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解最不想骗的人始终是自己。
可局势的逼迫让吴解再一次欺骗了他自己,距离他所立的一切安定前绝不会出庄园的誓言还没满三天!
因此,即使吴解没有向别人表露过自己的誓言,完全可以一笑而过,但他心里还是感到无奈和可怜:
「习惯骗自己的人,那骗别人也绝不会手软,这可不行,经商的基础是诚信,我必须立志做一个内外都讲诚信的人!」
「蔚蓝大陆的商战之场,我吴某人当有一席之地!」这句话是一个很不错的开始,吴解对此也感到很满意,不但将以前严重的罪孽丢给灵魂拷问而消亡,也让他思考问题的方式有了像是一种固定模式的雏型。
拍着内中印有山水墨画,两边的黑色扇骨厚重而触手冰润的折扇,就像是启蒙老师的戒尺划过时空让吴解忆起了生而为人最开始,最严肃,也是最深刻的劝诫,所以吴解很好的保持了那种让他感到轻松的思考方式:
「模式有个雏型就够了,人的思维一直在受外界因素的变化,如果固定了,丧失了灵活跳跃的能力,反而是一种可能遭受可怕后果的制约!」
各方面迎来的一种相同的解脱,让吴解进入了忘我的境界。他自己可能没有感觉,但身边有人是这样认为的。
铁头骑士握剑的手紧了一些,之前闹的大乌龙,特别是细思吴解截然不同的对答如流,让他也产生了对这个年轻人的警惕,甚至有一点可怕的感觉。
铁头骑士看不到吴解的神情,但他通过吴解用折扇拍打手掌的节奏,觉得吴解一定是在谋划什么。
如果吴解没有搭上剑门那条线,铁头一定会询问,因为他发现自己现在对这个年轻人的真实想法似乎有很强烈的探知欲,如果可以,他不但想要借此规避利害,也想把祸水往他处引。
铁头看了一眼一旁不知道在欣赏什么,一脸热切而又迷茫的有些痴傻的拜伦,本想着借此敲击吴解一番,但他觉得可能也只是徒劳,便自己催促吴解说:
“小吴先生,上午是钱庄办事的高峰期,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吴解还没从那种状态解脱出来,他的目光正注意到街上那些时不时偏头的民众,还有庄园门口两边摆摊的商贩不知何时撤走,把庄园横向的人行道空出来的区域,心中正在想着:
「用舆论引导民众是很低劣但又的确是很有成效的主意,可我不会迁怒无辜的人。」
「雄霸一方的领主也好,权侵朝野的人臣也罢,就算是掌控天下的国君又如何?有我懂民之所向吗?任我逍遥自在便罢,不然,要千千万万的民众支持我不也在指掌之间?」
华夏改革奋斗的历史吴解没有忘记,领导人的雄才谋略也早就化作了他的经验,所以,吴解有这方面的底气,只是暂时还没解决自身的问题,他没往站在更多大众的一方想而已。
吴解拉回思绪,将折扇收在背后,对铁头说:
“不好意思,我的思想走岔了,差点忘了正事!铁头骑士,说来可笑,吴家三代经商,我却对钱庄了解不多,麻烦你在路上给我详细说说了。”
拜伦的热心肠似乎无处不在,他抢在铁头之前,为吴解效劳。
吴解洗耳恭听,也没在意铁头脸上闪过的不满情绪,心中开始思考此去钱庄的收获。
他惯用化工厂设计和改造工艺流程的思路。
首先,起始是送葬者与阴谋者的交易,末尾是克利的账簿,以及其他所有怀疑过的对象。
其次,这中间会不会有些旁路,比如:克利是从别的钱庄调用的蔚蓝币,凶手其实就是他,但是他们前去扑了个空,所以得想好所有可能的后路。
然后,在出发点到结果的过程中,会不会有阻拦,或者凶险。
最后,有没有他没想到,别人早就在防着他,而在短暂的反应过程中串联或者并联了其它管路和反应器?
这样一想,吴解便在脑子里列了另外一个简易的清单:
1.真凶是否是克利?
2.去钱庄拿人账簿看里面的人态度如何?
3.真凶有买通钱庄的人吗?
4.真凶会坐以待毙吗?
……
吴解不是古代名士,所以他不会自诩料事如神,他只是像画树状图那样,提前对可能的情况有些判断和预料。
再说了,他学过那么多学科思维的模型,不可能真放着不用,自信用头去碰壁。
另外,先有了思想准备,吴解心里也确实多了警惕和防范。
「细心分析,精准预判,合理调控,日常巡检,排查隐患!」偷懒准则在吴解脑中运转,他的思维一直没有停歇。
从庄园出门右转,直走与议会差不多的距离,就看见了大国钱庄的建筑。
大国的建筑风格东西杂糅,且发展了不短的时间,所以,很难再见到吴家庄园那样的标志性建筑,钱庄也是如此,除了门口用一块灰色的巨石雕刻了「东城钱庄」四字,填充红漆外,都是差不多的红顶白墙别墅模式,便于区分的只有格局大小。
钱庄最高的地方有三四层楼,占地面积有吴家的楼阁两倍大,其中一半专门作为存放蔚蓝币的库房,有国都下派的专员值守,没人敢打库房的主意,那些人的实力可想而知。
这些吴解都是从拜伦口中得知的,也让心里感慨,拜伦还是有一些硬功夫。
门口,两名高大的带刀守卫横眉怒目,一看就是必须守规矩,不能擅闯的地方。
不需要通报,三人进入宽阔的办事厅。
前身很少进钱庄,所以吴解从走入到坐下,便细细打量了一番。
里面的人大部分认出了他,吴解敢肯定他们是在装作没有看见,也因为有两名骑士跟随,还是保持着对他已走投无路的幸灾乐祸。
头顶有像是倒挂的小宫殿似的巨大吊灯,但吴解清楚,这个世界还没电,所以里面是驯养的类似萤火虫的生物,功能有些神奇,可以根据光线强弱发光。
后面一排十人,共十列的座椅,以红木为底,铺了一层看质地就比较昂贵的兽皮,此刻,早已人满为患。
前边有三个窗口,但没有划隔绝一米等待的黄线,领了号牌后,按顺序,有空场了便可以前去掀开红色的珠帘入内办事。
号牌是吴解顺手拿的,他估计了一下,恐怕到中午也不能入内。
但吴解不想空等,他问铁头:
“铁头骑士,我们没有时间浪费,你作为银剑骑士,可以让里面的人行个方便吗?”
铁头的面容转变了一些难色。他说:
“总所周知,大国比较重要的地方都不能轻易破坏规矩,除非我们有十足的理由,不然,贸然进去,说不定会被赶出去。”
拜伦在一旁转过头说:
“吴家遇袭,众所周知,我们是来查案,又不是消遣别人,这个理由还不足吗?”
铁头有些恼火的对拜伦说:
“你倒是说得容易,那我问你,你有确凿的证据吗?没有经过别人的允许,私自翻他的账簿,不怕别人先告你诽谤吗?”
吴解看着前方,心里想着铁头话里的意思:
「其实是说给我听的?那他为什么还要热心的跟来,明知道翻账簿不会容易,陪我浪费时间,消遣我?」
吴解对他们说:
“确实是我个人的怀疑,你们没必要陪我去坏了规矩,我自己来吧。”
吴解心中也并不确定,因为剑门的关系,铁头是否就会真心的帮助自己。他和黄会长之前明目张胆的推卸,吴解也觉得他不会这么容易改变立场。
铁头连忙道:
“吴先生说笑了,就算有冤枉好人,回头也可以找黄会长从中周旋,搪塞过去。这事本该议会的人来做,他们却没有管的心思,我们既然帮他们出力,那他们就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吴解笑道:
“最近我越来越好奇了,之前好像听拜伦骑士说过,骑士联盟和议会,一个裁决,一个审判,但是你们之间的事务分共似乎存在一些矛盾啊。”
铁头也笑了,但非常尴尬:
“吴先生就先别去纠结这些了,我们还是先去看看账簿,缉拿真凶,给你一个交代吧。”
拜伦身体前倾,想说什么,但吴解不想听他废话,连忙起身:
“那我们走吧。”
出乎意料的是,吴解给一个窗口里面的人表明来意,那位长得好看干练的女子直接让他们从旁边绕道后面找庄主。
三人不废话,见到庄主,是一个打扮朴素,带了一副老花眼,不长的白头发根根立起的老者,他知道吴解这个人,询问了吴解的来意,随后从后面像是图书馆布置的一个书架上抽出一卷灰色包装的账簿。
没说什么就递给了吴解:
“吴家小伙子,都是一些陈年滥账,并非见不得光,你拿去随便翻吧。”
“对了。”这名庄主突然抬起头,推了一下眼睛,看着吴解说:
“你是准备把庄园卖给克利先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