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暮去朝来,十载光阴转瞬即逝。一道修长的身影立于瀑布之前,少年一对剑眉,双目如星辰般璀璨生辉,古铜色的皮肤映衬下,如同伫立于此万年的顽石,无惧瀑水的拍打冲刷。瀑流如悬挂于山间的银龙,奔涌直下,冲击在潭底激起一片水雾。
站了约莫一个钟头,忽然一道红芒闪逝,少年还是如顽石站立那般。除了那道瞬息而逝的红芒,仿佛没有任何事发生。可是身后的老人却是看的清楚,少年在那一瞬间拔剑、挥剑、收剑,剑锋看似水平斩过瀑布,可少年握剑的手在瀑布的冲击下却没有一丝抖动。为何如此?因为在少年的眼中,那瀑水是滴滴水珠汇聚,而这一剑是顺着那水珠组成的肌理顺势而趋,断然不会有一丝阻碍。
“不错,正是如此,你早已看破这水流的本质,受制于境界不足,一直无法斩出这一剑,今日终是成功了,你已入看破境了!”李老头微笑道。时光在李老头的脸上留下的刻痕在此刻挤成了条条沟壑,鬓间的花发早已全白。这十年中,李老头日日陪伴指导着李彧,可是让他奇怪的是,这孩子的悟性本是奇高的,任何关节只需略微讲解便可领悟,怎奈这境界却是进步缓慢。纵观本派历史,十年剑法才入看破境,自身修为更是只有化身境便只此一人了。要知道,当初李陌半年便已达成了。但好在李彧这孩子天性坚韧,虽然进步缓慢,但还是坚持下来了。基础打牢些总不是坏事罢,李老头也只能如是安慰自己。
李彧此刻却非常淡然,他早已看破瀑布运行规则,斩出这一剑是迟早的事。他回过身拾起潭边的汗巾,小心翼翼的为李老头擦拭着额上的水珠“爷爷,天气将将转暖,这水潭寒气太重,您万不要染了风寒。”
李老头微笑着任李彧说教“老咯,孙子都开始需要关心爷爷身体咯!”
李彧微笑着轻柔擦拭,不言语。
“好几日没去村口下棋了吧?”李老头随口问道。
李彧撇撇嘴“那卢老头不肯与我下了。”
“怎地?不赢他棋都不行?”
“爷爷,都怪您,您说说看,下棋本因分个输赢,可您只让我下和棋。以前到好,棋力不足天天输他,那老头也乐得日日杀的我片甲不留。后来棋力见长,每日将他杀得大败。那老头不服,便也天天缠着我下。可现在棋力大成,每次都下成和棋,开始那老头还以为自己棋力上升。可日日都是和棋,那老头终是发现了端倪,只觉我在羞辱于他,便不肯再与我下棋了······”李彧满脸委屈。
李老头一吹胡子“娘的!这卢老头太小心眼了,不下便不下罢。但彧儿你要记住,爷爷之所以让你只许下和棋,是为了锻炼你的心境。赢和输都很容易,棋力低便会输,棋力高便会赢,但是要做到和棋,棋力固然要高,但更高的却是心境,一种无敌的心境。在下这盘和棋的时候,你就是在一个很高的心境下俯视对手了,无论对手怎般手段,你都先知道自己不会输,然后才是不想赢,当你想赢的时候便是片甲不留。”
李彧听罢认真的点点头,李老头满意的笑着。
第二日,李彧早早的起床做好了早饭,轻轻的推开门准备叫李老头吃饭,结果发现李老头早已醒了,一个人在整理着衣物。
“爷爷,怎的一大早便整理这些?您先丢下吃饭吧,晚些我来帮您整理。”
“这是为你整理的,今日吃完早饭你便下山历练去罢,有些道理在山上是学不会的,需要你自己在江湖中领悟。”
“爷爷,我不想下山,我走了您一个人怎么办?”
“爷爷一个人大半辈子了都是这样过来的,你不用担心。爷爷终究是老了,不能照看你一辈子,而今你剑法小成,爷爷便可放心让你下山了,你还年轻,正直大好年华,怎可在这山中陪着我这老叟白白浪费时光呢。”
“······爷爷”
“莫要多说了,去给爷爷把粥乘好,爷爷马上就来。”
李彧随有不愿,但知晓李老头性格,便也不再强求。
这餐吃了很久,李老头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叮嘱,李彧望着那一头的白发与满脸的皱纹,只觉得时间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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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春天的傍晚是湿冷的,李彧收了收领口,掸去肩头的露水。这几日行于山间,风餐露宿委实是辛苦,但跟着李老头这么个一穷二白的老头这么多年,李彧也早已习惯了。
又行了小半日,天渐渐转黑了,李彧放下剑与行囊,架起火堆,从行囊中掏出一块用油纸包好的腌肉。这是李老头咬牙花了攒了小半个月的银钱给李彧买的,说行走江湖吃些肉才有气力。
李彧将肉架在火堆上烧烤,金黄色的油脂顺着木棍滴落在火上发出“刺啦”的声响,肉香幽幽飘起。李彧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约莫再有小半会就可以吃了。李彧只眼巴巴的盯着肉,全然没有注意道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正打量着自己。
“哗~”林间忽地刮起一阵大风,吹得火堆差点熄灭,一阵扬尘飘起,李彧赶忙用手去挡双眼。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如鬼魅般一闪而过,伸手抓向地上的放生剑,结果剑刚入手就是一声惨叫,连忙丢开剑转手抄起行囊一闪而去。
李彧刚回过神,那道身影已没入林间。李彧赶忙提上剑追将过去。只见那身影在林间左右闪转,仿佛对地形非常熟悉,纵使李彧身法极快,短时间也追之不上。可李彧毕竟十六七岁血气方刚的年纪,刚入江湖就吃了这亏,哪肯罢休,一提气一跺脚,将速度提至极致。
那道身影本以为摆脱了李彧,正要松口气,只听得身后破空声响起,顾不得喘息,赶忙再次提速逃离。
追了大约一炷香功夫,那厮似是气力尽了,站在地上拄着一颗大树喘着粗气。李彧距他十步远站定,伸手喝到“拿来!”
那厮回头瞥了一眼李彧,李彧这才看清那人相貌——人才矮小约莫六尺,形体瘦弱,三角脸,招风耳,一双眼却大如铜铃。
那厮也不搭话,只在腰间摸出一只骨笛,幽幽吹响。
李彧暗道不好,正欲脱身却已来之不及。林间不知何时窜出一十八人将他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