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柳眠手指房檐,秦九州抬头一看,隐隐约约能看见两个身影,趴在一侧,大惊之下随即不解,怎么站的那么高却没看见他们。
想不了那么多,他张了张嘴无声的说:“怎么办?”
江柳眠没动手的原因就是摸不清三人隐藏在哪,此刻已经全明了,自然是韩轻沉房里的那个更急迫些。
若是出手定会惊动房顶二人,摸不清三人的武功,江柳眠想着必须快,她武功不一定胜过盗贼,但出其不意也能制胜。
出云剑蓄势待发,只待盗贼偷完东西出门的那一刻。
她把秦九州护在身后,示意他不要说话,二人静静隐藏在黑暗中,秦九州只觉得空气都凝固了,想上前保护江柳眠,但被她死死拽在身后,这可不行,他还欲上前,却听见“吱呀”一声,盗贼出来了。
等的就是现在,江柳眠一个大步迈过去,出云出鞘,银光一闪,直指盗贼心房,盗贼显然经验丰富,一个转身硬生生的避过,往左跃了两步,这才发现手持双剑的竟然是个女子。
月光之下,二人的面容显现,盗贼认出来是那个吃饭时毫不吝啬、机灵可爱的“丫鬟”,没想到还是个练武的。
秦九州“啊啊”的说不出话,他怎么也没想到江柳眠一向带在身边视若珍宝的木匣中装的竟是锋利的宝剑,本以为是什么金银首饰之类的。
如果盗贼能和以前一样溜之大吉那么还有一线希望,可他以为对方是个女子,才犯了掉以轻心的大忌。
他故意逗江柳眠:“女侠,我们哥仨行走江湖多年,就凭你可抓不住,我只取金银不伤性命,你饶我一命。”
江柳眠冷哼一声:“就这样让你们走了,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被洗劫,别说废话,你们是分着来还是一起上。”
盗贼心中疑惑,怎么负责房顶望风的二弟三弟到现在也没露面,但对付这个女娃不需要那么多人。
江柳眠双剑点地,与自己合二为一,一个横掠快的惊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右剑已刺中盗贼肩膀,只听见“刺啦”一声,盗贼衣服被豁出一个大口,隐隐渗着血丝。
盗贼一个踉跄才站稳,神情复杂,自己太轻敌了,没想到这女子还真有两下子。他们“袁氏三兄弟”常年偷盗靠得可不是虚名,修习多年掌法已颇为精进,尤以他这个大哥为盛。
他迅速调整,一掌劈下,然而这掌对剑,已落了下乘,江柳眠身形小巧,一跳一跃,掌风未到已经避过,再说这习武之人看时间也看天赋,再多的年月抵不过老天爷赏饭吃。
双剑慢慢聚拢,寻着每一处空隙,袁大一个不慎,脸上竟然被划出一道血痕,一滴血落下来,袁大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被一个女子如此欺弄,气的哇哇乱叫:“老二老三怎么还不出来。”
不知为何,房檐上的二人就如同沉睡一般,毫无声响。
出云剑锋利十足,对方又没有兵器,江柳眠劲步疾走,长剑一勾,热气压抑,酒旗晃动,只听见一声惨叫,袁大的大腿瞬间被刺穿,顿时跌坐在地。
秦九州在一旁目瞪口呆,晚上还憨态可掬的阿眠姐一瞬间像变了个人,冷艳十足却蕴藏着恐怖的力量,看着袁大的血流不止的大腿,他浑身上下打了个寒颤,真是美人刀刀刀割人性命。
袁大挣扎着站起来却无能为力,躺在地上大叫:“二弟,三弟!”他们袁氏最厉害的不是掌法,而是三人合力的阵法,只等弟弟们一来,迅速解决掉三人。
“你啊,别做梦了。”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韩轻沉从黑漆漆的客房走出来。
袁大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你不是...”
韩轻沉眼神微眯:“你是说迷药?那是我十岁就玩剩下的。”
袁大狠盯着韩轻沉,心中懊恼极了,活了四十多岁,不仅没得到钱,现在还受了伤。
韩轻沉面无表情:“至于您嘛,若不是我闲来无聊,怕是早送你去找那两位好弟弟了。”
江柳眠皱眉,一个翻身攀到房檐,好嘛,原来这两位根本不是望风,而是早已死绝。
看着江柳眠将老二老三的尸体带下,袁大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纵使干些偷盗之事,那也是相处十几年的兄弟,刚刚还一起商议得手后的生活,怎么会折在几个十几岁的娃娃身上,一瞬间就命丧当场。
韩轻沉抖抖袖子,声音轻飘飘的传来:“袁大,迷药多无聊,不如换成毒药,反正死在你手上的人命数不胜数,怎么现在倒手下留情起来。”
袁大双眼瞪圆,眼中露出惊恐:“你怎知我是谁?”
韩轻沉不慌不忙的解释:“要怪就怪你们仨太自信了,大喇喇的坐在大堂,这么多年,你们袁氏盗了多少家,祸害了多少人,欺负了多少女子,腰牌上的‘袁‘字如此明显,要是谨小慎微也就算了,偏偏还极度自负,陷在我手里不算什么。”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韩轻沉道:“我嘛,没有名号。”
秦九州早已呆若木鸡,先前还觉得自己机敏,现在才发现不仅阿眠姐看出来了,韩轻沉更是一眼识别,想想自己既不会武功,又没有眼力,简直是废人一个。
袁大气得浑身颤抖,手指韩轻沉:“你...你这个混蛋,我让你不得好死。”
江柳眠心中一惊,韩轻沉很少说这么多话,难道是...
果真被她猜对,韩轻沉淡淡的说:“真是对不起了,我死你是看不见了。”
一听此话,袁大眼前一花,猛地觉得胸口发闷,恶心难耐,自己刚刚光顾着腿伤,没发现身体的变化,原来那才是小事,自己也中了剧毒。
江柳眠忙上前:“他们偷东西可罪不至死。”
韩轻沉揉揉太阳穴,觉得有些累了:“罪不至死?你去看看店老板。”
江柳眠急忙掠到大堂,大堂凌乱不堪,桌子椅子翻倒在地,极骇人的一幕,晚上还亲自上菜的店老板已经身中数掌,倒在地上。双眼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绕是一向有恻隐之心的江柳眠也无话可说,好好开店却遭横祸,刚才若是韩轻沉稍有反抗,怕是一样的结局。
想到这江柳眠不禁冒出一身冷汗,若不是韩轻沉早有提防,怕是还没到西南就一命呜呼了,才走了五天就遇上危险,这后面的路可如何是好。
秦九州急得大叫:“韩二哥,救救他吧,我相信他能改邪归正的。”
韩轻沉眼神微瞥,嗤笑道:“你们倒是真善良啊。”说罢,也不理会二人,径直寻个椅子坐下。
秦九州眼看着袁大的身子越来越软,顷刻间毒性发作,不停地在地上打滚,疼的吱哇乱叫,好似有东西在抓挠他的五脏六腑,不一会儿便七窍流血,毒发身亡。
眼看着一个虬髯大汉倒下再也没站起来,秦九州吓得站在一旁久久不能平静,朝夕相处的韩轻沉竟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用毒高手,腰缠万贯的贵公子转眼间变得心狠手辣,袁大死状如此凄惨,秦九州突然反胃干呕,不知道这次选择是否正确。
“让他们死的痛快些不好吗?”江柳眠看不惯韩轻沉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视人命如草芥,又比他们强上多少?”
韩轻沉道:“江柳眠,一年你就这点长进,你当真以为这外面还是忘忧谷,有平楚保护你。不过就是幸运罢了,你以为这袁氏闯荡江湖多年这么快就被你打败,别做梦了,他们袁氏掌法精妙之处便是三人合力形成密网,打败你绰绰有余,若不是我提前毒死那二人,你啊,连袁大的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
江柳眠说不出话,她从小在深宅大院长大,哪认识这江湖中人,这还是学武以来第一次实践,但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很显然她刚刚并没有起杀心,只是想着打败袁大,取回钱财,但袁氏三兄弟杀死反抗的店老板,韩轻沉又毒死三人,怎么演变成了这种局面。
她想了又想,有对店老板的可惜,对袁氏三人的厌恶和怜悯,但偏偏自己莫名的被韩轻沉说服,江柳眠心中大骇,自己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不喜侯玉卿甚至想过让他去死,可都是气话,何曾如现在这般?
难道,一年的时间足以改变我的心性?
夜色已深,三人就这么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客栈静默,没有一个人说话。
秦九州挖了个土坑把三人埋了起来,又立了个木牌,取来纸笔。
韩轻沉直截了当:“字就别写了,若受害之人知道这三人已死,怕是会赶过来挖坟鞭尸吧。”
秦九州自知身份低微但仍忍不住出言:“韩二哥,你怎么这么冷酷无情!”
韩轻沉并不回答,站起身,轻拍尘土:“睡觉吧,明天出发。”
秦九州吃瘪,望向江柳眠,谁知她也兀自低头,脸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想些什么。
秦九州以为她受伤,关切道:“阿眠姐...你没事吧。”
江柳眠摇摇头,望向韩轻沉离开的方向:“九州,让我想想。”
树叶疯动,乌鸦疯叫,秦九州心里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