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的悬崖宛若被刀斧劈开形成的,岩壁光滑笔直,下面是深不可测的峡谷。湍急的水流从中淌过,撞击在巨石上,激起阵阵水浪,从远处看似是一道白色匹练铮然撕破,轰鸣声不断,如同滚滚雷声,给人以视觉和听觉上的震撼。
有水雾腾起来,朦朦胧胧,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上面,绚丽的彩虹浮现而出,若隐若现,煞是好看。在悬崖腰间云雾里,一条若隐若现的栈道紧贴着崖壁,曲曲折折,看起来不是很宽有些狭窄。“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银岩峦。”时而悠远时而亢奋的声音回荡在山间,缓缓传向远方,惹得前面怪石上倒悬的青松头间群鸟惊起。
清风吹过,散了一点云雾,只见栈道上一匹瘦马行动迟钝,不知道是不是被这险峻地势吓的,走的十分的慢。马背上斜躺着一白衣青年,金带束发,头戴玉簪,作书生装扮,眉宇间透着三分儒雅七分英气。身下枕着一把宝剑,看着是读书人,却更像是剑客,怀里还抱着个酒葫芦,也不怕落下马来坠入峡谷激流。他双目微闭,脸颊有些红润,看起来像是喝多了。
“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他扬起葫芦朝嘴里灌了一大口酒,朗声吟道,“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辞父离亲,策马出川的李白了。李白半醉半醒,沿途浏览过诸多奇特美景,兴致之下放声高歌。
“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李白回想起这些天的所见所闻,脱口而出,“但闻子规啼月夜,愁空山。”李白醉眼迷离,打了个哈欠后立身而起,勒住缰绳,在栈道上环视周围的景致。
青山挺拔,峰峦叠嶂,犹如通天巨剑直指苍穹。峭壁森然,断层上悬崖错落,流水贯穿而下形成一道道瀑布,此间白鹤飞舞,看起来给人身在人间仙境一般的感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李白感慨而发,他已经离家半月有余了,一路上栈道凶险,举步维艰,走了这么久都看不到人烟。他轻轻抖动缰绳,双腿一蹬,驱马缓缓前行。
前方望去栈道突然消失不见了,一座孤峰堵在路上,李白继续走,又前进了一小段路,马儿停了下来,四蹄不断地在地上摩擦,已经没有路了。李白蹙眉,随后用力地在马臀上猛拍了一下,马儿吃痛,一下子狂奔起来。李白拉直了缰绳,紧紧夹住马身。马儿整个前身扬起,然后前脚踏了个空,坠了下去。马儿惊恐的嘶鸣,想要挣脱束缚,李白险些都被掀了下去。
“咚。”紧接着,李白和马儿自上而下穿过一片灌木丛,安稳的落在了新的栈道上。李白的身上挂着几根松针,沾满落叶,整个人有些狼狈。李白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失声大笑,他摸了摸马儿的头,给它梳理了下毛发,安抚好它尚未平复的恐惧,继续上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蜀地的古老栈道就是这么奇异,李白嘘晞,心中倾佩那些修筑栈道的能工巧匠。
这一路上的景色,比之前所见更为夸张,前一段的栈道还有茂林灌木,而现在只剩下了怪石悬崖。三尺多宽的栈道贴着岩壁,下面悬空,是汹涌的河流,流水声如一道道惊雷炸响,刺激着人的心脏。马儿瑟瑟发抖,一点一点的移动,慢到了极致,偶尔有一声嘶鸣都是有气无力,没有了早先的神气。
李白低头看了一眼下面的情况,内心也不平静,激流中有万斤巨石被冲刷得粉碎。此情此景,千年之后仍有人能从“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这两句诗中窥探一二,感受到那凶险与壮观。拐过一个弯,那段栈道隐藏进了瀑布里,李白策马狂奔,然后俯身将头埋进了马鬃里。进了狭长的栈道后,马儿身上湿了大半,打着响鼻。
巧夺天工,这是李白最真实的感受,这里本是一线天,简直就是浑然天成的栈道,整条路被飞流下的瀑布挡住,与外界隔绝开来。工匠只需要稍加休整就是一条幽径。
足足在荒无人烟的群山里走了一个多月,李白才遇到了一支商队结伴而行,到了锦城。
“兄弟,我们接下来要去长安,你要一起吗?”领头的汉子一脸憨厚,热心地问。
李白摇头说道:“不了,我要去江南。长安我以后会去的,到时候我请你喝酒。”
那汉子也不矫情,哈哈笑道:“行,到时候你来了,到福景商行找我。就此别过。”
李白拱手说道:“就此别过,保重。”
汉子转身吆喝着商队出发,渐渐远去。
李白牵着马独自走在街道上,周围好不热闹,人声鼎沸,路上不少人用诧异的眼光看着他。他一个月来翻山越岭,风餐露宿的,弄了衣服脏烂,跟乞丐似的。李白只好到一家店里买了身衣服,又找了个客栈洗漱一番。
“掌柜的,从这锦城出发到江南,你可知道最快的一条官道怎么走吗?”李白询问道。
掌柜道:“客官第一次出门吧?”
李白感到诧异,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掌柜呵呵的笑:“从锦城到江南哪有什么最快的官道,想要最快的话,到锦城北门处,你到那里一打听,自有艄公来找你做生意。”
李白挑眉,摸了摸下巴,道:“艄公?这是何故,锦城到江南有水路可走么?”
掌柜解释道:“从锦城北门的护城河上船,然后改道进入长江,顺流而下,不消两日便可到达江南。这也算是锦城的一个特色。”
“原来如此。”李白又向掌柜买了些干粮,打了壶酒,道了声多谢,往北门去了。
锦城北门,护城河边,竟然停靠着许多奇形怪状的小船,来来往往的行人聚集在那里,进行买卖交易,热闹得很。
李白走到渡口前,果真如掌柜所言,那些艄公船家对着来往的人挨个拉客。他才走了几步,就被好几个艄公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出声揽生意。
“公子,可是要搭船么?”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家拉着李白的衣袖,笑眯眯地问。
“小兄弟,坐我的船吧,天南地北,想去哪儿都行!”赤裸着胳膊的虬髯大汉嚷嚷着,手拍胸脯的保证,不断地吹嘘着自己的本事。
李白一一谢绝,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位艄公和他的船只。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有个精练的中年男子盘坐在地上,闭目养神,和其他艄公不一样,他并没有去拉客的意思。
李白注意到了这有反常态的一幕,心道:“好奇怪的人,莫非是拉不到客,在此故意引人注意么?”
李白来了兴趣,走了过去,问道:“这位兄台,怎么不去拉客呢?”
中年男子闻言睁开眼来,斜斜看了一眼李白,没有搭理,随后又继续闭目养神。
李白吃了一个闭门羹,也不恼怒,不在意对方的傲慢与无礼,尴尬一笑,毕竟自己也过于唐突,随后正色道:“兄台,你这船去往江南么?可否载小弟一程,价钱好商量。”
中年男子两次被打扰,有些不耐烦,冷冷道:“我不做你的生意。”
李白纳闷,不解道:“为什么?”
中年男子忽地直瞪着李白,身上露出一股摄人的气势,怒道:“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识相的快点滚。”
李白见状心头一癝,在普通人看来这中年男子只是嗓门大一点,恼怒罢了,但落在他眼里就不一样了。
这一声呵斥中气十足,还用上了狮子吼的内家手法,运足了真气,自腹中深处吐纳而出,融进声中直扑过来。寻常人若是被这样针对,必定会肝胆俱裂,耳鼻溢血。
李白脸色阴沉了下来,闷哼了一声:“好阴险的人,你我无冤无仇,何故要害我?来而不往非礼也。”当下施展了一个道家的清风啸,将这中年男子的那股真气震散,反击回去。
李白心生怒气,这道清风啸被他用上了七成的功力,非同小可。中年男子大惊,顿觉双耳轰鸣嗡嗡作响,差点失聪,慌忙之中运功抵挡,饶是如此,他一身气血仍翻滚震荡。他见李白装扮以为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本想施以颜色教训一番,怎知李白身怀不凡功夫,大意之下竟着了道,吃了个暗亏。
中年男子面色变得苍白,有些嘶哑地道:“清风啸,你是元虚子?”
李白道:“什么元虚子,我不认识,在下只不过寻船问路,阁下便想伤我,未免太过霸道。”
“我乌蒙客就是这般霸道,你能怎地?”中年男子运转内功心法,调理气息,攸的一跃而起,“你是同风女一道来的?”
“莫名其妙,不知所谓。”
“你承认也好,不认也罢。清风啸是谷玄老道的成名绝技,就算你不是他的徒弟元虚子,也和他脱不了关系。”乌蒙客如鬼魅一般掠向李白,左手出掌朝李白的胸口按去,“哼,早就听说风女找了元虚子来找我的晦气,既如此,宁错杀不放过。”
李白先前被乌蒙客用狮子吼偷袭过,知道此人阴险,一直防着他,这时见他欺身而来,随即一个穿花绕树的身法躲了过去。
“你这人好生无礼,如此奸诈,听你所言似乎还与谷玄真人的弟子有过节。谷玄真人一身正气,在江湖中德高望重,他的弟子想必也是侠义之士。你既与他有过节,定然不是什么好人,待我将你拿下细细盘问。”李白说着已经拔剑刺向乌蒙客,快如闪电。
乌蒙客冷笑:“小娃娃初入江湖,不知天高地厚,天下正道豪侠闻我乌蒙客之名无不丧胆,你还妄想拿我,呵呵……哈哈哈。”一阵阴阳怪气的揶揄,随后左手横掌斩向李白的肩膀,同时右手握拳打向李白的腹部,攻势凌厉。
李白也不防御,出剑的速度更快了,剑影化作一片青光,笼罩着乌蒙客。乌蒙客倒吸了一口气,大惊失色,这一剑以攻为守,他的膻中、凤池、巨阙三处要穴被剑气压制,气海运转艰辛。他忙撤掌收拳,双手手指蜷曲做爪状,改施大擒拿手。方才李白以迅如雷霆的手法,一剑之内连刺四穴,瞬间之内近乎制住了乌蒙客的命门。
乌蒙客又恐又怒,江湖中从来没人知道他的命门,这小娃娃竟误打误撞找到了。这时候他那里还敢轻视李白,凝神戒备,只当李白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看待。乌蒙客后撤一步,翻身飞起,俯冲而下抓向李白脖子。李白使了一式“朝阳”,长剑斜撩刺向苍穹,恍惚间一道冷光如游龙腾飞。在长剑将要割到手掌时,乌蒙客以爪化掌,贴着剑刃险而又险的避开,运转内力,灌注在左掌上,一个弹指神通弹在宝剑上。
李白感受到一股内力顺着长剑游离而下,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放松,顺势拖动,用了一个卸字诀,卸去乌蒙客的大部分力道。他连挽两个剑花,招式秀气绚丽,紧接着剑风一变。李白双手握住剑柄,抡起宝剑斫向乌蒙客的腰间。
两人你来我往,不分胜负的斗了半个时辰,彼此热汗直流,喘息沉重。
“乌蒙客!”在李白和乌蒙客酣斗之际,一道呵声传来,李白和乌蒙客相继回头,只见一个年轻道人和一个俏丽女子飘落河边渡头。
乌蒙客骤然变色,道:“风女……元虚子……”谷玄真人是道士,而那个年轻道人是和风女一起来的,不用猜,定是那元虚子无疑了。这时候,乌蒙客也知道早先认错了人,将要面对三大高手,心中也颇为忐忑。他虽然自负神功无敌,但是也知道猛虎难敌群狼。
那被唤作风女的俏丽女子立眉竖眼看着乌蒙客,语气清冷,道:“你身为吐蕃第一武士,偷偷摸摸的来到中原,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