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课堂
这一行人，首先进来的是一个面带微笑，颇具有官相的人。你看他心宽体胖，肥头大额，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仿佛肚子上的肉会在不经意间掉下来。
他先是走到万方面前，伸出手，与万方握在一起。一面又笑呵呵地说道:“万主任，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了，董副校长！”万方也毫不犹豫，与他的手我在一起，与之问候。
几个言语之间，已经立竿见影，是为了解决离忧与花落矛盾而来。原来，这个颇具官相的董副校长，便是那与应副校长分庭抗礼的人。二人斗了好几年了，都没有论过输赢。如今学校校长要换，他猛然间做出一系列大动作，搞得学校暗潮涌动，鸡飞蛋打，风风雨雨的，早已物是人非，失去了轻舟中学该有的风貌。好在现任校长虽无心理会，表面看起来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但他人站在那里，董成林到底不敢明目张胆的玩动作，只是暗地里做些手段，耍些阴谋。要不然，轻舟中学或许已经变了模样！
于是，他与万方打招呼以后，随即也来到校长跟前，问了好。一时间，病房里气氛有些安静。似乎各人有各人的心思，绝没有想别人的心情。
久久！
万方打量了一番已经完全恢复的花落等人，看了看校长，说:“问君校长，你们学校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何问君欠了欠身，说道:“万主任，事情我已经了解清楚了。经过是这样的，离忧、东风与花落本在那儿打篮球，因云屏打了叶棠，几人就此动起手来。如此聚集性斗殴，已经影响到了学校声誉，挑衅了学校管理与威严，必当严惩。但是，又因为几人均是高三毕业生，考虑到此，经学校研究决定，对参与斗殴的人全数通报批评。”
声音不响亮，毕竟是在医院。声音很厚重，毕竟不是简单的打架。处罚或许不合理，但如果细想其中利害关系，也就没有觉得矛盾与突兀了，反而觉得合情合理。
所以，万方在听见这个处罚的时候，眉毛只是一挑。然后，他抬眼看向应声裂副校长。
应声裂副校长见万方主任拿眼看他，知道是询问自己的意思。他于是说道：“双方孩子都受伤了，医药费用，由学校出具证明，保险公司报销。”
随后是财务处，对此次消费的评估与结算。
万方于是又征求董成林副校长的意见。
实际上，董成林几次欲言又止，见他们一步一步走得极为有序。他实在忍不住了，看了看身边何校长，那叫一个气定神闲，显然对于他会上的反对意见依旧没有理会。不得已，他要出面了。
“就这样处理了？”他问道，“难道不应该判定双方责任？这样一棍子打死，不太好吧，你说呢，万主任。”
他当然绝不能不征求万主任的意见。事实上，他们几个私下里都知道，万主任别看他没多大官，只是福利院院长，民政局办公室主任。但他有人啊，上面有人，走哪儿都有底气。
万方见董成林如此辩驳，也无可厚非，甚至是在情理之中，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是学校内部的事情，学校怎么处理，我尊重学校领导的决定。”万方于是说道，“事实上，今天我来这里，只是站在离忧家长的位置考虑问题的。硬要说，我是来找你们学校负全责的。孩子可是在学校出的事。”
这话已经很明显了，万方支持何校长。同时，话里话外，颇有责怪的意思。你董成林是分管学校安全的副校长，出了这样的事，你应该负全责才对，还提什么不合理反对意见嘛。
猛然间，董成林明白了这一切的关键。他忽然觉得自己被算计了，他的一些计划可谓步步为营，巧夺天工。可是，居然被对手如此拿捏，心中有气，却发作不得，真是着急死人了。一瞬间，他已汗流浃背。
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既然万主任都这样说了，你们都决定了，我就算有意见，也得我自己端起来。”他开口了，他力图挽救犯下的错误，“当然了，这事我得负全责。”
顿了顿，很安静，似乎所有人都在听他做检讨。
“何校长，我打算回去安安心心地教书，辞去副校长之职。到时候，我会给学校一个满意的交代。”董成林副校长已经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的计划，又重新捋一捋，于是这样说道。
“此事万万不可，董校长！”何校长连忙说道，“学校工作就属你最尽职尽责，离不开你的！此事就此作罢，休要再说。”
话永远是他们在说，如何处理，当然还是由他们决定。似乎，离忧几人，站在那里，只有战战兢兢的份儿，缄口不言，绝不敢说一句话。
身上的伤是好了，心里的恐惧却似乎与日俱增。
然而，到底是过去了。这一切虽然过得颇为缓慢，煎熬，到底是过去了。希望从明天开始，有一个新的人生。离忧这样想到。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虚拟的美好愿景里，不可自拔。他根本已经听不进去万叔叔与校方的后续沟通与协调。他只知道自己的伤好了，可以出院了。
于是，他回到了福利院，回到了独属于他的那个房间。
他坐在椅子上，与其说是想静静，与其说是在发呆，倒不如说是在静等着万叔叔那雷霆般的怒火。医院那一顿臭骂，其实并没有减轻他对万叔叔的恐惧惧怕。他总以为，万叔叔那矮胖的背后，往往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威严！
暴风雨迟迟不来，这一天上课的时间却眼看着来临了。要怎么做呢？绝不会主动去的，绝不敢主动去的，去万叔叔办公室，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去。何况，他本不敢吃熊心豹子胆。
想来也有些好笑，这么一个懦弱的人，居然会打群架，真是国际新闻啊！
不管了，先去上学吧！离忧心里忐忑不安。
但他到底是背上书包，抱着书本，战战兢兢上学去了。
学校已没有了往日的亲和。至少在离忧的感觉里是这样的。当他走进校园的时候，校园里依然在议论着他的“光辉战绩”。当然，他听出来了，所有人都在崇拜东风如何如何厉害，都在赞扬花落如何如何帅，都在称颂江流如何如何讲义气，却没有听见谁说离忧怎么怎么样。他们更多的是在同情离忧，嘲笑离忧！
“呵，还敢与花落打篮球，那不是找虐吗？”有人说道。
“是啊，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你以为谁都可以与花落单挑？”也有人这样说。
“也怪可怜的，喜欢叶棠吧，结果叶棠压根儿就不喜欢他。这不，人家叶棠是花落的，他配得上吗？”自然不乏有人这样议论。
“说实话，要是我遇到那种情况，不拼命才怪。”有人已经大笑起来……
这些风言风语，这些流言蜚语，已经塞满了离忧的耳朵。就算他走进教室，依然也有不少人议论纷纷，似乎所有人的嘴里都装满了嘲讽，吐出来的话也都满是讽刺的味道。
哎，一个人，面对着这满城风雨，何等孤单。
他没有看见东风，也没有看见云屏，他看见了游飞燕。她是那么安静的坐在座位上，似乎毫不关心那些人言人语。她的眼里或许只有课本，只有学习。
离忧脸上的忧郁更浓了，明明晴朗的天空，似乎已经下起了雨，空中满是潮湿的味道。
算了吧，一切都算了吧，谁厉害又如何，我懦弱又如何……
离忧坐在位置上，到底是拿出了一本书，开始学习。他当然绝没有想到，此时，正有几双眼睛盯着他，有的满脸佩服，有的满脸鄙视，神情不一而足，丰富多彩。
很快，上课铃响了，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谁能想到，一分钟前还是嘈杂的菜市场，下一秒，居然已是安静的教室了。
为何如此安静，当然是有老师来了。事实上，许多老师来这个班上课，常常抱怨这个班纪律不好，太吵。可是，现在走进来的人不一样，因为他是屈岸！
屈岸持觞，垂杨系马，此地曾经别！
屈老师一进来，首先寻找的，当然是离忧。离忧这个小兔崽子，常常惹事，稍不注意还不来上课。但他居然没有理会东风的缺席，他只是看了看东风所在的位置，空空如也。而这时候，另有几人走进教室。课就这样开始了。
“首先讲几件事情，”屈老师眼神一厉，说道，“第一，通报离忧东风几位打架斗殴的人，记大过，但凡还有下次，定不轻饶，直接开除；第二，决不允许再次出现打架斗殴这样的群体事件，否则，直接开除，三年不得高考；第三，最后这几个月，所有人以高考为终点，其他全部放在一边，但凡有人不听此劝告，定‘斩’不饶！好了，现在上课。”
上课，多么有趣有意义的事情。声音在“骚体”的渲染下，变得枯燥，变得无味！
“离忧，你来说说，杜少陵诗句‘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是什么意思？”
屈老师自然已经看见了离忧那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当然也知道，离忧还沉浸在斗殴事件中不可自拔，他当然也知道，离忧捅了大篓子，要不是万方主任，或许早已……
但他是离忧的老师，是离忧的班主任，他有责任有义务去教育这个孩子，于是，他无数次点离忧的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