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办完了这最后一件事,便打算收拾行李回江洲了,自己走总比被人赶着走要好。
“阿璃。”
阿璃正在偏殿打包行李,便听到身后一微带颤抖的叫唤声。
阿璃身子僵了僵,这熟悉而遥远的声音已经很久没听到过了。
这么多天连日赶路,到了帝都又忙于制药,阿兄虽然一直对她心怀歉疚与感激,但也仅限于此,总是比不过对小漪的疼爱,沈渊自她进了宫就再也没有进宫过,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一样,这些事情阿璃都能忍下,这几年都是如此不是吗,可是父亲的一声叫唤,让阿璃彻底卸下了坚固的外壳,鼻子一酸,还未来得及阻止,眼泪就掉了下来,滴在了手上,灼的阿璃一阵心酸。
阿璃噙着泪水转过了头,视线被泪水遮掩变得模糊,看不清眼前的父亲,阿璃赶紧擦干了泪水。
“阿爹......”
沈时看见阿璃,满眼心疼的将阿璃抱入怀中,六年了,他终于又见到了阿璃。
“阿璃到了帝都怎么不来找阿爹,阿璃忘了阿爹了吗?”
阿璃进宫的事情老侯爷一直瞒着沈时,近几日沈时每次想进宫看看小漪都被老侯爷拦下,又见老侯爷这几日竟是不去宫里了,脸上也没了担心之色,沈时才怀疑父亲是不是将阿璃接回了帝都,沈时知道父亲不会告诉自己,就找到了儿子沈清斐,沈清斐原就觉得愧对阿璃,于是沈时一问,沈清斐就跟沈时说了,还带沈时进了宫。
“见了父亲,阿璃可能就舍不得走了。”
阿璃委屈巴巴地说道,这天下间阿璃只对父亲才会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也只对父亲才会倾诉自己的辛酸。
“不过阿璃一点也不喜欢帝都,阿璃喜欢江洲,阿璃在江洲等阿爹。”
阿璃不想让沈时为难,江洲也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如果能有父亲和小漪就更好了,可是父亲和小漪都不是自己的,自己才是永昌侯府多出来的那个人。
“阿爹会去的。”
沈时轻声向阿璃保证,但是语气中一点底气都没有,到底要怎样,才能让父亲接受阿璃。
阿璃将面纱取了下来,沈时愣愣地看着阿璃与清漪五分相似的小脸,阿璃都这般大了,长得也好,那双眼睛最像茵娘,想起茵娘,沈时眼中又落寞了几分。
“阿璃这就要走了?”
沈清斐其实早就告诉沈时祖父要求阿璃在清漪醒来之前回江州,可是沈时还是想要阿璃多留几日,即便不留在宫中,不留在侯府,在帝都随便哪里都可以。
“是啊,府学快开课了,阿璃会努力参加府考再来帝都下场,阿璃要做这北楚最厉害的女官,等那时,阿璃就能见到阿爹了。”
“好!好!我们阿璃这么聪明,定能做这北楚最厉害的女官。”
阿璃见时间差不多了,她也该走了。
“阿爹,我们去寝殿再看看小漪吧,我也该走了,这次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小漪了。”
“好。”
沈时也没忘了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小漪,知道小漪快要醒了,沈时心里也替小漪高兴,这个女儿从小多灾多病,只盼今后能少受点罪。
“父亲,阿璃。”
沈清斐静坐在榻上,喝着清茶,等着清漪清醒,见沈时和阿璃进来,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清漪脉象渐稳,沈清斐的心情也如雨过天晴,一身轻松。
“阿兄,我来看看小漪,看完小漪我也该走了。”
沈清斐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最后也没说什么,他还不能越过祖父替阿璃做决定。
“我去叫靑吾准备马车,这次回去无需赶路,你们慢慢来便是。”
沈清斐将寝殿让给了阿璃和沈时。
“恢复的不错。”
阿璃见清漪脉象平稳,脸色也不是那么苍白了,才彻底放心。
“只是那下毒之人还未查出,我留了各类解药给小漪以备不时之需。”
沈时想到这个也皱起了眉头,到底是谁要害小漪,这毒是在侯府还是在宫里染上的。
“宫里戒备森严还好些,这银筷是我师傅特制的,能辩天下所有毒物,让小漪随时带上这银筷吧。”
沈时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在他眼里,姐姐送给妹妹东西那是再正常不过,不接才显得生分,而且阿璃也确实用不上这银筷,这天下间的毒就没有阿璃不会解的。
“小漪呀,阿姐要回江洲了,等下次你来江洲啊,阿姐就去见你。”
阿璃用手捏了捏清漪的小手,不知道是不是血缘之间的感应,清漪迷迷糊糊地又睁开了眼,这次视线要比上次清晰一些,清漪看见了一张与自己极其相似的脸,刚刚还听到眼前的女子说是自己阿姐?
“阿姐?”
这么想着,清漪就叫了出来,这般称谓不是帝都人常用的称谓,帝都人都称呼为姐姐,这是江洲那边才有的称谓,但清漪不知为何总是觉得这称谓自己叫过许多次,一点也不生疏,只是自己还未完全清醒,扑闪着眼睛又睡了过去。
“小漪原来也还记得阿姐吗?”
阿璃惊喜的嘀咕道。
“她那时还那么小,长大了早就忘了,只是有些迷糊了吧。”
沈时曾经问过清漪还记不得江洲的事情,清漪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去过江洲,又怎么会记得阿璃这个阿姐。
“也是。”
不过能听小漪叫一声阿姐也挺满足的了。
“阿爹,我们快走吧,小漪快醒了。”
“好。”
马车早已等在宫门口,靑吾站在马车前,这次他先随阿璃回江洲就不回帝都了,直接在江洲等沈清斐回去。
“阿璃,路上小心,要照顾好自己。”
沈时见阿璃这么快就要走,忍不住有些难过。
“父亲放心,我等小漪好全了就去江洲,我在江洲会照顾好阿璃的。”
沈清斐宽慰道。
“好,你们兄妹在江洲要好好的。”
......
马车晃晃悠悠的向城门行去,如来时一般,车内只有阿璃一人,车外只有靑吾一人。
“她走了?”
楚恒刚刚从国子监回来就听凝香说阿璃走了。
“什么时候?”
楚恒一下就从凳子上站了了身。
“半个时辰,现在应该刚刚出城门吧。”
“殿下要去看看吗?”
凝香笑嘻嘻地说,丝毫不在乎楚恒满脸的焦急。
“你先下去吧。”
凝香走后,楚恒换上了一身墨色衣袍,从暗格中取出从未戴过的银色面具,走到书房中那巨大篇幅的山水画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拉起了画卷。
这宫中除了君王夫谁都不知道这画后面有一条通往宫外的暗道,这是君王夫打造的,以备不时之需,楚恒每次都会想,父王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儿子,当年为了扳倒皇姐叫人推自己入心湖,又把这暗道打造在自己书房中,若是被母皇发现了,母皇会怎么想自己,所以楚恒总是日日待在这书房中,守着这暗道的入口。
楚恒心里对这暗道格外抵触,所以从未进过这暗道,这次倒是派上了用场,楚恒觉得自己很可笑,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子竟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他甚至不知道暗道的另一边是哪里。
但楚恒从来都是遵从自己的内心,就像尊敬皇姐,就算皇姐表现的再怎么嫌弃自己,楚恒还是不会听从父王的话去陷害皇姐,从心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楚恒在暗道中走了足足一刻钟才走到头,楚恒打开出口的暗道,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出口竟是卧龙山山脚的一处破庙。
卧龙山半山腰便是国子监,国子监在卧龙山的南面,这破庙在卧龙山的北面,再往北就是一片荒地了,楚恒看着这荒地总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这里与宫门口方向相反,楚恒想要赶上阿璃必须得找一匹马追赶。
楚恒一路疾行到了南面山脚下,南面因有国子监在,山脚也是一片闹市,楚恒见闹市上有卖马匹的,掏出一两黄金便买了一匹快马,那商家为难地看着楚恒。
“客官,这、这我也找不开呀,客官不如去别处看看?”
这马只是一寻常马匹,至多五两白银即可,楚恒这一两黄金都能包下商家所有的马了。
“不用找了,我赶时间。”
一向以从容仁善著称的楚恒也开始焦躁起来,也不管卖家愿不愿意,随意挑了一匹马就骑着走了。
“哎!”
卖马的商贩急了
“老李,别追了!”
旁边一卖木箭的小摊贩拦住了卖马的老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老李脸上闪过一丝震惊,又恢复了刚才守在摊位前悠闲市侩的模样。
“哎,客官走好。”
楚恒一路疾驰,终于在帝都城外的小道上追到了阿璃。
楚恒在距离马车不远处停了下来,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要对阿璃说些什么,好像,人家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靑吾听到身后阵阵疾驰的马蹄声突然停下,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道路上翻飞的尘土让靑吾只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阿璃听到动静也拉开车帘子往后看去,尘土被风吹散,阿璃看到了一个戴着银色面具骑着黑马的少年,双眼灼灼的盯着自己的马车看。
“江璃!董颖楚拖我来跟你来道别!”
楚恒灵机一动,搬出了董颖楚。
宫中除了沈家人也只有董颖楚知道阿璃的身份了,这些都是凝香的功劳。
阿璃愣了愣,想到了那个小骗子,没想到,她竟会来与自己道别,阿璃心头一暖,向楚恒挥了挥手。
楚恒见阿璃对他挥手,面具下的嘴角弯了弯。
靑吾见状停下了马车,道个别而已,直接上来说不就好了吗,靑吾无语地想。
只是靑吾才停下马车,楚恒就转身又疾驰着回了帝都。
“这帝都里的人都这般行事吗?”
阿璃进宫一趟见到的奇葩也太多了,比如太子楚玖、比如小骗子,比如小骗子的朋友,宫里人活的也太累了。
“也......并不都是。”
靑吾底气不足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