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明?”
纳兰方仪看着眼前依然清秀的少年,除了声音变得比以前沙哑之外,其他几乎一点也没变。
“是,是我。”
李清明似乎很高兴纳兰方仪还能记得自己,当初她说不来国子监就不来国子监,没有和任何一个人道别,李清明还失落了好久,他以为自己在她心中与旁人还是不同的。
“你怎么在这里?啊,李大人升了工部尚书了。”
只有官阶较高的官员才能带家眷进宫,一年过去了,李大人升了工部尚书,李清明自然也可以一起进宫了。
“对,你还去国子监上课吗?我的邻桌还给你留着呢!”
“嗯?”
纳兰方仪有些意外,对她来说,国子监不过是个识字解闷的地方,纳兰方仪从来不与国子监里的学子有来往,可以说,在认识清漪之前,纳兰方仪这辈子一个朋友也没有,所以,去年因为自己控制不住的一见人就看人天命,索性直接旷课了一年,夫子到后来见纳兰方仪不来,以为这小国师自个儿提前结业了,也没去太庙找人,学监也没资格去太庙不是,没想到国子监中居然还有人惦记着自己,还是她当初觉得长得不赖的少年。
“你不去上课了吗?”
李清明一脸失望。
“没,去年出了些事情,所以没去,过几日我会再去国子监上课。”
“真的?”
李清明脸上失望全无,眼中满是惊喜,纳兰方仪对着这双眼睛,居然有些不敢对视,等等!为什么,自己看李清明的脸竟然什么也没出现,他的天命,他的气运什么也看不出,难道自己好了?
“对,我还有事,先走了。”
纳兰方仪急于想证实一下自己是不是已经能控制自己了,仓促地与李清明道了别。
“呃,好。”
纳兰方仪本想去漱玉殿来着,被李清明这么一打岔,就想跑回太庙问问纳兰仑灵。
纳兰仑灵在纳兰方仪走后也离了席回太庙,习惯了安静的生活,偶尔来一次这种宫宴,还真是有些不适应,想当年他年少时,最爱凑这种热闹了,可是身为国师,就要耐得住寂寞,要习惯几十年身边只有妻女的生活,渐渐地,竟也习惯了清静平淡的生活。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纳兰仑灵惊讶地看着早就在太庙门口等着他回来的纳兰方仪。
“爹啊,我是不是能控制自己了,我刚刚盯着一个人看了好久都没能算出什么。”
纳兰方仪激动地拉着纳兰仑灵的袖子道。
“你都说了,你盯了好久,说明你心里想为他算卦,只是没算出来而已。”
纳兰仑灵盯着纳兰方仪,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呃,对啊,难道我不是本事见长,而是减退了?”
纳兰方仪苦恼地捏住了腰间的三枚铜钱,不死心地打算再为李清明算一卦。
“丫头,别试了,不是每个人的命运你都能算出来,而且你的道行还太浅,就像我三十岁之前就算不出你和你娘亲的命运,越是亲近之人,越是难算,你不是也不能算出你和那郡主之间的牵绊吗?”
“那李清明与我能有什么牵绊?”
纳兰方仪百思不得其解。
“诺,这条巾布给你,以后去了国子监就把它戴上吧,这巾布影响不了你看物,但是能蒙蔽你的天眼。”
纳兰仑灵递给纳兰方仪一条白色的细长巾布,宽度刚好能遮住眼睛,纳兰方仪拿起巾布系在眼前,果然,还是能看得清楚东西。
“爹啊,有这好东西你居然不早点拿出来给我。”
纳兰方仪有些生气地道。
“通天之道本就是要自行领悟,这巾布只会拖累你长进罢了,只是你现在还小,给你用个一两年也就罢了,等你及笄之时,我就会收回这巾布。”
纳兰仑灵极其无情地道。
“行吧。”
纳兰方仪才不管两年之后的事情,开开心心地收下了这巾布,正打算回房间,突然想起了正事。
“爹,我第一次见小漪时就算过她会去南方,那她和太子......”
四年前自己道行尚浅,现在和小漪联系越发紧密,纳兰方仪不确定四年前的卦象准不准了。
“明惠郡主的事情我全权交予给你,我说过,她是你的贵人,是你能顺利成为国师的贵人,她身上的每一卦,都对你极具意义。”
纳兰仑灵将四年前对纳兰方仪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又对纳兰方仪说了一遍。
纳兰方仪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国师国师,要怎么才能脱离这个命运。
纳兰仑灵欲回房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纳兰方仪说“方仪,说不定,纳兰家人的命运能在你这里结束。”
纳兰方仪欲问纳兰仑灵这话是什么意思,纳兰仑灵已转身回房不再多说了。
“沈清漪,我的生辰礼呢?”
楚玖和清漪回了漱玉殿,楚玖抱着双臂低头直视着清漪问。
两人相差两岁,却是相差了一个头的高度,楚玖的身量就算是放在男儿堆里也是不矮的。
清漪仰着头看楚玖,楚玖的脸都快贴上自己的脸了,清漪脑袋又往后退了退,头顶的银冠有些重,清漪席上喝了几杯酒,一时没站稳往后仰去。
楚玖一手拦腰抱住快要倒下的清漪,清漪头上的银冠终究是摔在了地上,还拽掉了几根青丝,清漪吃痛地呻吟了一声。
“痛不痛?”
楚玖将清漪扶正,摸了摸清漪地头顶,脸上有些懊悔和心疼。
“不痛啦,这银冠戴得我真不舒服,下次再也不戴这么重的银冠了。”
清漪委屈地嘟囔了一声。
西玉见状,赶紧将摔在地上的银冠拾起,这银冠重是重了点,但却价值千金,西玉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有些被砸歪的银冠,默默将银冠收了起来。
殿中此时就只剩下清漪和楚玖了,清漪披散着头发,感觉头上一下子轻松了好多,干脆把外面的裙衫也脱掉了,只剩下里面月白色的中衣,这四月的天也不是很冷了,殿里还像冬日一样烧着地笼,清漪也不怕受寒。
“你等着。”
清漪神神秘秘地从床头拿出一个大木箱子,当这楚玖的面打开。
“这是准备了个什么东西,要用这么大的箱子来装?”楚玖好奇的往箱子里头望去。
“先给你这个。”
清漪拿出一个用丝帕包裹着的小物件给楚玖,楚玖接了过来打开丝帕。
里头居然是一个木雕的小人,那小人五官精致,活灵活现,一双桃花眼半弯成两道小月牙,嘴角还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这不是小漪自己吗?
“这是你?”
楚玖好笑地问清漪。
“是啊,像不像?”
“像。”
确实像,一看就知道是小漪。
“以后你见到这个小小漪,就像见到我一样了。”
清漪笑眯眯地说道。
“怎么,你难道要去哪里吗?”
楚玖眯起了眼,威胁地看着清漪,这小丫头莫不是心里一直想着出宫吧。
“没有啊,那阿玖也不能时时把小漪带在身边啊,你看,这还有一个呢,这个刻的是阿玖。”
清漪又拿出一个小木人来,果然,那小人头戴玉冠,身着男儿衣袍,狭长的眼里满是戏谑邪魅的笑意,这是楚玖对清漪时才会有的笑容。
“你不会亲手刻的吧?”
楚玖惊讶的看了看清漪,这也太像了。
“不是,我哪会这个,我让神医姐姐帮我刻的。”
清漪有些难为情地道,劳烦了神医姐姐不说,好像还有些借花献佛的意味。
“嗯哼。”
“我画了画像给神医姐姐,让她帮我刻的。”
楚玖看了看手中刻的惟妙惟肖的两个小人,突然想起了漱玉殿里那把合欢琴,这位阿姐倒是真有心了。
“我倒是忘了,小漪的画工师从恒弟。”
“你喜不喜欢呀。”
清漪着急地问楚玖。
“喜欢,很喜欢。”
楚玖看着清漪的眼睛说道,不知在说喜欢这两个小人还是什么。
“还有呢,这是江洲红玉阁有名的乳膏,多用用手上的茧就没有了,还有这个,我大哥新出的茶叶,你要是看折子乏了可以泡着喝,味道比宫里的玉雪春好多了,还有......”
清漪一件一件地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与楚玖细说。
“沈清漪,你是要把我没有的都送我一遍吗?”
楚玖有些无奈地道,但心里却是柔软地不得了,这每一件都与自己有关,有些东西她自己都没注意。
“不知道送什么,就是看到什么都想要给你呀!”
清漪理所当然地道。
“小漪,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啊。”
楚玖无比认真地盯着清漪的眼睛,那双桃花眼太过清澈单纯,干净地像一汪清潭,毫无杂质,楚玖突然有些怕了,她不想这清潭变得浑浊,但是又控制不住的想侵入这潭水之中。
“啊?我、我把你当...”
清漪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们算是从小一起长大,是最亲近的人啊,本该如此的不是吗,那阿玖是她的谁呢,阿玖是女的,又比自己大,那是不是算她的......姐姐?
“是什么?”
楚玖紧紧相逼。
“是...小漪的姐姐啊。”
清漪想,这么说应该没错了吧。
“姐姐?”
楚玖脸上的表情有些破裂,又有些自嘲。
“呵呵。”
“怎么了?”
清漪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无措,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没事,我们小漪最老实了,不会骗我的是不是。”
“是。”
“你早些休息吧,我先回紫宸殿了。”
楚玖说完转身踏出了漱玉殿,脚步飞快,清漪都没来得及说话。
“咦?郡主,太子殿下走了吗?”
西玉将银冠收到了小库房中,回来的发现殿内只剩下清漪一人傻傻地站着,看着殿门口的方向。
“啊?嗯,走了。”
清漪回过神来,有些恍惚。
“殿下没把郡主送的生辰礼带回去吗?”
西玉看着桌上那个大木箱子,那些生辰礼郡主准备了好久呢。
“大概是忘了吧,明儿派人送去紫宸殿吧。”
清漪有些委屈,不知道这委屈从何而来,西玉也看出了清漪的不高兴,而且应该是与太子殿下有关,立马闭上了嘴,默默地将木箱子收了起来。
“郡主,一大早就起了,先歇一会吧。”
“嗯,我躺一会,你不用伺候着了。”
“好,西玉就在殿外,郡主有什么事情喊一声就行。”
西玉转身正要出去,就听清漪在背后唤了一声。
“西玉,你说阿玖是我的谁啊。”
西玉淡定地转身对清漪道:“郡主把殿下当成什么,殿下就是郡主的谁,奴婢不知道郡主心里怎么看殿下,但奴婢知道在这帝都中殿下是郡主最看重的人。”
“是吗,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