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者佝偻着站着,身子虽在门外,头却早早的探了进来。身子倚着一旁侍女,耗尽气力,才勉强跨过门槛。
老者身体虽已站定,但凸起的背部却上下起伏喘息着着,努力让自己重归平静。但脸上的汗水还是不争气的淌了下来,顺带浸润了两鬓枯发。
“未曾出门远迎,还请王参政见谅。”心中虽是满满的鄙夷与不屑,但嘴角还得无奈上扬道。
喘息声渐渐停歇,用力扶着一旁侍女,枯瘦的手臂筋脉暴起,手上的褐斑在此刻也变得更加凸显。待振奋精神,稳定身形后微弱道:“公子客气了,因今日之事急如星火,所以未经回禀就进来了,是我唐突了才是。”说着身体便不自觉地朝椅子移动,还不等主人家礼让,便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
眉头微皱,但瞬间又舒展开来,上前将王次翁扶到椅上。“不知王参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知道公子是个大忙人,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此次前来不为别事,只是想劝公子担任使臣出访金国。”王次翁侧着身子说着,双目则在一旁颇含怒意地斜瞟着侍女。
侍女在一旁脸生桃花,娇羞的低着头。脑海中一直浮现着刚进屋时与赵士程眼神相撞的那一刻。心中一直想着:‘世间怎有这般英武俊秀的男子。他刚才看我是不是因为喜欢我。他现在是不是也正在想我。’
正低头痴痴的想着,却感觉有股寒意在身旁散发,向自己袭来。吓得这女子浑身僵住,唯有双眼还算得上灵活,战栗的向一旁老者瞟去,眼神还未触碰,似是想起了什么,慌忙跪倒在地,俯身将老者双足抬至脚踏上。
那王次翁本欲发怒,但一旁赵士程正看着自己,不好发作,只得忍了下来。更不会理会一旁侍女,任由她跪着。直到此时王次翁才微扬双目,不耐烦地看向赵士程。
“虽说我是皇室宗亲,但说到底只是个赋闲在家之人罢了。”赵士程说着向一旁暖阁走去。
“秦相公与我们商议过了,只要公子答应此次出使金国。那么官家册封公子之事,我们就不再阻拦,而且会上表劝谏陛下在出使之前册封。”王次翁阴翳地笑着。
‘你和秦桧又岂会这般好心。’心中冷笑着。往一旁暖阁走去,停在窗边,轻挥了几下手。暖阁内的人会意后,忙用力的扇着一旁火桶儿,不时向桶中添柴加火。
隔着锦帘,看着暖阁内之人如此卖力,赵士程这才满意地笑着,回到了座位上。“在众多宗亲之中,就数我德薄才鲜。请王参政告知秦相公,还是另择他人吧。”
“公子真是谦虚啊,德薄才鲜之人又怎能让朝中主战之人死心踏地呢。”沟壑纵横的脸上,此刻浸满了汗珠。不时用袖子扇着,非但没能让汗水落下,反而让它们更加踊跃地冒出,填满脸上的沟沟壑壑。
见实在难以遏制,便也顾不得礼仪,趁赵士程不注意时,忙用袖子在脸上拭了几下。虽暂且抑制住,但不一会儿这些汗水便又悄悄爬上,让他坐立难安。
“观参政今日面色不佳,可能有所不适,我看您还是先回吧。来人啊,上汤。”赵士程在一旁捧起茶碗,抿了几口道。
“这瑞昌府的规矩也是真够大的。来了许久,不见奉茶,却先奉汤。‘不迎客,先送客。’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礼数,怒道。
“参政误会了,若参政想留,我求之不得。来人,奉茶迎客。”话音还未落,那奉汤之人一只脚已经迈入门槛,只是还未落地。听到这里又赶紧将脚缩了回去。窘迫的站在门外,期待的看向赵士程。
“不必了。”猛地站起身来。由于起的太快,眼前黑了一瞬,幸亏有一旁侍女扶持,这才恢复了平衡。稳了稳心神,才在一旁侍女的搀扶下,蹒跚的离开。
刚行至门口,便又折回。阴翳的双眼看向赵士程,颇为不忿道:“满朝中,还有几人能与秦相公抗衡。识时务者为俊杰,劝君莫作独醒人。”留下这两句话,方才顺其了几分。这才转身离开。
一旁的侍女却颇为不舍,迟迟不肯将目光抽离。
等王次翁离开后,在暖阁之中的侍从,才畏缩着从帘中探出脑袋,左右巡视着,发现人确实已经离开,才大方的来在赵士程面前,向他告退。出门时只顾低头,正与那奉汤的仆人相撞。看着赵士程若有所思样子,两人不忍打扰,便悄悄地离去了。
“是啊,如今的朝廷之上‘黄钟毁弃,瓦釜雷鸣。’我又何必做这独醒之人,徒添烦恼呢。”耳边回荡着王次翁的话,内心煎熬的嗫嚅着。
看着他这副模样,本欲进门的赵宥也只得在门口候着。等了快一刻钟,仍不见召唤,终于难掩本性地闯了进来。
见一人影窜出,赵士程习以为常道:“何事?”
“主人,是我该问你才是。最近几天,老是见你心不在焉。是不是又在想上次见到的那名女子了?”赵宥在一旁嬉笑道。
赵士程颇感无奈的地摇着头:“说正事儿。”
“王庶,王尚书正在府外。说有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