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几声敲门声过去,客栈门缓缓打开,店小二睡眼惺忪的站在几个陌生人面前,提了提神后将目光聚焦在眼前的人身上。一个打头的胖子身形矮小,约莫只到他胸口一般高,却脸色白净五官端正,看体态像四十多岁,看面相又如二十少年,右手拿着把好似女人使用的扇子。扇骨镂空雕刻着菊竹兰梅,扇面上画的是明月高台,一男子在楼台上对月起舞,旁边草书题字水调歌头。看过去颇有书生气质,但有总觉得和自己认识的村里的秀才出入很大,一时间脑子放空,挠了挠头也想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小二,现已深夜本不该叨扰,但我兄弟几人路过此地,着实气乏神困,不知店里可还有空房够我兄弟几人暂住一宿?”书生模样的矮胖子柔和着声音问道。
“客房是还有,只是看您这边有......”店小二说道一半,又仰头往前看了看。只见矮胖子后面站着一个面如平湖般毫无表情的人,月光洒在他的肩膀上照亮下面半张脸,轮廓线条笔直刚毅,锐利的眼神如猎豹一般透过黑暗直射过来。
店小二打了个寒颤,寻思着这人有些可怕,再仰头发现他后面还有一人。后面这人身形高大,大约比那胖子高了一倍,可脸型枯瘦,四肢略显细长。
“怎么看起来一个比一个怪。”店小二也来不及多寻思,那个锐利的目光一直让他感觉有点四肢发凉。
矮胖子和声说道:“我们一共六人,房间是否还够?”
“我们这小店,房间本来也不多,平日每天也就住几个人,可近几日路过此地的猎户多了起来,平常一两个猎户住住柴房也可以,现在人多便只能安排房间住,所剩的应该还有三个房间。”店小二解释道。
“三个也可以,还有什么吃的也拿上来分给各位弟兄。”锐利目光的人说了话,声音略带沙哑又让人无法拒绝。
“好好好,请几位客观随我上楼”
客栈内平淡无奇,厅堂桌椅皆收拾摆放整齐。柜台后面摆放的酒水也不多,想必平日夜宿于此的人也鲜有大快朵颐喝酒的。四面窗户紧紧关闭,些许晚风透过缝隙流入客栈内。窗户没有破损,四周桌椅、地板、楼梯也没有刀劈斧砸过的的痕迹,这应该是一个宁静的乡间客栈,高瘦的人如此思索着便点了点头,跟随店小二往楼上走去。
楼梯在客栈中后方,上楼后迎面四个房间在正前方,左右拐弯后又分别再有三个房间,总共十间房。上楼左拐三间空房被店小二一一打开房门,矮胖子站在最里面的房门口点点头,顺手拿了三两碎银给店小二,又叫店小二弯下腰低声在其耳边说道:
“这三个房间二两银子是绰绰有余的,请帮我把这房钱天亮后交给掌柜,另外这一两我们想买点今晚的吃喝和明日干粮,也请帮我们尽快准备”
店小二看了看手中的钱,脸色颇为喜悦,本想着半夜起床迎客就算自己倒霉,却不料还能偷偷赚上一笔,真可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您几位大爷在房中休息片刻,我立刻就去准备。”
说完这句话,店小二便转身急匆匆的下了楼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此时楼上只剩他们六人,还有五人在外巡逻,后半夜寅时轮替休息,这是他们“外门”外出任务过夜的习惯。
高瘦的人突然指了指两个人,然后指了一下中间的房间,又指了一个人指向拐角处外面的房间,六人同时点点头,各自进房关门。
“大哥,为何这次三衙如此急切的召你回临安带队追踪,虽然那小子有点实力,但毕竟他父亲已死,而且时隔多年。据说当年圣上与众大臣也并无特别怪罪之意,现在却又开始旧事重提,岂不让人愤慨。”三人进房围桌而坐,刚一坐下,矮胖子就急不可待的说了起来。
“大富啊,其实对这件事我也有诸多疑问,只是朝中命令紧急,又碰巧我当日正好在在普陀派准备离开,刚到山门便碰到“内门”信使,于是连夜赶往临安。”这个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是却缓和了不少,他们三兄弟私下说话,语气已不用那般严厉冷酷。
“大哥,莫再叫小弟大富。悔不当初这是乡下老父亲盼我大富大贵所起之名,后来我已改了名字,切莫再叫,切莫再叫。”
蒋大富就是这个矮胖子原来的名字,他入“门”时已改叫蒋良玉,其实良玉之名本也符合他“玉面书生”的面相,只是身材矮小,体态颇为肥胖,怎么也无法让人把他和“玉面书生”联系起来。后来“内门”查询他的身世信息,发现了蒋大富这个被他深藏多年的名字,从此才让人们在叫他名字时感到了自在。
蒋大富出生时北宋已是强弩之末,徽宗为整顿朝政解决财政问题已是无所不用其极,更是设立“西城括田所”专事搜刮民财。他家便离梁山泊不远,小时候懵懵懂懂在母亲怀里看见家乡到处是渔民农民揭竿而起,拿着锄头鱼叉就追打官兵。后来听说一个被老百姓称为“及时雨”宋江的人站了出来在梁山水泊建立据点,组织各地来的农民共同对抗朝廷。蒋大富家世代务农,据说太爷爷活着时天下富庶,大家丰衣足食,现在却成了饥不果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局面。他父亲虽为农民却着实心有不甘,在他十来岁时听说宋江的梁山泊已汇集了一百零八个好汉和不计其数的英雄准备攻打朝廷,父亲就义无反顾的带着他举家投靠了梁山泊,而他也成为了童子兵。
加入梁山泊以后,蒋大富一家随着起义部队四处征战,父亲成了前线士兵,母亲在后方做做手工活,蒋大富自己则跟着其他童子兵一起到处巡逻。没想到两年时间过去,父亲虽时有受伤却幸运的从无性命之忧,部队也是所向披靡攻下了十余个州郡。时间来到第三年春,夺下十几艘战舰而不可一世的起义军开始攻打海州,谁知被海州知州诱敌深入,烧毁了全部战舰,起义军兵败如山倒,以宋江投降告终。那时他父亲正好和家人在后方养伤,听得前线传来消息,不顾一切的带着家人回到了老家,从此再不做它想,老老实实种地,培养蒋大富读书考科举,后来又生了个儿子叫蒋大贵。
“你那个蒋良玉的名字现在也只有你自己叫得出口,换成是我我可没......”高瘦的人正在说话间,只听得窗外几道轻微的尖啸声疾驰而来,如穿云箭破空而出一般,声音又不似如此猛烈。三人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俯身趴在了地上,在俯下身的同时,三枚银针在他们座的位置一闪而过。蒋大富话不多说,左手抽刀径直向窗外声音来源处投掷出去,同一时刻高瘦的人趴下后顺势一个翻滚来到窗边,右手拔刀左手推窗,两脚在地上一蹬,纵身跃出窗外,大喝一声:
“来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