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富察氏乃名门,高宗的孝贤皇后母仪天下的风范,妹妹自愧不如啊!”筱洁汗颜道,“姐姐,妹妹是皇帝生母,你还怕妹妹为皇帝选错姻缘吗?”
“阿鲁特氏容貌有目共睹,而那富察氏却......”央璐反驳道。
“姐姐,富察氏是容貌也属于上等,更何况大清和皇帝需要的是贤良淑德的皇后,而非那些祸国妖妃。”筱洁也不甘示弱,“皇后如果只会勾搭人的把戏,引得皇帝整日沉迷,不思朝政,那又该如何?”
“你......”央璐有些气急,她知道筱洁在那指桑骂槐地骂自己当年独得先帝恩宠,引得六宫非议。她暂时收起心中的怒气,强撑着笑意,“妹妹,如果阿鲁特氏将来得皇帝欢喜,那也是她的本事,不是吗?咱们是给皇帝选皇后,得问问皇帝的心意啊!咱们作为长辈不能为他做主。”
一炷香后,皇帝便来了。载淳的容貌神情跟先帝有八分相似,波澜不惊中带了几分阴郁,几分恐慌。但身形比起先帝更瘦弱,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跑。筱洁看着站在殿下向她施礼的儿子,有些恍惚,自己究竟多久没打量儿子了。他明明是自己生的,却和她生疏到了极致。
不!筱洁心想,她是他他拉筱洁,不是叶赫那拉杏贞。载淳是老妖婆的儿子,也就是她的仇人。
“皇帝!哀家和你额娘给你挑了两位秀女!”央璐吩咐宫女将待选秀女的画像展开拿到载淳面前,“你看看,喜欢哪位,就立哪位为皇后!”
载淳的所有目光都停留在俊美的阿鲁特氏身上,五年前,御花园遥遥一见,他便对阿鲁特氏念念不忘。一见钟情,就是这世间最美好的爱情。
“皇帝,富察氏乃满族贵族,本人也贤良淑德,今后定能成为皇帝的良佐!”筱洁提醒道。
而载淳却不以为意,他满心欢喜地拿着阿鲁特氏的画像,跪在央璐面前:“皇额娘,儿臣要阿鲁特氏做儿臣的皇后!”
筱洁紧紧撕扯着凤袍,脸色相当难看。央璐却眉开眼笑,指着皇帝是手,说道:“好,那就按皇帝心意立阿鲁特氏为皇后。另外富察氏乃名门,便封她为慧妃!皇额娘还给你看好了几位秀女,另一位阿鲁特氏乃皇后亲姑姑,西林觉罗氏和赫舍里氏也温柔娴淑,让她们与皇后一起伺候你!”
“儿臣谢皇额娘恩典。”载淳跪下道。他就这样把筱洁晾在一边,除了刚进来的时候向她施了个礼,便一句话也不说。
连小里都不禁感到心寒,皇上明明是自己主子怀胎十月,历经千辛万苦生的,却向着母后皇太后。
慈宁宫
小里一边给筱洁捶着腿,一边叹息道:“太后,万岁爷也太过分了,竟然立阿鲁特氏为皇后。”
“无妨!”筱洁拿着一把玉如意,抚摸着,扯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反正哀家与那富察氏毫不相干,哀家此举不过是跟央璐唱反调吧!走着看吧,即便阿鲁特氏当了大清皇后,有哀家在,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我在外面听了这番话,真想踹开殿门,质问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可怕。可我终究忍住了,那样做除了我自己心里更难受点,其它于事无补!左右明年皇上该大婚了,大婚亲政,筱洁就会跟我走!
届时载淳掌握了实权,我变改变了大清的历史,这二十年的兜兜转转总算没有白费。想着想着,我便淡然了,悄悄地离开了慈宁宫。
我途径御花园,被莫名其妙地袭击了,一下子我就失去了意识。
已到深夜,浅缘见我没有回府,担忧了起来。她干脆就站在门口等着我,她在心里祈祷着她是杞人忧天,筱洁那么爱我,我在宫里非常安全。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阿线骑着快马回了府,见到浅缘急道:“嫂嫂不好了,大哥失踪了。”
“什么?”浅缘双目圆睁,拉着阿线,“金婴不是再宫里当值吗?怎么会失踪?”
“大人就是在宫里失踪的!”阿线强调道,“一定是皇上,皇上记恨大人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么办啊,夫人,这次只怕大人凶多吉少了!”
“阿线,明天一早,我就入宫觐见圣母皇太后,她一定有办法的!”浅缘安慰道,“阿线,你放心吧,夫君一向福大命大,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
第二日晨起,浅缘换好了朝服,拿着皇上赠予她的玉佩和阿线入了宫。阿线带着浅缘直接奔向了慈宁宫,慈宁宫里很安静,筱洁正在寝殿梳洗。
筱洁刚刚戴好耳坠,正要换衣,小里便道:“太后,金夫人求见?”
“她来干什么?”提到浅缘,筱洁便心下不舒服,她嫌弃地望向殿外,“哀家不想见她!让她滚出去!”
“可是太后,金夫人说,金太医在昨日无故在宫里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小里缓缓道。
“什么?”正在梳头的筱洁,一扭头,头发被宫女扯痛了。吓得宫女立即跪下请罪,她气急地踢了宫女一脚,“你这个贱婢,让你给哀家梳个头你也梳不好,哀家留你还有何用,来人,把这贱婢拖入后殿乱棍打死。”
宫女抓着筱洁的衣角声嘶力竭地哀求,却被太监们无情地拖着。
宫女的哭喊声打破了紫禁城的宁静,站在殿外的浅缘和阿线对视一眼,她不明白这样恶毒的一个女人,我怎么会对她一往情深?
宫女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小里命人将她的遗体拖了出去,亲自迎浅缘入殿内。
筱洁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不用问一定是皇帝,她焦急道:“阿线,金婴昨夜失踪,你怎么不第一时间禀报哀家?”
“太后娘娘,现在不是责怪谁的时候,请太后到皇上处就会我家老爷!”浅缘道。
“金夫人果然什么都知道!”筱洁有些吃醋,她打量着这个能与夫君日日在一起的人,年逾四十竟然还这么美艳动人。“人如果在皇帝那,哀家也无能为力!”
“难道太后要看我家老爷死吗?”浅缘心中一团火忽然燃起,死死按住桌子的一角。
“你懂什么?哀家如果找皇帝要人,才是真害了金婴!”筱洁忽然站起来,“为今之计,哀家只能装作不在乎金婴,他才能有一线生机。”
“可五年前,您抱着金婴,就已经把他的生路堵死了!”浅缘一步步走近筱洁,逼迫道,“太后,臣妇问您,您到底去不去救金婴!”
昨夜深夜我便醒过来了,我发现我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嘴巴也被塞住。看样子我被关在养心殿,这个地方我再熟悉不过。没多久我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载淳一手端着烛台,一手拿着一幅画像走到我面前。
他将烛台放在案上,扯下我口中的布条,展开他手里的画像,举到我面前:“你可认识画中人?”
“回皇上,画中人是先帝,臣当然识得!”
那是先帝登基第一年的画像,意气风发,对大清王朝充满了无限的憧憬,跟现在和载淳很相似。
“朕再问你,你和圣母皇太后究竟是什么关系?”他又问。
“就是皇上想的那种关系!”我不想骗他,即便他杀了我,我也不会欺骗他!
“大胆!”他先重重地打了我一巴掌,然后发疯般摇晃着我的肩膀。“你放肆,她是先帝的妃子,金婴,你怎能觊觎先帝的妃子?居然还这么理直气壮地告诉朕,金婴,你到底有没有把朕,把先帝放在眼里!”
他咆哮着咆哮着便哭了起来,我沉默了一会儿,见他不那么激动了,便说道:“难道臣说和太后毫不相干,皇上就会信?皇上,太后进宫前确实和太后有一段过往,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后来我和内子救了先帝,先帝允我如果做太医为皇家效力,那时候太后已经是兰贵人,我真想守护着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你没有非分之想,皇额娘呢?”载淳伤情地闭上了眼睛,“五年前你婚礼上发生的朕至今历历在目,只怕在皇额娘心中,朕和先帝加起来都不及你的十一!”
载淳缓缓睁开眼睛,伸出手使劲捏着我的脸,那神情恨不得要吃了我。他加重了力道,手指甲嵌入我的肉里,我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臂流到地上。
“皇上,你可以恨臣,但你不能恨圣母皇太后!”我低语道,“臣知道,皇上与母后皇太后更亲些,但你知道吗?圣母皇太后当年拼命也要生下你,生恩大于天,皇上你不可忘啊!”
我眼见着皇上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我点点头,对他道:“如果臣的死能化解皇上心中的戾气,能让皇上与圣母皇太后言归于好,那臣甘愿一死,以报皇恩。”
载淳抚摸着冰冷的匕首:“你当真不怕死?”
“不怕死?”我凄凉地笑了笑,“世上谁人不怕死?你是君,君让臣死臣难逃一死,五年前皇上的杀心已起,臣知道终有这一日。皇上,臣唯愿您身体康健,大清千秋万代。”
载淳的匕首,刺入了我的胸膛,我顿时气绝身亡。仙者为了我才营造出这个时代,除非我自寻死路,没人能杀了我。载淳帮我松了绑,探了探我的鼻息,见我气绝身亡,被吓得瑟瑟发抖,额头的汗水不断地涌出,瘫软在了地上,一直摸索着往后退。
没多久我就醒了过来,载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指着我:“你......你怎么......你怎么没死?”
我包扎好胸前的伤口,然后向载淳行了一个大礼:“臣已经把欠皇上的悉数还清,老天留臣一命,今后臣定尽心尽力辅佐皇上。”
“你......你究竟是人是妖?”他恐惧地指着我,嘴唇都在颤抖。
我走过去坐在他对面,为他理了理褶皱的龙袍:“皇上,臣出身世家,我伯父只有我堂哥一个儿子,我堂哥英年早逝,无子嗣,我的伯母就把我抱走,承继伯父一脉。那年我才四岁,被伯母苛待,连一顿饱饭都没有吃过。我记得那次,我饿的睡不着,只得去下人那里偷点冷馒头填饱肚子。不料却被下人发现了,把我打了出去,这件事儿被伯母知道了......”
这段往事,我最不愿意回忆,每每想起,我都忍不住打颤。可笑啊可笑,堂堂一国之君连肚子都吃不饱,还得偷太监的,事情败露,还被追着打。
甚为屈辱啊!
载淳吃惊地摇摇头:“这个伯母为何如此狠心,既然抱来人家,就得当亲子看待啊!”
“后来,我渐渐长大了......”我拍了拍载淳的肩膀,接着道,“实在不堪忍受那个家庭,就逃出来了。皇上,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天下有许多比你还委屈的人,臣今日向皇上辞去太医院的官职,与圣母皇太后再不往来。还请皇上饶恕臣,臣定感激不尽!”
他摸了一把我还在流血的胸膛,殷红的血液粘在他的指尖:“金婴,朕伤了你,你不恨朕吗?”
我坚定地看着他:“不恨!臣答应先帝,要护皇上一生一世,所以无论何时何地,臣都不会恨您的!”因为你我血脉相连。
他满脸委屈扑到我怀里大哭起来。
筱洁不去解救我,惹怒了浅缘,浅缘掏出西洋火枪,一个箭步迈上去便控制住了筱洁。筱洁被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了太阳穴,吓得不敢吱声。
“大胆狂徒,竟敢挟持太后,不想活了?”小里大声吼道。
“你个阉人,想要你家太后活命的话,就去养心殿把金太医带回来!”浅缘的手指摸索着扳机,只要轻轻一动,筱洁的脑袋就要开花了。
筱洁颤颤巍巍地指着小里命令道:“小里,快快快,快去养心殿让皇帝放了金太医。”
小里奔出慈宁宫,过门槛的时候险些摔倒。然后筱洁用余光飘向浅缘,哀求道,“金夫人,哀家这就让皇帝放了金太医,哀家求你,不要伤哀家性命!”筱洁内心是崩溃的,她没想到易浅缘如此大胆,敢挟持大清掌权的太后。
“太后,今日臣妇就没打算活着出宫,倘若夫君无虞,臣妇定自刎向太后谢罪!”她忽然间加重语气,火枪也随之顶了上去,“倘若我夫君有个三长两短,黄泉路上,我就拉着太后一起。”
“夫人,您这是何苦?”阿线伤情地跪了下来,“大人不希望你这么做!”
小里在养心殿找到了我,我没想到浅缘会如此极端,竟然挟持了筱洁。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了慈宁宫,浅缘见我无虞,兴奋地扑到我的怀中。
我任由她抱着,却不敢有所回应,因为筱洁就在那里。
筱洁脸色铁青,一边按着太阳穴,一边坐上凤倚:“金夫人,你答应哀家的,现在可以做到了吗?”
浅缘松开了我,上前一步,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我易浅缘言出必行,不像某些人,答应了跟别人走,却失信于人。”
“很好!”筱洁抬了抬手,“是时候了!”
我见浅缘用枪口对着自己感觉不妙,一把夺过她的枪:“你要干嘛?”
浅缘别过头去,我又看向哭成泪人的阿线:“阿线,你说......”
“大人,夫人说,您没事,她就以死向太后娘娘谢罪!”阿线直言不讳。
“不可!”我断然拒绝!
“这是她自己答允哀家的!”筱洁气急道,“金婴,刚才你夫人挟持哀家,按大清例律,当诛九族,哀家没有株连于你,已是法外开恩,你不要得寸进尺!”
“那我替内子向太后谢罪!一命换一命!”我举起枪对准我的头部。
“不要!”
“夫君不要!”
阿线和浅缘惊呼地上前预备抢下我的枪,大殿之下登时乱作一团。筱洁对于我这个举动,实在无可奈何,只能吼道:“够了!金婴,哀家放了你夫人,总可以吧!”
我痛心地放下火枪,我也不想这样拿我的命胁迫筱洁,但我为了保住浅缘,别无他法。
我拉着浅缘跪在筱洁面前,叩拜道:“草民金婴,叩谢太后娘娘不杀之恩?”
“草民?”筱洁狐疑道。
“臣已经向皇上辞去太医院的一切职务!”我道。
“滚,你给哀家滚!”筱洁恶狠狠地指着我们,“永远永远都不要出现在哀家眼前!”
我走后,小里指着我跪过的地方,惊呼道:“太后,您看啊!”
筱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有一大片血迹,她心有余悸地站起身,走下殿来,眉头悲怆地挤在一起,她蹲了下来,用指尖抹了一把血迹:“小里,给哀家查,金太医......不,金婴到底是如何受的伤。”
“是,太后!”小里道。
她疲惫地重新坐回凤椅:“还有,让太医院院判出宫为他诊治。”
我强忍着剧痛走出宫门,早晨的阳光温润如玉,四散在紫禁城每一个角落。正准备上马车的时候,我回过头来望着困着我心爱之人的红墙绿瓦,扯出一个无奈且又伤情的微笑。
我再也撑不住,倒在了浅缘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