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一看竟然是妻子打来的,心中有些打鼓。妻子出身书香门第,如果不是要事,很少给自己打电话,特别是自己和她说了在出差的时候。
迎着陆尧关切的目光,陆安侧身接起电话,妻子的声音里带了一点哭腔:
“我爸心脏不舒服不知怎地就进医院了,你赶快回来吧。XX医院特护西区十五层特护病房,大夫说要手术,让家里人拿主意。”
陆安皱了皱眉,虽然在这个即将举办年会的裉节上离开是他所不愿的,但岳父出了状况,他还是要管的,当即安抚道:
“你别担心,我已经在回北京的飞机上了,下了飞机就去看咱爸。你也注意身体,记得安排好芊芊,最近外面比较乱,要是你们娘俩忙不开,就让她少上几天学,送到她姨姥姥那边待几天。”
妻子抽泣着应了声‘是’便挂断了电话,对陆安家事知道得颇为清楚的陆尧看他面色凝重,便开口道:
“你先忙你的,反正离你们年会不还有几天呢嘛——对了,唐沁的电话你有吧?正好你忙你的,我见她一面去。”
陆安似乎还没从刚才的事情里面抽出来,也没多想便把唐沁的电话给了陆尧。
这边兄弟俩因为各自临时有事暂停了年会安排,那边策划部经过了一晚上的训练居然能听得出是哪首曲子了,也算是成效显著。
杨莉拿过摆在一旁的手机瞥了眼,发现已经夜里十点多了,有些担心扰民,杨莉叫停了训练,带着策划部众人去吃宵夜。
路上,难得不用开车的程野坐在后排和楚晶晶小声絮叨,前排的陈芳菲目不斜视盯着前挡风玻璃上的一摊昆虫死亡的印记发呆。杨莉见了,有些不自在,强行找了个话题开口道:
“陈老师,上次你和三五合作改剧本,还愉快吗?”
陈芳菲想了想点头道:
“三五是那种特好说话的人,我说什么,他很少提出反对意见——我头次开会也说过,三五比看起来有才,他的一些想法也是我认可的,我俩不吵。”
杨莉闻言有些惊讶,虽然她那天找张三五聊起这事时候,张三五也是说:
“陈老师人挺好的,和外界传闻独断专行不一样,我看他还挺能听进去人意见的。”
杨莉总是不能相信,毕竟面前这尊科班‘大佛’可是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可是接连气走十几位其他员工的罪魁祸首。
楚晶晶和程野本来就撮合张三五和程澄的事在咬耳朵,一听前排聊到了张三五,顿时都闭上了嘴,及有默契的支棱着耳朵听陈芳菲和杨莉的对话。
“那就好——现在评估部来了新人,咱们部门更要齐心,内斗可不行——”
杨莉有些尴尬地做了做结陈词,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口水,陈芳菲看到那里面泡着地枸杞金银花,忽然感觉自己之前对杨莉的误解不浅——她也是个人到中年在社会泥沼中浮沉的女人,也有自己的不易。
想他在张三五没来之前,好像看谁都觉得对方水平不咋地。对平日里打扮过于装嫩的杨莉更是看不起,觉得她不过是因为是公司元老的缘故才坐在了总监的位置上。现在看来她为部门付出的,怕是比他想象的要多。
若是杨莉知道陈芳菲想什么一定会感动得泪流满面,从一进公司就无视她领导尊严的人居然学会了自我反思,简直是不该请客而是该鞭炮的进步!
这边策划部众人吃饭去了,那边张三五和尹志豪就着铁锅鱼也有点酒至半酣。
尹志豪刚准备套张三五的话,问下他和程澄聊起过当年火灾的事没有,张三五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接起来一听是三五爸:
“儿子,赶快过来吧,你妈把人家车剐了——现在正吵架呢!”
张三五接到父亲电话,惊出一身冷汗。也顾不得和尹志豪话别,随口解释了一句,就匆匆赶到现场。
“我也不是故意的,那是个死角,这黑灯瞎火的,你忽然拐过来,我这不没看着吗?我也就是普通人家——对不起我也说了,你这车这么老贵,我哪里赔得起啊!”
他赶到的时候,两个服装风格迥异的女人还在街头拉拉扯扯,尽管已经夜深了,周围还是为了一些‘热心’的‘吃瓜群众’。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张三五听见母亲的声音扒拉了下面前几个挡道的人想挤过去,一个入秋了还穿着背心儿,推着辆二八自行车的老大爷不悦道:
“年纪轻轻的挤什么挤,后来的后面看去——”
“那是我妈!”
张三五也顾不得跟大爷客气了,直接挤过去走到母亲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母亲,又瞥了眼倒在一旁的自行车道:
“妈,你没事吧?”
三五妈一看儿子来了,顿时眼圈有点发红,也终于不插着腰了,伸手拉过张三五的手。张三五发现母亲手心里全是冷汗。和表面装出来的强势不同,剐了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跑车,估计她这会心都在滴血。
“人没事就行。”
张三五揽过三五妈安慰道,对面那穿着貂皮的女人一看外援来了,将手在车前盖上拍了拍道:
“你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哦,你们老百姓,我就不是老百姓了?我有车,就该着走保险?那我要是撞死她了,我是不是也可以让你走保险啊?”
貂皮女人调门极高,内容也是非常犀利,张三五没理那女人,一边拍了拍母亲的后背,一边将她交给人群里看了半天,但不知如何是好的父亲,转身向女人走去。
“怎么,要动手啊?”
女人见张三五气势汹汹走过来有些胆怯,却发现他只是认真研究了下车上的划痕道:
“我不太懂车,也不知道该赔多少,这样吧,咱俩谁都别讹谁,我找个懂的过来看看,需要赔多少钱,到那时候再说——”
张三五一开口居然答应赔偿,周围顿时一片哗然,还在人后没走的三五妈当时就想伸手把说大话的儿子拉回来,却被一旁的三五爸拉住了:
“你别管,我看他心里有计较。”
有个屁!
三五妈拗不过三五爸的力气,原地跺脚,干着急。
那外国车是一般人赔得起的吗?说的简单——
张三五原地打了个电话,程野接到电话二话没说就赶了过来,过来一看先是有些惊讶地道:
“ALFA 8C啊,这位姐你哪买的啊?”
那貂皮女一听这有识货的,顿时收起了不耐烦的轻蔑眼神,有些得意道:
“我家Honey送我的周年礼——你告诉告诉这土鳖——这车多值钱,根本就不是保险不保险的事。那赛车手才开得着的车,意义还用我说嘛——”
这话一出口张三五也有点懵,转头程野道:
“这车——”
“哥,阿姨也太会剐了,这剐啥不好非是这啊。在内地都修不了,得拉香港那边喷漆去。”
程野挠了挠头压低声音道:
“可惜我家人都不好这个,要不,要不家里找辆别的赔他,也不是不行。”
张三五听了连忙摆手,他找程野就是帮个忙鉴定下,哪有自己家出了事,让人家赔的道理?
可现在局面就尴尬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自己吹的可以赔,这会儿一听挺复杂,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想了一会拽过程野压低声音道:
“你就没有那学改装车的朋友,给她重新喷个色不行?”
程野闻言一拍巴掌道:
“这倒是个主意——你要是能说服她换颜色,我找人给你喷,就肯定不是原来这个色了”
张三五稍一思忖,定下了计划,对程野咬起耳朵道:
“你一会帮我件事——”
张三五重新抬头走向貂皮女的时候,那女人经历了一番对车的炫耀脾气好像也压下来了点,看到张三五来了,翻白眼的程度已经从全是眼白到了能看到一点黑眼球。
“怎么,想明白了?聊清楚了?知道要赔多少了?”
貂皮女靠在车上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张三五看了紧了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道:
“这车名贵是名贵,但也不到独一无二的地步。不就是修车嘛,修呗,这香港修要多久?”
“少则两三月,多则半年吧。”
程野如实回答,这段倒不是台词的一部分。
貂皮女听了有些急切,却并不是因为修车时间长,而是因为张三五的前半句:
“你什么意思?怎么不独一无二了?你全北京找找,找得出第二辆吗?你别想胡说八道就能少花钱!”
张三五看眼程野,程野接收到讯号开始演戏:
“姐,你这车我确实还见过——上周财务论坛那XX电器家的小少爷不也有一辆吗?这银色又不是限量版,不过已经很少见了。”
程野这么一说,貂皮女自知哄不过程野,顿足道:
“讨厌,我当初就说让他给我买辆红的——他非得买银的。”
张三五闻言心里松了一口气,知道计策奏效了。
车这玩意,对老百姓来讲是代步工具,对有钱人来说就是身份的象征,用来炫耀的资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车赔不赔钱已经不是重点了,她就想高调秀一波老公有多爱她,她这车有多特别。
“不过我知道有个地儿能弄成红的——”
程野接到眼色继续说,但说到一半欲言又止道:
“算了,还是拉香港去弄吧——”
“不,你告诉我在哪弄,我要弄成红的。”
貂皮女的调门忽然就高了,踩着细高跟‘腾腾’两步走到程野面前,将他小细胳膊拽得几乎要掉下来:
“姐,我——那你跟我哥说吧,他让我说我就说。”
程野忍着疼,龇牙咧嘴地向张三五呶呶嘴,忠实的执行着自己部分的台词。
“那你还去香港修吗?”
张三五开始了缩小包围圈的收网。
“不去,哎,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啊,算了,你让他告诉我在哪,我要换颜色。不用你赔了行了吧?”
张三五终于等到对方这句话,冲程野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程野走过去,给她发了个车场的电话。
张三五顺利解决了剐车事件,围观的人群一看几个人忽然不吵了,也觉得没劲,就渐渐都散了。三五妈腿都有些发软了,抓着三五爸的手臂道:
“他爸,是不是不用赔了?”
三五爸叹了口气,伸手搀着三五妈道:
“你以后也别那么冲动——看看这事闹得,要不是你还有个儿子,看你怎么收场!”
‘那我还有个老公呢,不也不管事——’
这话刚要出口,张三五就扶着已经摔歪了车把的自行车和程野走了过来,三五妈见了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妈,这么晚了,你出来干嘛啊?”
张三五推着车慢慢往回走,边走边问一旁还被父亲搀着的母亲。程野跟在张三五一家身后,支棱着耳朵听着‘八卦’。
“家里来了个漂亮姑娘,姓谢,点名要找你——这来的太临时了,也没个存粮,你又不在。这成什么了,我不就想买点水果给人家吃两口,一出来碰这么个丧门星。”
三五妈终于从神魂未定中恢复过来,有点埋怨地看了眼张三五,好像是因为他不在才出了这档子事。
程野在后面听了却有些着急,什么姓‘谢’的漂亮姑娘?谁啊?敢和自己姐姐抢张三五?当即挤到三五妈身边道:
“阿姨,那她说没说她是什么人啊?”
“好像三五大学同学,叫谢文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