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划部散会后，程野收到程澄微信，绕道去了趟人力资源部；陈芳菲去找楚晶晶吃饭了；策划部的办公区就只剩下杨莉和张三五。
杨莉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手放在门把手上，犹豫了一会，转身向张三五道：
“你进来一下，我有话说。”
张三五进到杨莉办公室，已经不像刚入职时候那么局促了。
人都是越处越熟，杨莉就是太要强了些，骨子里，还是个心地不坏的人。
“刚才在会上把剧本递上去——陆安看着跟吃了个苍蝇一样难受，他知道这是你和陈老师给我出的主意，以后肯定会想尽办法给你们穿小鞋。我作为部门领导肯定会想办法保护你们，不过，快到年末了，这次年会又是在他的地盘上，你们还是小心一点。”
杨莉说这话时候本来试图从抽屉里拿个烟弹出来，想了想还是作罢，抱着手臂坐在转椅上，看着张三五不无担心地提醒。
“我知道——我倒不要紧，毕竟不是一个部门的，他再怎么是公司副总，手也不能伸得太长。我有点担心志豪，他才新入职，陆安又知道我俩的关系——我怕他为难不了我，拿志豪开刀。”
“你那朋友不像是任人鱼肉的那种人。”
杨莉起身将窗户打开一点，盯着窗外的霞光若有所思地说。
到底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除了张三五，策划部确实是没有一个人觉得尹志豪能轻易被陆安欺负。
无独有偶，这边杨莉对尹志豪有着不凡评价，那边安妮陪着陆安下楼去行政的路上，也提到尹志豪：
“陆总，我说句不当讲的——我总觉得那尹志豪看着怪怪的。听说他和张三五是大学同学，他来咱们部门，不会存了什么别的心思吧？”
安妮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在看到陆安出了办公室稍霁的表情时，就知道陆安生气的原因里，自己占很小一部分，赶紧发挥作用，希望能借此重得赏识。
“也不是不可能，交给你个任务，帮我盯着点他——生意场上，利益就是立场。”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陆安眸色深沉，他混迹商场多年深谙这个道理。
或许尹志豪当年和张三五真的势不两立过。但他也不是没见过，论起钱来，连世仇都能合作的例子。
“您就放心吧，他也好，钟赢也好，我都会替您看好的——只不过，我也有一个小小的心愿，就不知陆总愿不愿意成人之美——”
安妮拖着尾音带了点撒娇气看向陆安，她来之前可是打听过了。这陆安在影视圈可是神通广大，若是能攀上这根高枝，就不用了再受唐小四的气了。
陆安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冷笑，他早知安妮这女人也不是好相与的。当年能把陈芳菲害的那么惨，也是个狠角色。不过，他也事先调查过安妮了，听说她跟唐小四在一起以后就隐退了，这些年也没什么作品，人气也是大不如当年了，想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两人看着彼此揣测对方想法时候，电梯门忽然开了，程澄本打算上楼去见程凯，却正和两人撞上，下意识的退后一步道：
“陆总，安妮，你们先——”
陆安看程澄准备坐电梯上楼，第一反应就是她要上去找程凯。但不想打草惊蛇，还是扯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道：
“谢谢，年会的事，晚点还要去你那一趟，再落实下。”
程澄点了点头，侧过身让过两人。安妮盯着程澄有些纳闷，陆安为什么对一个级别比他低的女人这么客气？
陆安注意到了安妮的表情，等程澄坐上电梯上了楼，才开口道：
“那是咱们公司人力的总监，程总的侄女——公司大股东大程总的亲女儿——你以后见了她，最好也客气一点。”
安妮闻言顿时就理解了，原来是关系户，怪不得陆安这么慎重。想着，便深以为然地点头道：
“陆总你放心，我以后一定注意。说到关系，我在会上听说——您是《沉默的证人》的项目负责人，您可能也知道，我以前也是学表演出身的——”
陆安听了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道：
“陆尧是顶级的流量明星，在其他演员的选择上我们会非常慎重的——不过，我一向对自己人很上心，要是你能解决了陈芳菲，我倒是不介意给你安排个重要角色。”
两人在电梯前的这番交头接耳本来没什么‘奸情’，可看在前台何静的眼中却完全变了味道。她还没见陆安在公共场合和哪个女人这么亲近呢。这楚晶晶好不容易和陈芳菲凑对了，又来了个新的狐狸精。
想着，在陆安和安妮路过前台的时候，何静就只是点了点头，不似以往阳光朝气地喊出‘陆总’这个称谓。
陆安作为一个情场老手，显然注意到了何静的不同寻常。想到以后还要依仗她套路张三五，当即停下脚步，示意安妮先进门，自己半靠在前台上道：
“小何啊，新买的表啊，不错，就是表盘大了点，不太适合你。我那有块瑞士的小绿表，是专门搭配时装的，最近正火。这也马上年末了，你也辛苦了，就送给你吧。晚点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拿给你。”
何静一看陆安扔下安妮单独跟自己说话了，顿时有点小得意。
什么嘛——她还以为新人有多得宠，这看来也就是公事公办，陆安对自己才是真有那么点意思呢。
“那就——谢谢陆总了。”
何静娇羞地一低头，一撩头发，陆安一看知道警报解除了，冲她点了点头，便进门去了。
安妮在不远处看到了全程，虽然不知道陆安说了什么，但看何静的反应，便知道陆安比自己想的段位要高很多。以后在他面前还要更谨慎些，可不能中了他的圈套。
“行政部在这边，这次我带你来，下次你认识了，就自己过来吧。”
陆安一边带路一边对安妮说，好像几分钟前和她讨价还价要‘干掉’陈芳菲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一样。
安妮闻言，表面微笑，心说这陆安没学过表演，演得倒真的不错啊，比她好多同班同学都有戏。
同样上演着一出好戏的不止公司，还有提前离席的陈芳菲和楚晶晶。
两人自决定在一起后，几乎就没为什么事吵过架，红过脸，这应该是最严重的的一次。
陈芳菲给楚晶晶发微信，两人约在恋爱前楚晶晶总爱去的一家咖啡馆见。陈芳菲到的时候楚晶晶面前已经摆着三个空了个咖啡杯了，还有一桌子纸团。楚晶晶眼眶通红，旁边不时有些带着电脑以‘办公’之名‘撩妹’的文艺青年，蠢蠢欲动。
陈芳菲在楚晶晶对面坐下时候，那些男人不由自主地低头地低头，看风景的看风景。邻桌的眼镜男更夸张，仿佛已经放到微信扫一扫功能上的手机不是自己的一样，虚假的拿起来贴着耳朵，对着不存在X总，开始讲广东话。
陈芳菲看在眼里，却无意去计较，他现在只担心楚晶晶多心。
在恋爱方面，他一贯是走纯爷们儿的路线，所以才不希望自己的事影响楚晶晶。但从张三五、程野等人的反应来看，这件事确实是他太武断了——晶晶可能也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胆小怕事。
两人相顾无言沉默了好久，楚晶晶才哑着嗓子开口道：
“你们会开完了？你见过她了？”
楚晶晶压抑着情绪，避免提到安妮的名字，每次提起这个名字她就总有种自己是替身的感觉。安妮说的没错，尽管她不断说服自己，陈芳菲喜欢的是她楚晶晶，不是另一个安妮。内心却总有个声音告诉她，他们能够开始，能够走入这段关系，恰恰是因为她长得像安妮。
“没有，张三五和程野帮我编了个理由告假了。嗯，见了。你别多心，我，除了还是有点生气当年的事，跟她真再没别的什么了。”
陈芳菲一边习惯性地将桌上的纸团收拾进地上的纸篓里，一边拿过菜单眼睛作繁忙状，盯着上面的图片，回避楚晶晶的目光。
“杰哥，你看着我——看着我，我，我今天去公司，见到她了，在洗手间里。”
楚晶晶咬咬唇，陈芳菲一愣，翻着菜单的手顿时一顿，猛地抬头，伸手拉过楚晶晶放在桌上的手，激动道：
“她没怎么着你吧？是不是她欺负你了？”
楚晶晶摇了摇头，眼里又开始有泪水打转，叹气道：
“她没欺负我，是我自己不争气。我没法跟她解释——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她说是因为我俩长得像，兴许你只是从我身上找她的影子，可，我不愿意承认这是事实——”
陈芳菲闻言，这才彻底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之前听程野转述张三五的话，只觉得他有点危言耸听，认为他不如自己了解楚晶晶，楚晶晶不会对安妮的挑衅往心里去的。
现在听到楚晶晶亲口说出来，才后知后觉，张三五到底还是技高一筹，比他要更懂女人心一些。若不是他听了张三五的话追出来了，楚晶晶自己在这钻牛角尖，还不一定会出什么状况。
想着，怀着失而复得的心，握紧楚晶晶的手道：
“放屁，我什么性格你不知道吗？我要是喜欢安妮就去追她回来了。你和她哪点像？除了长相上有那么点像以外，性格完全是南辕北辙好吗？而且她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利用别人的真心，那么蛇蝎心肠的人，你这是作践自己吗？拿自己跟她比？”
陈芳菲一着急说话音量不自觉地就提高了，周围文艺青年们顿时变身吃瓜群众，虽然还在各忙各的，但明显坐姿都调整到了最利于听八卦的角度。
楚晶晶悲伤归悲伤，基础的察言观色，搞清状况的能力还是在的，注意到周围人试探的视线。虽然有些感动，还是抓住陈芳菲的手，压低声音道：
“杰哥——你小点声，好多人看呢。我知道，我是知道你心意的。是我，太，我当时也是跟她这么说的，说像她的样貌反而拖咱俩关系后腿。可是，不知为什么，一见了你，我就，就委屈，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我，其实一直心里有个过不去的坎，总惦记着这件事，今天被她点出来了，就有点难过。”
陈芳菲经楚晶晶提醒也终于注意到了周围的状况，有些不好意思地降低音量，挠挠头道：
“你别看我写东西什么的，看着感情挺充沛，伤春悲秋的。其实女人的心思我从来就猜不准。要不是这样，当年可能也不至于——算了，不说当初的事。其实今天要不是张三五跟我说你挺在意的，我还不知道这事能害你这么难过。不过话说开就好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躲着安妮了，错在她，咱俩怕什么，有什么咱俩一起扛——”
楚晶晶闻言再度流泪，吓得陈芳菲赶紧从纸巾盒里抽了二十多张纸一股脑塞给楚晶晶。楚晶晶看着陈芳菲有些笨拙的讨好，破涕为笑拍了下他的手背道：
“讨厌——我是高兴的。你能这么说，我真的很开心——”
陈芳菲和楚晶晶误会解除，两人手拉着手走出咖啡馆的时候，陈芳菲能感受到背后那些文青们有些酸楚嫉妒的视线，顿时有点小得意。
陈芳菲正沉浸在自己及时止损的机智中，楚晶晶忽然拽了拽陈芳菲的手臂，压低声音道：
“对了，那新入职的人里面还有个叫钟赢的，你今天见到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