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葛从兜里掏出一大串钥匙,埋头找出一把后,伸进锁眼,伴随着两声“咔嚓”,直至钥匙没法转动,他又拿了块黑色的小石头,放在门底下。
“这样他们回来也知道该去哪里找我们。”他自言自语,和萨坦一起走出巷子。“黑色殡仪馆”的灯牌熄灭,倒是显得有几分办丧事地方该有的味道了。
“你今天怎么没带手套?”
“有其他的用处啊,倒也不是很需要。”萨坦把手揣在兜里,身上的背带有着大大小小的罐子,有些装在铜罐子里,他和恩葛身上都背着一个小的斜挎包,塞得鼓鼓囊囊。
他们在主干道上等待着马车,蒸汽机车的价格目前有些昂贵,更何况论赶路而言马车差不到哪里去。
他们就靠在昏黄的路灯下,路灯越到晚上灯火便越是微弱,太亮的灯光反而会影响四周居民的休息,这便是所谓的光污染。
恩葛的口袋突然震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一点点的细小凸起从他的口袋之上浮现而出,不断跃动,如同一个个活着的生物想要逃脱。
他伸手去摸,满手全是黑色的粉尘,粘在手掌上,就像是刚从煤窑回来。
“他们马上也要过去了,信号已接受!”萨坦拿出一个黄铜罐子,左手抛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做了一个相当优秀的斜抛运动,又来到了右手。
萨坦笑了笑,看到远处有一辆马车,便挥手示意上车。
“师傅,利亚维斯塔大教堂正门,斯奇斐洛之光的雕像前,我们可能比较赶时间。”
“好嘞。”车夫挥鞭御马,车轮滚动,夜色正浓,他伸出头看了一下,已经十点过了。
“我觉得干这行迟早得猝死。”萨坦抱怨了句,把车窗关上,玻璃上还有些尘灰。
“那可不会,我还身体硬朗着,开他个几十年都不成嘛问题。”车夫转过头对他们笑到,他臂膀硬朗,皮肤黝黑,笑起来露出两颗焦黄色的牙,萨坦往他腰际看了看,果真别着一根烟斗。
萨坦一下子有些愣住了,但转念想了想,又重新说到。
“那希望咱们工作都顺利吧。”
“成。”车夫继续骑在马背上,戴着一顶有些褪色的卡其色礼帽,上面还绕了一圈红色的丝带。萨坦原本是想对恩葛抱怨一下。
车一路很平稳,萨坦付了钱后,同恩葛一起向车夫道了声谢。马车便重新消失在兰德街的夜色之中,过了远点便连灯光下的影子也看不到了。
嗒嗒的马蹄同车轮滚动在板砖上的声音,渐行渐远。萨坦点起一束火苗照亮道路,教堂中烛台灯火摇曳,神父大概还未离去。
利亚维斯塔大教堂属于比较正统的诸神教堂,侍奉着四方数得上名号的神明,故而设计也显得更华丽神圣,高洁而纯净。一些特殊的教堂提供给那些特殊信仰者,但那也是正统信仰的范畴之类,虽然说他们确实不是很欣赏的来人骨教堂。
那种地方让人心生寒意,望而生畏。
金黄色的烛台高悬在教堂顶上,烛火平稳,镂空的穹顶却是通风恰到好处,设计严格,毕竟这是整个城区最大的教堂,因此也会有更多的资源与物品可以提供给他们。
“我歌颂诸神”
“祂们将力量播种人间之道”
“那些流动的水与风,我高歌你的巍峨形体”
“涌动的光与电,我念诵你的名”
“承载着无上的恩赐”
“孕育万千世界”
“众神之居所”
“苍穹之峰”
“斯奇斐洛”
“伟大主宰之所在......”
教堂的大门没有关上,萨坦与恩葛直直地进去,沿着金边的绒毯,来到祷告台前,神父戴着圆框眼睛,朗诵着神之诗篇——《神典》
那是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咏赞之词,自打印机发明后便根据历人记载,印刷成册,发放至各个区域,现在哪怕是最为穷苦的家庭,也会在家中放有一本。
神父端着烛台,没有放在祷告台上,这里的人们对于信仰是极为虔诚的,倒不如说是侍奉神明者,理所当然,他们偶尔会获得恩赐。
恩葛看了看萨坦揣在口袋里的手。“某种意义来讲你比他还要虔诚。”恩葛把帽子脱下,对着萨坦打趣道,嘴角向右上方扬起,露出尖牙。
“那你就该被钉在十字架上净化了,还得三天三夜,用圣火炙烤。”萨坦朝着神父的方向走,理正衣服,鞠了一个躬,在肩膀上轻点三下。
“老索格罗夫,有新活了。”
神父合上《神典》,厚重的书裹着一层他自己做的书皮,索格罗夫头发花白,短而卷,他是从沙港那边移居至此的,那里的环境恶劣,烈日灼空,水资源贫匮,甚至一度成为边界线的战争爆发点,格朗特拉的祖父从战乱中移居至此。
他们在了解了有关神明的信仰之时后,成为了虔诚的信徒,格朗特拉自身信奉自然之神Slax,也习得了一些法术。Slax是最为包容世人的神祇,自然之光庇佑大地,原初之神之一,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信仰Slax之人的法术,往往可以为其他信仰者所用,兼容性极高。
也许也只有神祇才会对他的孩子们一视同仁,他们都是神的孩子,从远古将血脉蔓延至今,本就应该一视同仁。
他倒不是一位古者,不过他有些别的研究。
“噢,萨坦和恩葛,诸神之子与月神的孩子。”索格罗夫摘下眼镜,看着眼前的两位。
圣职者都喜欢这么称呼人,普罗大众信仰不一,有些称呼上的区分也是合理的。
“他更像吸血鬼的孩子。”萨坦伸手去碰恩葛的嘴,把他带着唏嘘胡渣嘴唇向上拉,露出一颗尖牙,恩葛没有闪躲,已经很习惯这样的玩笑了。
“先说有什么事情吧。”索格罗夫下了祷告台,来到他们身前。
“萨坦前几天查到一起疑似古者袭击的案子,受害者伤势不重,你不是说过古者的疯狂也许是可以抑制的吗,我想那个年轻人也许还有救。”
“确实如此,但在此之前,我有些东西要给你们看。”索格罗夫依旧没有放下《神典》,转身往一条长廊走去。远离了教堂的中心范畴,那种地方往往会有忏悔室之类的。一些教堂也会有接受诸神祝福的圣物供养其中。
像利亚维斯塔这样颇具规模的教堂,自然会有这种场所,索格罗夫便是圣物收藏室的现任管理员,他对于金属工艺以及武器制造有些心得,便把那些玩意儿也放在里面了。
萨坦面色平和,开完玩笑之后便沉下了脸,走在两个人的身后。
长廊两旁都是写实派的油画,色彩厚重大气,神圣庄严的气息几乎让人想要停足观赏,这里很少对外人开通,这些油画都是毫无保护措施地挂在墙上,对于神圣之物而言,有些时候过度的保护是一种亵渎。
“我真是惊了,你们这里居然有《母神之河》。”恩葛看着一副画,拉长声调,对格朗特拉喊道。“这他妈是真迹?!”
“嘘,在庄重场合请保持素质,孩子。”索格罗夫转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继续向前走。
“这个东西不做保护措施我真的没法理解,这是用龙之血画的啊。”但恩葛没有停下,继续快步往前走,他们的时间很多,但不是现在,特殊办事部门来这里也不是难事,看个几次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一直都很喜欢画作,黑色殡仪馆的二楼是他们的合租公寓兼办公室,他们的工资其实不低,危险系数与利益成正比,恩葛的卧室收藏着各式的艺术品,几乎都是些,重金求得的东西。
《母神之河》的艺术手法高超,其作者本身也是为强大的古者。这幅画所描绘的银河,那些斑斓的色彩,流光溢彩,就像真实徜徉于银河之间,细数满天繁星。
“”
那是龙之血,当然不会是远古时代那些数得上名号的传说生物,否则也不会在这里了。
无论是艺术价值还是龙之血,都将它推向了第四纪元初期登峰造极的艺术作品之一,它的作者也被冠以“天使般的虔诚修士”之名号。
索格罗夫来到一扇门前,拿出一瓶粉末,混合着各式金属,它们悬浮在门把手上,伴随着一道强烈的光彩,大门顿开。
木质的地板上有着各式琉璃器皿,隔着半透明的青翠之色,能看清楚里面培养液中延伸着触须的血肉。
“对方有什么特性吗?”索格罗夫在一个个两端盖着铜盖的玻璃器皿前观察。
“迅猛的四刀流剑士。”萨坦毫不犹豫地回答到。“我们可能需要征用枪支类型的圣物。”
索格罗夫看着铜牌上的标号。“脉动之音......五线谱......端脑......”他终于在一个玻璃器皿前停步,异肢脱离宿主后会自行改变形体,甚至拥有类似于植物的生命体征,萨坦看着一个浸泡在培养液中的手指树,感觉有点惊悚。
索格罗夫拧开盖子,用悬空术取出里面的物品,那是一把造型奇异的物品,前端有五点红色的,像是壁虎脚掌的触点,通体灰白色,有着暗红色的纹路,不断蔓延到根部的触须。
“血枪,我也忘记它来这里有多久了,使用方法很简单,它会爬上你的手臂,抽取你的一部分血作子弹,你的异肢越强大,子弹威力就越大,很适合你。”
索格罗夫把血枪递给了萨坦,摸起来像是金属的质感,但那些红色的部分却摸起来滑腻,如同新鲜的血肉。他拿起来,尾端的触须还在轻微抖动蔓延。
萨坦把他用右手拿起来,那些触须一下子扎上了他的手臂,痛感很微弱,亮白色,带着五彩光斑的液体慢慢流入了血枪之中。
“这个是给你的。”索格罗夫拿出一把弩。“这个是我自己做的,不用申报表格。”他朝恩葛笑到,黝黑的肤色衬托的他的牙齿泛白。
“就这?”恩葛拿起弩箭,感受着它带有枪式的扳机,红木的握柄,金属感的边框。还有类似于转轮手枪的换枪系统。
“这个可比圣物差不到哪里去,科技也是生产力之一。”
恩葛拉起弩箭对准地板,转动换箭器,一把银白色的弩箭弹射到槽上。
他按下扳机。
“砰!”地板上瞬间钻出一个洞口,整支箭完全没了进去,在昏暗的灯光下,甚至看不清箭尾。
“这玩意儿会走火吗?”恩葛拿起了弩箭,淡红色的眼睛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