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女子也颔首静默,赵士程挖空心思,想要打破此时的窘境,但又怕言语不周冲撞了女子,此刻,虽心中有万语千言,但却依旧只是局促一边,不知如何开口表达。
“啊...“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将这院中静默打破。只见女子忽地跃然跳起,又猛地逃离原地,畏缩地来到赵士程身边,许是觉得这距离还不足以远离危险,又红着脸,颇显羞涩地望向赵士程,但身下脚步却一刻不曾停歇,直到挪在赵士程身后才又站定。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令赵士程也颇为惊诧,但旋即镇静下来,安慰着身后女子。女子颤颤巍巍的道;“不知什么东西,在我脚边蹭了下。”
赵士程忙向四周查探,却只是在不远处草窠中发现一只同样在颤抖的兔子。这兔子倒是隐匿的极好,若不是因身体颤动,带动身边枯草枝梢摇晃震颤,还真不易被发觉。忙转身,将真情告知女子。
女子稍稍冷静,犹疑地望向草窠,待确定是只兔子后,这才轻舒一口气。待心情完全平复,忙向一旁避开,整理衣衫,向赵士程连连致歉。女子忙转身向着草窠探去,但她也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或许更多的只是为躲避此时的尴尬与窘迫。
那野兔也似被吓傻一般,只是窝在原处,不敢稍有动作,即使女子玉指触及,也不见它惊乱逃窜,反而在女子轻触抚摸下,显得淡定安然。
待女子想要抽指离去,那兔子反倒自己触了上来,在女子的指尖来回蹭着。微微仰首同女子四目相对,这一人一兔的对视,让这原本凄清的院落多了一丝生气,也让本就明眸善睐的女子更添了一抹柔情。见这兔也不抗拒,女子慢慢地将它揽入怀中,再看这兔,竟在这软玉温香中沉沉睡去。女子颇显兴奋,同赵士程道过歉意后,将它带入室中妥善安放。
见女子离去,赵士程也长舒了一口气,重整心情,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静静体察这院落的四下。这宅院虽还算规整,但能看出久无人住,一派荒芜。墙头院地杂草丛生,虽经过一秋地恣虐早已枯萎,但还是在这寒风中屹立摇曳,与这过往的寒风共舞共摇,待阵风退去,反而失了兴致,纷纷萎靡衰倒。不时有鸟飞来,衔草筑巢,但任凭叼啄,也不见这杂草有丝毫动摇。只得放弃,转而衔啄那早已了无生趣的枯枝朽草。
红粉泥的墙也早被这风霜雨雪摧残得尽显沧桑,但好在没有墙皮脱落,也算是为这久被抛却的人儿留下最后的颜面。窗框门槛漆皮尽落,露出本色。窗纸也被风雨侵破,只留下边缘处的还在苦苦支撑,不肯随着一众腐朽飘摇,但这最后的坚持还是被一旁闲着无事的赵宥纷纷撕下乱抛。
赵士程连忙呵斥阻止,虽吓得赵宥连忙缩手,端正站立,但看一旁窗纸边缘再度翘起,又不自觉地上手撕扯,终将残留纸屑尽数撕掉。赵士程呆站原地,不知如何回应,在室中的父女二人也不由得向窗外看去,正与赵宥目光对上。
赵宥手中拿着这窗纸最后的残躯,颇显尴尬道:“我看这室中阴暗,想着不益于身体恢复,因此...”
“那就多谢小哥了。”在榻侧侍候的女子尴尬地笑道。
赵士程对这赵宥无可奈何,对女子倍感歉意,忙吩咐一旁滕安时去雇人重新将这院落整修。女子本想着推却,但见跑腿之人已经消失,只得作罢,向窗外的赵士程点头道谢。
“嗯...咳咳。”榻上的老者不知怎得猛咳了几声,赵士程忙进屋查看,二人焦急地望向一旁大夫。
那大夫却从容道:“咳出来就好了。”
“确实好多了。”老者长舒一口气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老者本欲起身道谢,可怎奈浑身乏力,难以支撑,加之赵士程在旁安抚,这才作罢重新躺下。
“看老丈不像此间人士,不知老丈缘何至此啊。”见老者没了大碍,赵士程本想告辞,但又怕这父女二人误会,以为他不想在此久待,想着攀谈几句,找个说辞再走。
老者闻言却顿显亢奋,言辞愤懑道:“我们二人自越州而来,听闻这楚州要开榷场,这才携女前来查探,却不料在楚州城外遭到强人劫掠,要不是仆人誓死将我父女二人救出,只怕我们二人也身首异处了。”可能是太过激愤,说完又剧烈咳了起来,但还是强撑着道:“等来在这楚州城时已是身无长物,只得在家父早年购置的小院中暂且安身。”
“不知老丈今后有何打算。”
“公子莫要担心,这几日家中商队就会赶来。还望公子留下名姓,也好我们父女来日报此大恩。”
赵士程几番推辞,但终究拗不过老者,只得告知名姓,又寒暄了几句,这才辞别告退。女子忙起身相送,二人就并肩行走,来到门外,赵士程对这女子轻声道:“如果未记错的话,小娘子应是叫唐婉。”
女子颇感惊讶,惊讶于过了这许久他竟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心中不免有些兴奋,不觉间面带莞尔,待察觉自己此时的不寻常后,又忙含羞低首。
眉眼含羞而合,丹唇逐笑而开,这美艳也让一旁赵士程不免有些失神,两人良久不语,皆沉浸在对方为自己编织的梦幻中。不远处,等倦了的赵宥却不合时宜的大声唤了起来,终将二人恬美的梦幻打碎。
赵士程虽收敛了表情,但声音一出,还是能觉察出不同:“小娘子,我有一兄长在这楚州官驿,他日若须帮助,去官驿寻他就是。”
“望你我日后还能有缘相会。”赵士程道过别后,却仍不见移步,直至后方催促声再起,这才决心吐露真情道:“若下次再见,能否直接唤你的名姓。”说完后,心中忐忑,不免有些悔恨。但见这女子点头,这才释怀,再次道别后,这才依依离去。
待看不见一行人,女子自语道:“世间还有这等羞涩的男子。”言辞虽像嗔怪,但却是眉目含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