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斯坦(ASTAN)将刀重新别回腰际,这是他的第五次轮回,当那些往事一次又一次地从记忆深处揭起,他回想起了自己的宿命。
他本是半神之躯,刀斩三千恶鬼,诛伏灾厄。
他登上斯奇斐洛山,被诛灭的回忆,让他一次一次想起那些愤恨与屈辱,数千年来他受困于此,这万般轮回的囚笼。
斯奇斐洛,世界之巅,诸神隐匿之所,万千星辰汇聚之地。
从千万年前为求权柄的那次朝圣起,他一路直登云端,直至山巅,云雾萦绕,星辰辄起,他耳边响起众神的低语。“逐神位之人.......”
那些血与恨,他自知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曾被所信奉的神明背叛,仅仅只是因为动荡其权柄。他以血肉为祭,献于灾祸诸邪,换得一位神明的性命,灵魂被割裂,漂泊在虚无中,万世轮回。
每一世轮回他都无法使用任何魔法,却始终拥有着异肢的力量,他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他的命运与那位未知的古神所缠连在一起,至此只为复仇。
他的右手与左眼,那是他复仇的唯一途径。
“你们尽管依次前来,纵有万世轮回,我形神仍在,誓要诛杀斯奇斐洛诸神。”
“我甘愿拥有邪神的手与眼,也定要你们万劫不复!”
苦修刀术剑法,只有同为半神的武宗始终庇佑他,那是身为人类的共鸣。但他现在算是什么,一个漂泊在万千个分与秒,游离于三千世界的恶魂?
亚斯坦只着半身长袍,右胸袒露,异肢的血肉已然渗透半边身体。靛青色的血肉交织脉动,左眼附近的太阳穴处有黑色的烙印。
那是他轮回之中,作为弑神者的罪恶标记。
他俯身猛冲,右手握刀柄,倏尔迸发寒光,时间的流逝在他的眼里变得缓慢,星辰的光辉,微尘的运动,在他的眼里,数十年如一日,在他受困于轮回桎梏的日子里,万年始终如一。
右手发力,万物归一,身形摇曳。刀光闪烁,完成数十次斩击,他将山顶削下一个角,那巍峨的寒峰巨石落下,继而那千年岩石滑落,沿山脊下滑,直至千万年来的积雪将其托住。
但更多的积雪却是向后滑落,远而观之,则是飞雪四起,尘埃散开。
亚斯坦不由自主地抽搐着嘴角,放声大笑,直入浩瀚星海。
每一次登上这里,他总会将斯奇斐洛山削下一角,山峰在不断增长,他也会愈发迅速地前来此处。
斩峰,弑神。终有一日,山峰将被移平,徒留岩壁荒原,而斯奇斐洛诸神,亦会陨落于此。他以骨肉为誓,魂魄为契。
“亚斯坦,这一世倒是快了不少。”
一道人形光晕散开,绚烂如星河,纵使只是身形,亦有星辉闪烁。伸展六翼,披散头发,为神祇之后,便会脱离生死生命的范畴,超然物外,也不曾有性别一说,已然是究极于世的生命体,却也依然无法篡改世间之规则。
“神并非真神,你们也会受到规矩的束缚,神亦非是永生,我已诛杀你们其中的人于虚无,他们湮灭在万劫不复的虚空!”
亚斯坦放声大笑,没有克制自己的情绪,却是右手紧握住刀柄,赤黑色的刀身,萦绕着青色的布条,以增大摩擦力,防止脱手。
刀身通体深黑,不知道是以哪种材质打造,似乎有着,极为古早的年头。隐约有暗黑色的烟雾萦绕,带着血红色的微粒萦绕其上。
“下一世再来吧。”无名之神未着任何衣物,只有纯净至臻的星河光月闪烁,这或许是祂的本真面貌,亦或是幻化而成的缥缈形体。
祂双手对接,星辰流转其间,席卷于斯奇斐洛山尖。祂身形约十七八米,亚斯坦只是个一米八几的半神罢了,两者身形颇具差异。
亚斯坦握紧刀柄,通黑色的刀身震荡出点点幽波,渗透着空气向前涌动,未曾停息。他仅凭刀身抵御住浩瀚的神之惩戒。
神也是人,这是他再也明白不过的。
一道黑色的光芒渗透进了祂的体内,却未引起半点影响。“这是何等戏法,亚斯坦?”神祇谈吐如吐目风息,无悲无喜,却声势滔天,卷起怒风狂啸。
“你已然无资格同我交谈!”亚斯坦未停下半分笑意,嘴角肆意上扬,瞳孔放大,声线嘶哑,亦如野兽嘶吼。
“我深谙武道千万年,未曾停歇,又怎会徒劳而归?!”亚斯坦的异肢是纯粹暴露在外的肌肉,呼吸起伏如蠕动的血肉。
“我一眼便判定你不是我的对手,你我皆是世间因果的奴隶,Kelivasgar.Bryetscolan,与我归一。”亚斯坦趁着格挡的空击,反手将刀捅入自己的胸膛。
那些幽黑色的波纹从亚斯坦的异肢血肉蔓延开来,侵蚀掉了整个半身,直至赤黑相接,如同燃烧的焦炭,在散发自己的光与热。亚斯坦肌肉抽搐,险些未能直立起身,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有极为微小的呜咽。
无名神祇停下了自己的术法,在山顶之上,万物星辰之间,观察着亚斯坦的变换。祂无法以任何缘由解释清楚亚斯坦的动作缘由。
霎时,祂想起那道暗黑色的波纹,也渗透进了自己的身体。
“置换......咒者之术,无人可躲......”亚斯坦将刀身拔出胸膛,其上浸染着暗红色的血液,滴落在极夜的斯奇斐洛,史前雪山,万古至巅峰上。
星辰碎裂,湮灭于尘埃,无声无息,就像是一道风吹过,祂就此陨落。无声无息,那宇宙万千生灵之一罢了,无人可躲......无人可躲......
咒者之术并非是法术,而是与亘古以来便存在于世的,更为久远的古神的诅咒,施术者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等价换取。他本就是漂泊在世界轮回齿轮之上的亡灵,同邪神交易又算的上是什么。
亚斯坦的眼前开始变得一片漆黑,头脑发晕,手脚无力,自然摔倒在地,无力匍匐,触碰着冰冷的岩石,被他所斩切的斜面。
他这次度过了多久......似乎是二三十年,一次更比一次提前,他有种预感,终有一日会结束掉这循环往复的一切,他会寻找到真正的幸福。
黑色的刀身自刀尖解散了形体,化为粉尘,亚斯坦知道,他将在下一世的轮回遇到他,那将是一个新的开始。
亚斯坦的身体变得灼热,有金红色的飞屑从身体上飘出,他的整个身躯从异肢开始溃烂,亦如燃烧着的,世界熔炉之中的柴薪。
他做的很成功,至于诸神有多少,他并不在意,他只是轮回于此,坚守自己的宿命,他不会忘记那些血与恨,永远不会。
他是亚斯坦,弑神之躯,肉身成圣,在世界的轮回中,未曾变更的亚斯坦。
他本身就是不逊色于神祇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