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万叔叔
万方是边江福利院院长,身材矮胖,却长相严厉,尤其是那对浓黑的眉毛,眉尾斜上,色黑而有力,不怒自威。看着他,天然有一种畏惧。
要说离忧是一个懦弱的人,也算是,他基本上是别人挖苦他几句,他是不怎么理会的。如今与花落发生这样的事,能够有力反抗,在他这十多年的人生字典里,可谓屈指可数。虽说如今后悔不已,也数世所罕见了。要说他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人,也说得过去,他是学校为数不多的,可以在上课的时候看《金瓶梅》的人。当然,这事被老师发现以后,好一顿批评。甚至被班主任屈岸,数次进行思想教育,害得他常常得提心吊胆,总感觉有老师盯着他上课动向,
当然了,他还没有东风那般大胆,东风在课堂上看野书的习惯,在那一段时间里,是得到了一定的管束。然而,当风声没有那么紧的时候,他的书桌里再一次堆满了形形色色的书籍。尤其要注意,是形形“色色”,一切闲书野书,应有尽有。
或许这正应了一句古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离忧与东风是好朋友,自然也是臭味相投了。但二人又有许多不相同的地方,最明显的就是东风绝容不下半点沙子,哪怕一点亏也不能吃。所以,才有了他为离忧出气的行为。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年少轻狂之上。他们是一群高三的学生,或许一边正在为了高考而奋斗,或许一边也在为了高考而烦恼,或许一边还在为了高考而叛逆。
年轻就是资本,可以有无数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情绪,而且还不用去遮掩去假装,只要自己愿意,一切皆有可能。年轻人不像成年人,他们豪放不羁,年少轻狂。而成年人呢,看着不同的人,说着不同的话,那是成熟。年轻人不需要成熟,他们要的是张扬,极尽全力,使尽全身解数地去张扬,美其名曰任性!
有钱的人任性,没钱的人认命!那只是一种令人啼笑皆非的说法。在年轻人眼里,他们从不相信命运,他们有时候相信的只是命中注定。
话说回来,此时离忧三人躺在病床上,说是在看书,说是在学习。真正看进去的却是极少,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他们现在还不打算跟彼此说。
有时候,一些话埋在心里,总比说出来要有用的多。同样,有时候,对于自己的朋友,一些话不说,正是对彼此的尊重。而正当离忧三人住院的时候,花落所在的病房里就要热闹的多。
诚然,医院是不能大声喧哗的。不过,小声说话,并不是大声喧哗,所以这并不影响医院住院的病人。他们这里三五一群人,围在花落床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许多人都说花落厉害,东风二人本不是他对手。有的人也说,下一次定要将离忧打个半死,好不要脸的人。
花落却笑了,他说:“离忧?他就是个孬种,懦夫。”
一人说:“落哥,要我说,东风那小子也太嚣张了,我们找机会好好收拾收拾他一顿。”
他们当然认为,花落所受的伤完全是二人不要脸的围攻,或者更应该说是东风趁机偷袭的结果。他们绝不相信离忧那个懦弱的东西,能够打伤花落,偷袭也不行。
花落应了一声,又看了看邻床的叶棠,那里也围着三五个女生,她们正你一句我一句的安慰叶棠,叫她好好养伤,脸上的伤并没有大碍。
花落盯着那些围观的人,心里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好笑。他的笑猛然间牵动脸上的伤,痛得他龇牙咧嘴。呲,一声痛呼,才想起叶棠受伤也挺重的。于是他也安慰道:
“怎么样,还痛不痛?叶棠。”
“不怎么痛了,你呢?落。”
“痛得很呢,一动就痛。”
“医生不是说没事吗?要不要紧,落,要不叫医生吧?”
“不必麻烦。哦,对了,叶棠,这次委屈你了。”
“没事。”
很简单的对话,叶棠的心里却有些失落。对,她有一种失“落”的感觉,仿佛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失去她的落。所以,尽管花落叫她叶棠,她依然叫他“落”。落啊落,你的心里除了仇恨,请一定要珍惜我啊,我是那么爱你。我甚至愿意带着伤,带着被嘲笑的危险去给你送挑战书。我甚至愿意和你一起走进聂鲁达的《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里面去。
“我要在你身上去做,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情!”
这是多么令人怦然心动啊!
人就是这样,尤其是少女,有时候连自己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图什么。只是一时冲动,或许就是爱情。但是,这样卑微的爱,真的是爱吗?没有人知道,叶棠不知道,云屏不知道,游飞燕也不知道。当然,还有那些围在花落与江流身边的少男少女同样不知道。
医院里,当然不只是病人,除开那些医生,还有探望的亲朋好友,还有那些护理等人员。出入医院的人最是复杂。但不管怎么说,医院总归是治病救人的地方,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医院或许才称得上是一片现实意义上的佛教圣地。
此时,医院上空,一架飞机飞过,划出一道长长的白练。
万方从飞机上下来以后,直接向着公交车站走去。这时候,一些个人已经排到了他前面,他也依次排着。陆续上车,时间一到,公交车启动了。
车上没有一个站着的人,却也没有了空位。万方肥胖的身体,总是让人联想到哪吒的师傅太乙真人,粗略一看的话,还十分相似。圆脸圆身,挺着的肚子比一个怀着双胞胎的孕妇看着还大。走起路来一抖一抖、一摇一晃的,他却绝没有疲累的样子。他坐在位置上,一定得将座位占满,还要超出一部分,旁边的女人都有些不相信,如何有这么肥的人。
好吧,这个人肥的好看,要是以肥为俊的话,那便是绝没有半分多余的肉,也绝没有半点看起来违和的地方。当然,还因为他此时一脸沉着,稳重的男人总是很吸引女人。尤其是他若有所思的样子,绝没有想着占女人便宜,也绝没有想着看美女的正直,确实挺让人亲近。
哦,对了,他就是那个在飞机上帮人放行李的人。他此时并没有提行李,想来那行李本不是他的吧。女人想了想,到底是没有选择搭讪。
公交车到了一站,没人下车,却有人上来。很快,走道间,在一站又一站的停下又启动中,站满了人。车上形形色色的人,相信也与医院的复杂程度有得比较。
车窗外是一片荒野,苍翠而安静。接着渐渐出现了小山,出现了工厂,出现了楼房,出现了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道路。
一站又一站,这时候,公交车过了红绿灯,向着右边转过去,很快来到了客车站,驶进去,在固定的站台停下来。万方也随着人群走下车,来到售票窗口。
“一张到边江的车票。”他说道。
“身份证给我。”售票员是一位美丽大方的姑娘,应该还没有结婚,声音也很好听。
万方一面将身份证取出,放入窗口,一面说:“给。”
“请稍等。”
很快,车票就买好了。万方拿着车票进了候车室。汽车还有一会儿才走,他可以休息一会。虽然在飞机上打了个盹儿,但这段时间,他实在太累了,如果允许,他都想睡他个三天三夜。他一个四十多岁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禁累了呢?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随意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但他不能睡去,因为他还要回去处理事情。当然了,想到边江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去做,他心里渐渐升起了烦闷。
他之前接到了轻舟中学屈老师的电话,说离忧居然因打架住院了,心里顿时一顿火气。这小子是不想读书了吗?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忽然一阵喧哗声将他从思绪中打断,候车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妇女吵了起来。这两人真有特点,一个肥头大耳,腰圆背厚,像一头猪一样,张着嘴巴的样子,更是让人觉得与什么动物相类。另一个却是瘦的跟个猴子似的,咧着嘴,唾沫横飞,十分嚣张。二人形象固然有些特别,那张嘴却是厉害得很,你一句,我一句,绝不退让半分。
“死肥猪,明明是你故意撞到我的,你还有理了?”瘦的说。
“臭三八,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撞你了?瘦的跟个干柴似的,是不是你老公总是喂不饱你啊?死样。”肥的说。
“死肥猪,骚是个性吗?你还蛮有个性的啊,人品有问题,才被你那么多老公喂肥了!”毫不示弱。
“你个臭三八,你的容貌还不就是对我市城管的侮辱。”肥的也绝不嘴软。
“死肥猪,你左脸贴到右脸去了,这么这副德行!”瘦的进行了有力的反击。
“臭三八,你才不要脸,你全家都不要脸。”一鼓作气之后,肥的略有不如了。
“死肥猪,行,我知道你要脸,不然怎么涂那么厚呢?”拿捏七寸,恰到好处。
“臭三八,你是逼我动手了?”恼羞成怒,就要出手了。
“我知道你那儿也喜欢用手,我让你便是。”说着就要转身走了。
万方实在听不下去了,他起身朝着小卖部去买了一瓶水,一面又跨步去了边江客车前。此时,他需要坐的那趟车就要检票了。
随后,他检票上车,陆陆续续的人也上了车。时间一到,车也坐满了。于是,司机在确定乘客都系好安全带以后,启动汽车,向着边江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