石逆时针磨动。她像是专注手里的动作和倾听那种摩擦声;吴解似乎看透了她,他的带有侵略性的目光,比灯光更刺眼,但她也恍若未觉;她眼里除了自己,没有别人。
吴解仿佛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就那样凝视着她;直到砚台里的墨水下一刻就要往外溢出,她不得不放下墨石,然后,双手抓着,低着头,像是没事做了一样,可怕的事情也就在下一瞬间,体现的手足无措。
吴解站起来了;他当然知道芳汀在忧虑什么;也是他自己放任的意象让别人看在眼里,所以,他不打算多做解释。他一直以为芳汀是个单纯的女人,因此,他不会伤害她;隔墙有耳,他现在就只是让她做自己的女仆,才能更好的保护她。
吴解与她面对,轻拍着扇子,盯着她慌乱的眼神,忍住想要强拥他的冲动,才对她说,“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芳汀脸色发白,声音颤抖的问。她心里在悲嚎,这个果然是人面兽心的主人,要对她大发兽性了!假的,都是假的!她也真该死,竟然会对他抱有希冀?她想回奴隶场,重新过暗无天日的生活了;“我为什么不继续装傻?”芳汀在心里质问自己。她可以活的猪狗不如,但要她沦为别人的玩物,糟蹋母亲生前千叮咛万嘱咐的清白之身,她宁愿去死。也是在这一刻,芳汀心里对能够对她好的爱情的渴望达到了最巅峰。悲喜交加,她喘不过气,她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死了;又有一种可怕的,十分强烈的念头,让她不要抵抗主人的魔爪!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她还没来得及思考答案,就一头栽倒向了书桌。
可是,一双稳重的手掌扶住了她。她听见这个主人用她从没听过的心平气和的声音问她,“你在想什么呢?”天啊!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啊?她害怕和厌恶这个男人的怀抱,但身体的瘫软无力却还是像她自己把自己推向他怀里那般;她哭出了声。
吴解吓坏了;他扔掉扇子,手忙脚乱的抱住她,才让她没有跪坐在地上。也是在这时,他才发现,这个一开始自己很像是胡乱认定的女人,现在一举一动竟然能够牵动他的心神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给自己两个大耳巴瓜子;当然了,如果她就是他,不分彼此,也是好事;他现在也确定自己对芳汀是一见钟情了!但他现在没时间思考种种情愫是如何促成的;他害怕这个女人的眼泪;他不会哄女人,但无论多么可笑的方式,他也要厚着脸皮一样样用才行。
吴解环抱芳汀,将她扶持在椅子上坐好,几缕月光洒在她脸上,真是花容失色!看她面如死灰,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无声的滴落,吴解也不担心被人看见了!他脚踏两只船又如何?前一只赖不掉,不能怪他;只有这一只,是他一见倾心,也才是能够承载他爱情的那只船!他要的也只是爱情而已。
吴解温柔的替她擦干眼泪,“你是生病了吗?还是太累了?千万别吓我,我还没有让你成为公民呢;以后,我们还要携手共进婚姻的殿堂呢!”他拉着她的手说,“你肯定也还在担心我现在会不会强占你吧?我能说一句拜托吗?你也看见了,我对其他女人并没有像对你这样;你在我心中是独一无二的;哪怕是我一厢情愿,你能不能,当然了,也是我的一点希望,那就是对我多一点点信任。”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不是怪物,也不是禽兽,你不要那么怕我;或许你还是以为我在欺骗你的感情,但我真的是认真的在喜欢你,现在,也可以说是认真的在爱你。”
“当然了。”吴解也直接表达了自己没有强求的意思,“只要你不愿意,我也还是会完成答应你和你的姐妹成为公民的承诺,也会帮助你和祝福你找到一个美满的家庭。”吴解心中没了一点羞耻感;他放开芳汀在手,蹲在她面前,举起两根手指,做发誓状,“无论你相不相信,我都发誓,接下来,只要你不愿意,我都会与你保持距离,不再以主人的身份对你毛手毛脚;我会十分尊重你!”
吴解的举动,芳汀从来没见到过,也从来没听人说过;似乎是因为太新奇了,也让她心里的担惊受怕比之前好受了很多;她也在仔细回想,吴解确实没有欺骗她的地方,一直以来,都像是她自己在瞎猜,怀疑人心;因为这些原因,芳汀心里虽然仍有点害怕,但她还是选择了多相信一点吴解;她甚至有点像是自豪的感觉,她觉得她是大国第一个让主人发誓尊重的女奴隶!
这一切是多么虚幻啊,但芳汀却在努力抓住其中的真实,这方面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奴隶场炼狱一般的折磨,也可能是因为这个主人口中婚姻殿堂很符合她心中长久以来对爱情结果的美好憧憬。她的思维不再沉重了;甚至是回到了她这个年纪,但心理还没有受过任何教育,保持着最原始的童真的那个地步;因此,她看着蹲下的主人,眼里一扫阴霾,露出了拨云见日般的开心色彩。
紧接着,她似乎对吴解举起的两根手指非常感兴趣,这好像让她想起了父亲生前为讨她喜欢的一些举动;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站在了父亲那个高度,还是一个年幼的女孩;总之,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也很快变成了行动,她伸出双手紧紧抓住了吴解举起的那只手!
“天啊!”像是被幸福冲昏了头脑,芳汀反应过来,大为惊异,“我怎么又会变成这样?”那只手仿佛变成了一只烧红了的烙铁,她瞬间就想放手!但是,吴解却是误解了!他以为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心爱的女人舍不得为他关紧心房。他也体会到了一种像是幸福的味道;所以,他当然不会让她的手抽回去;对他来说,这也是一个男人比女人像是脸皮厚应该负起的责任。
那双手是有强烈的反抗之意的;但也因此让吴解的误会更深了!他甚至有了一种兔子已经咬在嘴里,撒口就再也追不回来的感觉!如何追求一个女人,在这一方面,吴解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小白,因此,他看不出其它多的方面,也只能运用死缠烂打的方式。当看见芳汀脸上的愤怒夹杂着嗔怪之意后,吴解更信服了自己的方式。但他适可而止了,他害怕自己弄疼了芳汀的手腕;所以,他放手了,只是用饱含爱慕和不舍的眼神看着芳汀;仿佛留住那双手是他的一个使命。当然了,吴解本身有一些混蛋的属性,他不得不放手,也是害怕芳汀反过来误会他眼里藏着的那股因拉扯而意犹未尽的神色。
看见芳汀脸上重新焕发了生气,吴解才捡起扇子,站起身,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也像是碍于芳汀的脸皮薄;笑着对她说,“那么,现在,亲爱的芳汀小姐,你是不是该陪我去下一个地方了呢?”看见芳汀大眼睛又颤了颤,吴解赶忙又说,“对了!都怪我刚才没给你说明白。你忘了吗?我之前交代你的事情,秦姨是从哪里消失的,你应该比其他人更清楚吧?我想让你带我去她消失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芳汀心里又可笑又可气,甚至是有点失望!她真的是错想这位主人了。明白过来后,仿佛是因为刚才自己浪荡的思想让芳汀脸上有了一层红晕,她更加不敢直视吴解了。她站起身,像是要逃走一样,脚步匆匆的越过吴解,“我现在就带你去!”
书房是被有些暴力的推开的;门外与芳汀迎面站着的也是让她大感意外的人——天刺;这是一个对她们这些奴隶漠视的更彻底的人!不,现在她更有理由相信,这人眼神里表达的意思,会直接化为行动,很可能在她还没思考过来时,他就扼住了她的咽喉!她珍视自己的生命,所以她害怕天刺更甚于吴解。这也不是没有来由的;她相信自己没读过多少书但一直注重的观察力——天刺喜欢那名城主府千金小姐;而艾丽丝才在之前与吴解独处过一段时间;天刺也一定有所察觉;那个主人心向不明,而她呢,却是以一个落魄奴隶的身份横亘在这几者之间!正因为担心自己的小命,她才对身份等级不同的观念可能产生的惨祸忌惮不已;她就像一块垃圾,只能起到碍别人眼的作用;她有这些方面的认知。
也是因此,一见天刺,她不但不敢让他发现自己苍白的脸色,反而很快的让到一旁;低着头,不敢走也不敢动。
像是早已看见了芳汀所遇的恐慌和尴尬的局面,吴解一对上天刺的目光就问他,“这么晚了,天刺先生还不去休息?”他想了一下,又多说了一句,“国王陛下明天才走,所以庄园是可以放松警惕的;还有其他人,天刺先生需要调养,所以也不用挂怀吴某人的安危。”
天刺像是要争论什么,眼里露出一抹危险,对吴解说,“我的职责是保护艾丽丝小姐;这几天状况频出,即使城主派再多的人保护,我也要时刻守在她的身边。”
吴解有心要反驳;但见艾丽丝休憩的房间与书房在一条过道上,像是自知理亏,接着转换了话题,他笑道,“对其他人的安危,吴某无能为力;天刺先生有这样的责任感,那我也只能仰赖了。”他看了眼芳汀继续说,“白天那些人通过地遁抓走了我的妹妹,芳汀恰好就在旁边;我也是闲来没事做,才找她问明详细情况,如果是留有地道这类的东西,也好提前准备,防范敌人借此再来;”他问天刺,“天刺先生有兴趣一同前往吗?”
天刺对地遁的了解显然比吴解要多;他没急着指出吴解的错误,怀有质疑的看了一眼吴解才说,“那走吧,一起去看看。”他又补了一句,“也说不定那些人真会留下后手。”
吴解让芳汀带路。
三人下到一楼,在厨房旁边有一个供堂,点亮灯光,在吴家众多先辈的灵位前,有一个红布盖着的大供桌。吴解见此,心下了然;悠悠古灵精怪的性子,也有些天不怕地不怕,如果是与别人打赌躲猫猫,哪怕这里摆满了棺材她也半点不怂;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熊孩子!因此,对庄园非常熟悉的秦姨,明白这个地方对吴家的神圣,装作讨好小主人,自然不会忘了踩住供堂这个点。吴解白天虽然没细问楼里的具体事宜,现在也相当于全部了解了。
他问芳汀,“你是看见了秦姨带着悠悠躲进这里后便消失的吗?”
芳汀没有多说,只是点头。吴解又对天刺说,“天刺先生,麻烦你了,看看哪里是最隐秘,适合地遁。”
吴解心中早已有了判断;但他想借此应承或捧高一下天刺的地位;他也相信这人喜欢吃这一套。
天刺没有多说,看了两眼,就动手挪开了供桌,下面的一块地砖,周围散落了一些细碎的土壤,松动的痕迹在灯光下异常显眼。“就是这里。”天刺蹲下身体,手指敲击着地砖说。
吴解对芳汀说,“你去拿铲子,我们揭开看一下。”
天刺说,“不用麻烦,”他双手按在上面,提醒他们说,“你们闪开点!毒尊门人,肯定擅与运用毒气毒障;即使不是他们有意留下再犯,先前为了免受追击,里面也一定会有埋伏。”
吴解听信天刺的话,拉着芳汀走到门口,“天刺先生小心。”
天刺先是用他的魔法元素渗透地砖,像是把地砖下面的洞口封闭了才像双手揭锅盖那样把地砖拿到一旁。他站起身凝视那个仿佛下面在燃烧的洞口。吴解见没有危险,让芳汀回屋休息,见她退出去了才走过去观察那个洞口。天刺的魔法元素是火红的,但却是夹杂着一些幽绿色的焰苗。吴解明知故问,“这下面有毒?”
天刺看着他说,“别担心;等会儿我便操控魔法净化这些毒气。”
吴解准备妥当了;他一拍扇子说,“这种小事吴某自己来就行了,天刺先生帮我盯着上面就行。”
“你是想?”天刺有些可笑的看着他,“这下面说不定连接了毒尊的老巢;你要想胡闹送死,当然了,我也不拦着。”
吴解没有多解释,“前辈还是给我留了一些有用的宝物;其中有一件便是专门克制各种毒药的;天刺先生应该也还没忘,我有杀人的能力!因此,天刺先生实在不放心,可以多叫人来守住洞口,以免等会儿毒尊杀出来了吵着别人睡觉。”吴解笑道,“当然了,天刺先生如果有克毒的东西,也可以陪吴某一起下去看看。”吴解很认真的在邀请。
“胆大妄为可不是好事;你自己不怕死,别拉上我。”天刺也笑着给吴解说,他仿佛断定了吴解是在闹着玩,不会真下去;他也想说更多打趣的话给这个不知所谓的人听听。
吴解掏出医意剑,对着洞口一指,便见毒氛魔火瞬间消失,仿佛只剩下了一个由大一点的虫子钻出的虫洞,深不见底,洞口漆黑。他再将医意剑丢在地上,双脚踏上,用医笑双剑意护体,结成生死剑遁,整个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再来,他跳起一跃,像是滑雪一样,弯腰斜冲下了那个虫洞。吴解最后看见天刺目瞪口呆的表情,会心一笑,他做事,不需要太多解释;看不明白,那你继续看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