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秦大人来了。”青黛过来传话。
韩轻沉放下手中的茶,没有表情地说:“让他进来吧。”这已经是事发的第五天了,他看着手中的信在火焰下化成青烟,心中自忖,皇帝虽然还没有动作,但总归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拜见韩公子。”
韩轻沉哑然失笑:“九州,我这个闲散公子,若说拜见也是我拜你。”
“不敢不敢,朝堂之上腥风血雨,崔相急的热锅蚂蚁,韩公子却乐得悠闲。”
“谢谢夸奖。”韩轻沉抿了口茶,坦然接下。
“你倒是直接,”秦九州收起不满,坐了下来,任他再傻,也不可能看不出来这是韩轻沉的杰作,皇帝可能不相信,但陪他同行的自己怎么可能猜不出来,他叹了口气,“崔相是否谋反自有皇上判断,可你自己,不也是存了二心。”
“咦,”韩轻沉笑道,“当年只关心每天吃什么的秦九州,也能说出这种话,真是让我佩服。”
“韩公子,你别取笑我了。当今圣上却是无为,但也没有大过错,你这种做法我真的不能苟同。”
“哼,没有大过错...”韩轻沉冷笑一声,“九州,你可知他最大的错误就是无为,身为一国之君,不顾及江山社稷、平民百姓,只关心勾心斗角、铲除异己,可配得上‘好皇帝’三个字?”
“这......”秦九州打不上来。
韩轻沉正色:“九州,你也是随我见了人世间的许多肮脏,盗匪频出、欺负女子、纨绔横乡......怎么现在倒迂腐起来,圣君当且尊之,庸才理应推翻。”
“推翻”二字从韩轻沉嘴里说出,秦九州难以置信的长大了嘴巴,“韩二哥,你...你太放肆了。”
一声韩二哥,倒是瞬间勾起了二人的记忆。
激烈的情绪也不知不觉降了下来。
一时间,二人均不由自主地喝了口茶,谁也没有说话。
半盏茶的功夫,秦九州才扭捏道:“韩二哥,我都明白,但我有一个问题,你可知你心中的人选能撑得起这江山吗?如果他同他父亲一样,你可再遇不上这天时地利人和了。”
“再差能差的过当今这位吗?”韩轻沉反问,这句话也是他跟王璋说过的话,他知道,老皇帝在世的时候,给隆泰帝留了韩鹄、郭建、王璋三人,但实际上最信任的还是王璋,王璋字其峰,从名到字,均是左右中立,形同其人,刚正而不迂腐,是隆泰帝心中的肱股之臣。韩鹄是他父亲,郭建爱护张毅千,唯有这王璋拿捏不准,况且,还有王念苏的事情。
韩轻沉左思右想,选择告诉王璋实话,他从多年前说起,自从小被崔氏毒害,流落江湖、和江柳眠相识、同去西南、发现西南王的秘密、认识孙夫人,直到回到韩府,却又和爱人分离.......一桩桩一件件,没想到那么长,又没想到已经那么多年过去。
韩轻沉讲述的时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未曾想故事讲完,已经黄昏。王璋没有打断他,耐心的听他讲完才哼了一声:“韩轻沉,你是在告诉老夫真相,还是变着法子让我原谅你对念苏的伤害。”
韩轻沉愣了一下,才发现竟然能说这么多话,而自己的故事中,不知不觉的全是江柳眠,他道歉,却不由自主地笑了。
韩轻沉的名声傲气本就不被王璋所喜,更何况王念苏被拒绝后元气大伤,心中早已笃定必不放过韩轻沉,可没想到这年轻人找上门来,还要让自己帮助他,王璋气愤不已,却还是耐着性子听完,此刻见这人虔诚之极,明明在笑,却又红了眼眶,心中不可无不震动。
王璋望着火红燃烧的夕阳,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韩轻沉大喜:“谢谢大人。”
“崔**佞,贪婪成性,百姓早有怨言,与你无关。”
韩轻沉心中明镜,拱手施礼。
王璋又哼了一声:“怎么还不走,蹭完中饭还要蹭晚饭?”
韩轻沉难得露出囧意:“我这就走。”
王璋背着手,看着韩轻沉的侧脸缓缓开口:“等事情了结,我也想见见你口中那女子。”
韩轻沉轻声道:“好的。”
房门关上,又传来了敲门声。
秦九州知道二人所谈均为机密,登时紧张。
韩轻沉道:“青黛,进来吧。”
青黛进来续完茶,道:“公子,天色已晚,需不需要给秦大人准备客房。”
韩轻沉点了点头:“当然需要,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弄些吃食,烙些饼来。”
“好的。”青黛退出去,又关上了门。
秦九州心中一暖:“韩二哥,你还记得这事。”
“当然记得,你不也记得我这个‘韩二哥’嘛。”
秦九州是个典型的吃硬怕软之人,一看韩轻沉这样反而不好意思起来:“韩二哥,我...之前是我误会你了。”
韩轻沉暗笑,这个呆子,还真是一点变化没有。
秦九州怕韩轻沉取笑自己,急忙转移话题:“韩二哥,接下来怎么办?”
“静观其变吧。”
“韩二哥,我不明白,周储的身份肯定是崔相的一个逆鳞,皇帝不可能不怀疑,此刻正是扳倒他的好机会,为什么不让王大人参他一本呢?”
韩轻沉直言:“咱们这位皇帝,你越是激烈他越是生疑,你要是觉得与崔相无关,他才能下定决心呢。”
秦九州皱眉:“所以你的意思是,皇帝会对崔相下手?”
“我没什么意思,这事只是一个导火索,我在乎的是崔相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可是,你的嫡母是崔相的妹妹,你这让侯爷如何自处......”秦九州话音未落,青黛推门而进,一股香气扑面而来,新鲜的葱花饼已然出炉。
秦九州早已饿了,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韩轻沉道:“赶紧吃啊,别不好意思。”
秦九州不客气,拣着吃起来,只觉得手中的烙饼外焦里嫩,酥脆极了。
韩轻沉已掰了一小口,一边吃一边回答刚才的问题;“侯爷的事情自有他决定,不过人们都应该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话没说完,心中却道,“我不也一样。”
秦九州直言不讳:“韩二哥,你真无情,怎么说你父亲和大夫人也是多年夫妻,这件事一发生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嫌隙。”
韩轻沉咬着手里的饼:“是挺无情的。”
秦九州自知失言:“韩二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韩轻沉心中叹了口气,世事怎能两全,自己无非是个自私又无情的人。
“那个,那个......阿眠姐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啊?”秦九州刚问完,一看韩轻沉凝重的表情,就知道江柳眠那边必然不顺,心中直懊悔,“哎呀,我又失言了,我..我走了,去客房睡觉。”急忙起身准备离开。
“等会儿。”
“怎么了?”
“拿上你的饼啊。”
“好的,好的。”秦九州一边后退,突然又有一个问题,“韩二哥,你怎么对皇帝身边的事这么了解啊?”
“九州,你的问题太多了。”
“.....啊啊啊,我走了,韩二哥晚安。”说罢,秦九州立刻逃离现场。
“这个呆子。”韩轻沉哑然失笑,皇帝的事他自然最清楚不过,朝堂之上还惹不到生死,只是秦九州倒是问到了关键,阿眠怎么还不来信,上京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