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相望寄此身,那因远适更沾巾。不辞驿骑凌风雪,要使天骄识凤麟。”赵士从看着对面之人,眼中满含希冀,却又一刹间黯淡下来,“唉,物尽凋残,大势已去,又怎能单凭你孤挽颓风呢。罢了,只望你能安然而归。”
看着眼前之人的颓然,触动了赵士程深锁心中的往事:“想大哥昔日是何等的豪情壮志,如今竟被这时光消磨殆尽,终日浑浑噩噩,怎不叫人悲叹啊。”
两人相视着,眸中时而黯淡时而明动,似是有无尽的话要说,但终没有诉诸言语,形诸文字,二人皆心照不宣,任他人在一旁猜忌臆想。阵风吹过,才让两人分开目光。
赵士从走上前去用手理着赵士程的衣裳道:“人心难测,一路艰辛,但行事待人仍要做到‘清慎勤忍,温良恭谦’这八个字。”
这句话赵士程已听了无数遍,虽早已漠然,但还是深以为意,虽不答话,但还是微微点头。
“两位郡王,时辰不早了。”内侍暼着一旁阴翳的老者颇为惊慌道,似是自己要被那人吃掉一般。
两人分开,赵士程来在老者身旁道:“秦相公久等了,还望见谅。”
“永嘉郡王客气了,我在这儿候着倒没什么,只是这时辰不等人呐。”虽满脸堆笑,但语气中满是不屑与轻蔑。侧转身来看着一旁列队的兵士,颇含深意道:“还有这兵将们已等候多时,很是辛劳,郡王应该多为他们想想才是啊。
此话一出,兵将们虽仍旧不动如山,但脸上却发生了些许变化。赵士程知道这是在给自己树敌,但也不理会,径自来在一旁祭台。
祭台上已摆下牺牲贡品,赵士程携着何铸与曹勋在祭台前齐齐拜下,祈求行神、道神保佑众人一路安稳,顺利归来。
初五本不适宜出门远游,但皇帝占卜,特意挑了今日,给一众人心中又凭添了几分忧虑与恐惧。
待祭拜完后,众人纷纷起身,还未站稳,就瞥见秦桧阴狠的看着自己,口中还喃喃地说着什么,可刚望向他,他又猛地脸色一变笑着道:“望诸位此去安然。”
“谢秦相公,此去定不负陛下所托。”众兵将吼道。
赵士程也不理会,径自走到卧榻轝前,在赵宥的搀扶下来在轝上,待坐定,便吩咐前方驾车的赵宥出发。旋即赵宥洪亮的声音飘荡整个天空。何铸等人对这目中无人的郡王嗤之以鼻,但又无可奈何,只得跟上。
随着号角声起,浩荡的队伍整装出发。城门外只剩下践行之人极目远送,直至消失在青石路的尽头。赵士程端坐于车中榻上,听着外面的嘈杂,内心反而渐渐平静。
回头望,那凤凰山愈显高大,但身后的临安城却渐行渐远,消失天外。一些兵士难舍家中妻儿,颇显伤感,更多的人则是回味着昨晚在那楚馆秦楼中别样的滋味,梦绕魂牵,整个出使的队伍神游天外,渐渐涣散。
脚下的驿路也逐渐凌乱,青石铺路化作碎石垫道,令马蹄声乱,行首恍惚。也惊起榻上端坐的赵士程,微挑车帘向外探查,却被一派奇异景象所吸引。
空中彤云低锁,地上山河昏暗。“要下雪了吗?”赵士程话音刚落,一点寒意就从鼻尖传来,顷刻间充盈天地。
“赵宥,今天怕是赶不到最近的驿站了,去询问一下何、曹二位报谢使的意思。”赵宥还未动身,一侍卫就先来在赵士程马车边道:“郡王,二位报谢使让我转告您,下雪天滑,怕是赶不上最近的驿站,说是要在天黑前寻一安全之处安营。”
赵士程还未答,那侍卫便面无表情,自顾自地道:“话已传到,我先退下了。”只留下二人呆在那儿,不知所措。
“主人,以往别人也是这般同你讲话的?”赵宥驾着车,头微侧,余光扫着赵士程颇含深意道,“看来你平时也就在我们面前耍威风,这人这般无礼,您就...”
赵士程也不恼,继续端坐榻上。本在等着看好戏的赵宥,看着主人仍旧那般老神在在,眼眉低垂,一缕挣脱的发丝也无精打采的搭在鼻尖,失望地继续驾车。
但一道声音却毫无征兆的从身后传来,厉声道:“将那侍卫按律处置。”惊得赵宥险些从马车摔下,也惊得一旁侍卫战栗。
“主人,您是故意的吧?”赵宥稳住身形,平复心情道。车内之人嘴角含笑,微微点头,似是对赵宥的回应。赵宥只得悻悻地继续驾着马车。
一旁人则颇显犹豫,互相望着,但无一人上前。赵士程也不理会,静静的等着。一阵惨叫惊地众人回过神来,循声而望,只见一旁林中有侍卫正手提人头缓缓走来,而林中却躺着颇显狰狞的半副残躯。
“郡王,人已处置。二位报谢使让我转告,一切请郡王决断,吾等必将遵从。何参政也知刚才有失尊卑礼仪,深感愧疚。”那人将人头捧上,呈于赵士程车前,谦卑道。
“无妨,告知何参政,就依参政所言,就近扎营。”声落,那人应喏离去。
赵士程本不欲动怒,更不愿屠戮,可又怕众人依样行事,只得杀鸡儆猴,让他们有所收敛。挑帘看向车外,众人此刻皆噤若寒蝉,察觉车中之人向外观看更觉惶恐。可一众人中却有一小子颇显不同,被赵士程目光锁定后,不仅不怕,反而挠着头冲着车中人尴尬的笑着。
“这小子,果然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