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乘客,我们的飞机已经降落在广州白云国际机场,您可以使用您的电子产品,并系好安全带在座位上做好。”
随着轰隆一声的落地,还没等广播播出,凌景明就掏出针头换上了手机卡。片刻后“中国移动”的字样显示在了屏幕的左上角,伴随着一个5G在左边。手机上的时间跳转回了北京时间,凌景明看着窗外刚刚升起来的太阳炙烤着机场的跑道,连漫反射都使他有点眼花缭乱。他拉上了遮光板,觉得隔着厚厚的机舱都能够感受到广州夏天烤箱般的炎热。
与世隔绝了十几个小时,手机在收到信号后立刻叮叮叮的响了起来,各种消息弹出在了屏幕上:
“怎么样啊你到了没?”
“你要飞多久啊”
“我跟你说你看了微博上那个……”
……
凌景明随便回复了父母和几个关系比较铁的朋友说自己已经安全降落了,然后黑掉了屏幕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十几个小时一直没有合眼,电影就看了五部,饭吃了天知道多少顿,眼睛早就累到仿佛要掉出来。不是他不想睡,是他实在是睡不着,飞机上过于嘈杂的环境,旁边看电影的人忽明忽暗的屏幕,即便降噪耳机也没帮上什么太大的忙。
飞机终于停靠好,乘客们一个两个起身打开行李架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排着冗长的队一个一个轮流从机舱门走进进入机场的狭窄通道。白云机场算是很好的了,基本上不需要怎么坐摆渡车,直接送你进机场,出入境也飞快,凌景明心里面想着,就已经走到了入境大厅。
刷护照,过闸门,等行李,出机场,上地铁。
一切都一气呵成,仿佛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广州一般。
地铁上,一个老头子看着他拎着一个不算小的行李箱,挪到边上搭话:“细路仔,你系唔系第一次来广州啊?读书咩?”凌景明感到莫名其妙,现在七月多,谁他妈这个点来上学读书啊。在广州生活了20多年,虽然也没有学会讲广东话,但是听是七七八八都听得懂。每次遇到这种问题都挺尴尬的,说自己是广州嘛也不对,不是广州人嘛也不对,解释多了也累了。
“没有没有,我是广州人,放暑假回家。”
“唔会讲粤语?”老头子半普半广的别别扭扭的讲出来。
“我爸妈不是广州人,我只是从小在这长大,所以不会说啦。”
“哩样哦。”
凌景明不是一个善于跟陌生人交流的人,讲到这里突然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回答。算了吧,反正也是人家先开口来搭讪的,也没啥可回的。
“下一站,体育西路。下一站,体育西路。The next station is TiyuXi Lu.可换乘1号线,去往3号线天河客运站方向的乘客请在此站下车。可换乘1号线,前往3号线天河客运站方向嘅乘客请喺呢站落车。The interchange with Line 1.Passengers can get off at the station and take Line 3 for Tianhe Coach Terminal.”一系列中英粤交替的播报让凌宇阳回过神来,下个站就要转车了。当列车到站停车,大门打开的时候,凌景明甚至没有一点防备,直接就给里面的乘客呼啦一下挤出了车厢,甩到了站台上。
“我里割草啊……”这体育西路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的人多到惨烈。
回家路途坎坷。
从地铁站出来的一刻,一股热浪迎面扑来。从下飞机到地铁站一路都是全程空调无死角,地铁隧道里更没有意识到现在是热到融化的夏天。突然的热浪让凌景明蒙蔽了一下,这也太热了吧。他掏出手机打开天气软件,妥妥的一个“38°”,划到下面“feels like 43°”,绝望之情油然而生,没有空调真的没法生活在这个地方。男生短袖短裤鸭舌帽,匆匆地找阴凉的地方去;女生顶着大太阳打着伞,手里防晒霜疯狂给自己的手脚脸补得足足的。几个小屁孩从商场里蹦出来,背着一个包包,嘴里聊着似乎是关于学校考试的事情。
“我跟你说我考的可好了,年级第三呢!”小屁孩A在炫耀自己考得有多好。
“年级第三又啥用,这个期末考又不能给你上初中!”小屁孩B想压压他的志气。
“谁说不行,现在又不能考试,只能够看期末考的成绩啊!”小屁孩A狡辩着,眼看就要吵起来了。
“该背地里考的都在考啦,我妈跟我说的!”小屁孩C这个时候也出来插一脚,仿佛显得事情还不够混乱。
……
小学生小屁孩啊哈哈哈,凌景明看着这群小孩子,仿佛一个年级第三就拥有了全世界一般,觉得好笑又有趣。谁曾经不是一个小屁孩啊,谁没因为自己拿过一个好成绩沾沾自喜啊。
“好啦别吵了,我们赶紧去吃东西!”一个小女孩开口镇住了所有人。这家伙霸气啊,所有人吓得一愣一愣的哈哈哈,以后肯定有出息,凌景明看着这个小女孩想。
回家的车来了,他也就没有管太多,回家要紧,毕竟也一年没回来了。
他在车上睡着了,睡得还挺香的,毕竟十几个钟没睡觉。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看到窗外的景物竟然开始有点恍惚。半个小时不长不短的睡眠使他脑子更加不清醒了,窗外阳光和行道树交错的光影投进车里,混着头顶呼呼凉爽的空调,大巴车拐到了一个分岔路口。他觉得这种微妙的感觉有点熟悉,心里面有点淡淡的酸,但这种酸又不令人难受,甚至有点舒服;然后又带着一点冲动劲和新鲜感,仿佛翘首以盼着一些什么事情。但须臾间那种感觉一下子就消失殆尽了,只剩下头顶呜呜响的空调。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于是继续昏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