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五把钱交给KTV领头的‘妈妈’时,‘妈妈’一张大浓妆的脸,乐得粉扑扑往下掉。一边拍着张三五的肩膀一边道:
“树哥夸的人就是不一样,讲信用。姐问句不当问的,小虹走了这么久,你怎么还惦着啊,我们这,新姑娘多得很咧。”
张三五摆了摆手,不着痕迹地往后蹦了两步,避免‘妈妈’的粉掉到他肩膀上,笑道:
“我长情,谢谢您了。”
“小伙子又有礼貌还讲感情,现在这样的男人不多喽。”
‘妈妈’望着张三五的背影感慨,要是她再年轻个那么二十年,这样的男人她一定不会放过。
张三五处理完了楚晶晶的事,叫了辆车往家走,回去路上还在琢磨陈芳菲和楚晶晶的事。也不知道陈芳菲怎么样了,照他的性子,该不会自己安排嘱咐了这么多,最终还着了道儿吧?
公司众人都度过了各怀心腹事的一夜。
第二天,张三五和程野居然成了第一组到达单位的员工。他们到单位的时候,前台何静也还没来,张三五看看手里的豆浆包子,以‘人瘦就得多吃’为由强塞给了一旁已经吃了两张糖油饼、一碗豆腐脑的程野。
程野也没推辞,包子塞了满嘴,吓了张三五一跳,连声道:
“你慢点吃——够吗?不够咱再买点。”
程野一边摇头一边笑,不愧是他三五哥,什么时候都为了别人着想。
张三五陷入了迷茫,程野这是怎么了?虽然这孩子平日里做事也没什么章法,但今天显然进入了另一个新的领域,仿佛自己对他有什么大恩义一样?难道程澄把当年那件事告诉他了?
张三五狐疑地给程野递上豆浆,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他所料不错,程野实在是太好‘读懂’了,从上班路上那意味深长的小眼神,和一路的情歌金曲串烧,张三五就已经感觉到‘那味儿’了。
程野嚼着包子,他终于了解了‘张三五’这三个字在姐姐心中的分量了!他现在非但不觉得姐姐对张三五太特殊,反而觉得这感情浓度不够,还得再升级!他认为这不只是喜欢、爱、崇拜那么简单,简直可以说是一次新生。程野下定决心。以后张三五有要求,他就是赴汤蹈火也要达成。
这个男人救了他姐姐的命啊!
但姐姐不让他说,他自然也不会再提。
前夜,程野家。
程野回家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确实怕姐姐,可也是真担心。姐姐是他在国内唯一的亲人,见姐姐彻夜不眠在阳台吹风,他也睡不着。
最终还是没忍住,程野猛地拉门出去,来到阳台上。
“姐——你要有什么不开心,跟我说说呗。我不一定懂,但是说出来能好点——”
程澄看了弟弟一眼,情绪复杂,欣慰中带了些苦涩。
“你还记得八年前那场大火吧——”
程澄说着,盯着因月色而能看清的远山,陷入了回忆。
八年前,才满二十岁的程澄兴奋地背着双肩包去X大上美术课。那时候她每周最期待的事便是在那里见到钟老师。那是一个年逾四十的男人,黑色的浓密卷发中夹杂着一些白发,一副金丝眼镜,整个人儒雅又绅士。和一般学美术的人不同,他从不穿太具色彩的衣服,永远的黑白灰,衬得他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仙气。
在别的人都用心作画的时候,程澄借着素描的便利,总是盯着钟老师看。少女眼中特有的崇拜之光,吸引了一直在美术领域郁郁不得志的钟老师。一封带着甜蜜果香和少女心事的情书,彻底引爆了两人间的情感。
钟嬴不大的工作室里,从那天起多了一个新的‘女模特’。程澄数着两人的甜蜜,日复一日地给她的钟老师写着情书,幻想两人的未来,没想到得到的却是突如其来的背叛。
一次惊喜地突袭,她拎着刚做好的皮蛋瘦肉粥,造访因病没来上课的钟老师时,却在熟悉的沙发上看到了两个纠缠的肉体。
这一幕,不但毁了她的初恋,更毁了她对男人的所有美好幻想。程澄开始不吃饭,不管弟弟程野怎么哭闹,也充耳不闻,将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为这事,程野斗着胆子给远在大洋彼岸的父母打了电话,关心女儿的程父第一时间赶了回来,找人‘料理’了伤害女儿的渣男——钟赢。
程父走后不久,不甘心自己‘老公’被‘渣女’套路的钟赢女友,假借钟赢的名义写信约程澄故地重游,回到美术教室的程澄,看到等待她的却是几个她不认识的陌生男人。在极端的恐惧中,因为彻骨的心寒和自保心理,她站到了窗户边缘,准备用跳楼威胁男人们收手。
没想到的是地上的情书忽然剧烈燃烧起来,整个教室成了一片火海。陌生男人亲眼看程澄点燃的情书,却也都没想到普通教室地上居然有燃油,火势越来越大,男人们仓皇逃窜,剩下已经心如死灰的程澄,跌坐在窗边等死。
忽然滚滚浓烟中传出一个男声:
“我却,怎么还有人啊。快过来,我带你出去!”
程澄抬起泪眼,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因烟熏带了一丝男人味,有些吊儿郎当地神情,仿佛这不是一场火灾,而是一场演习。
“能走吗?脚崴了吗?上来,我背你。”
那男人挠挠头,脱下自己的白色外套递给程澄:
“掩住口鼻,别松手啊——”
因为双手托着程澄,男人原本握在手中的文件袋掉在了地上,男人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看地上的文件袋,叹了一声:
“算了,人命要紧。你保持呼吸啊,清醒点——咱们这就出去。”
程澄是在楼道里昏倒的,在那之前,她似乎感觉张三五抱着她的手在某一时刻非常明显的往下沉了沉。但她已经没有那个经历去思考发生什么了。在接触到新鲜空气的一瞬,她好像有点醉氧。手中紧紧捏着文件袋,像是某种执拗,眼前一黑。
“……那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我从医院醒来的时候,大夫说他已经走了。我具体问了问,大夫说他的伤并不重,只是不知被什么重物砸了头,已经处理过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后遗症。”
程野听得目瞪口呆,虽然他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有过很多幻想,但这么英雄主义的版本却从来没有出现过。
在他心里三五哥一直是个凡事求稳,有点怂的男人。他怎么也无法把姐姐口中这个‘张三五’和他每天上下班见到的那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重叠在一起。
“我最开始也不信——”
程澄看弟弟神情有些木然,知道他是觉得难以置信,又开口道:
“但不会有这么巧的事了。他是那所大学毕业的,我问了大学教导员,教导员说他找我本来是想拿回文稿的——”
“什么文稿?”
程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眼前这个姐姐让他觉得熟悉又陌生,但莫名多了点亲近。在以前,姐姐总是一副万事不愁,战无不胜的模样。即便是在受了情伤的日子里,她也更多依赖父亲一些,他这个小弟弟总是被照顾的那个。这还是姐弟两人多年来第一次说些心里话。
“应该是他写得小说——他那天回到那间教室好像就是为了取那个——”
“那着火原因,真的是因为你点了情书吗?”
程野不知为啥智商就忽然上来了,程澄也发现了,事情涉及到张三五,弟弟总是愿意动点脑筋的。
“不是,后来调查说教室地板上有燃油,这很奇怪。从那几个想要逼迫我的陌生男人的口供看,他们只是打算吓唬我一下,让我以后不要在纠缠钟嬴。燃油不是他们放的,他们还以为是我绝望了,才点了情书想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难道放燃油的人,本来是冲着三五哥来的?”
程澄沉默了片刻,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也想过,但是就他那个性格,感觉也不能和人结这么深的仇。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件事对他刺激也很大,他不愿意提,以后我们就都不要提了——”
“程野,程野!”
张三五看程野不再嚼包子里,赶紧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孩子不是噎着了吧?
“三五哥——”
程野有点含混,忙不迭地吞咽下口中的包子,看向张三五的眼里带了光,紧紧拉住张三五的双手道:
“三五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哥,你说什么我就干什么!”
张三五心说一定是程澄告诉他了,程野这孩子真的藏不住事。不过也好,这样人单纯,想着,还是拍了拍程野的手安抚道:
“没事了,没事了。赶紧回工位吧,下午还有会呢。”
下午一点左右,陈芳菲和楚晶晶一起来到了办公室。
张三五有些审视地盯着两人看了会,发现楚晶晶不着痕迹地帮陈芳菲理了理夹克外的衣摆,不禁扶额,难道陈芳菲还是着了道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事实却恰恰相反。
前夜。
娇娇派人领着警察前来抓陈芳菲‘强奸’的时候,楚晶晶直接站了出来:
“警察同志,您误会了,他是我男朋友。”
“人家男女朋友你瞎报什么警?”
两个警察不悦地盯着报警的男人,男人百口莫辩,心里早把娇娇骂了千百遍。本来以为是好赚的快钱,没想到却因为虚报被警方注意。
“是是是,各位领导说的是,我这不是——经验不足嘛,路过听见女人喊救命,以为强奸呢。”
“你们也是——这楼隔音不好,也不是就住你们两人,注意点影响——”
警察甲打量了一下楚晶晶,看向陈芳菲的眼里有男人特有的‘你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
“知道了,麻烦两位跑一趟,要不要进来喝口水?”
楚晶晶处理得从容淡定,陈芳菲在一旁看了不由得庆幸,若不是她忽然想通了,决定倒戈一击,他兴许还真得在局子里和这两位解释‘强奸’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十分钟后,得知了事情经过的娇娇,立即打电话警告楚晶晶:
“我手上有什么你清楚的很,你要是不听话,会有什么下场——”
楚晶晶不慌不忙淡定打断道:
“姐,你和我是一根线上的蚂蚱,我要是倒了,非得也拽上你和陆总不可。你之前不是说让我录音吗?我可是录得好好的呢。”
【哼,我也不想知道你又弄了些什么女人。但是陆安,我提醒你,答应我的事还是尽快办好。我的书拍不了,你也别想好!】
娇娇听见自己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顿时有些慌乱,瞪了一旁的陆安一眼,虽然恨铁不成钢,还是勉强开口道:
“晶晶你说什么呢,咱们什么关系,我怎么能威胁你呢。”
一场闹剧就这么落下帷幕,陆安看到娇娇的白眼都快翻到水晶灯上去了,当即开口道:
“不就是个楚晶晶嘛,我这后手多了。你等着,我这就把陈芳菲给搞定。”
陆安单手叉腰,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唐小四老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