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禄的意识在一点点回归,随着脑海逐渐清醒,天禄顿时感觉到全身骨头仿佛都被折断了一般,剧烈的疼痛如同被野兽撕咬着全身,生不如死,背上黏糊糊的一片已经没有了知觉,那应该是被赤蛟的一击命中造成的,天禄在巨大的痛楚下,额头直冒冷汗,休息了一会后,在稍微能接管身体的行动能力后,天禄缓缓睁开了疲惫沉重如千斤的眼皮,看着眼前模糊的世界。
自己没有死,天禄在巨大的疼痛中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他不知道自己昏过去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为朝衍和莲衣争取到了足够的逃跑时间。
天禄看着眼前茂密的植被,旁边便是那道高耸千丈的石壁,周围散落着许多的石块,若非悬崖下的草木茂盛,减缓了自己掉下来的冲击力,自己此刻怕是早已没命了。
天禄有些自嘲的笑着,直到此时他才恢复了些许元气,能够详细的探查一下自身的伤势,但每一个小小的动作都是在撕裂身上无数的伤口,带来新的剧痛,右手臂已经骨折,只剩左手还能动弹,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之伤,双腿筋骨已经发生错位,需要尽快复原,后背此时已经血肉模糊,焦黑的血肉和身上的衣物紧紧的黏连在一起,天禄知道,此时自己若不做些什么,不出两天自己就必定身死。
东方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清晨的冷冽刺激着天禄的昏昏欲睡的神经,右手侧是一片密林,地上有着许多自己昨天掉下压断的树枝和长年累月留下的枯木,天禄强撑着自己转了个身,使自己靠在一块巨大的落石上面,艰难的伸出左手,在旁边捡起两根比较直的树枝,等稍后自己将腿骨复位后做固定用。
天禄忍着疼痛摘了一片比较大的草叶,小心翼翼的收集着附近草叶上的露水,来补充自己身体的水分,喝完水后静静地倚在巨石旁边恢复体力,他尝试运转元力,但是此时体内的经脉受损严重,几近作废,天禄苦笑一声,只得咬着一根枯木,尝试自己复位腿骨。
咔!
天禄痛苦的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脸上顿时一层细汗渗出,片刻后左腿的疼痛感才减轻。
天禄拿下嘴里咬着的枯木,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神紧闭,调整着紊乱的气息,而后一不做二不休,又朝着右腿用力一拧!
啊!只听咔一声,天禄痛苦的喊了出来,那股剧痛就如同巨石碾碎身体一般,从腿上直冲头顶!
天禄缓和了近半个时辰,感觉自己双腿的直觉已经缓慢恢复过来,他撕碎自己上身衣服的布条,小心翼翼的从后背揭下来与后背伤口黏连的衣物碎屑,然后用布片把木棍和腿固定起来。
天禄艰难的撑着找到的另一根较为粗壮的木棍作为拐杖,一瘸一拐的朝前面走去,他需要找到一处水源,尽快清理自己后背的伤口,不然自己的修行根基极有可能就此崩塌!
天禄缓慢的挪动着,一边仔细听着附近是否有流水声,一边仔细辨认空气中的潮湿情况,来尽快判断水源的方位,天禄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向了何处,只知道眼前的一切都在逐渐模糊。
此时的天禄身上已经有了淡淡的死气,但他还在硬撑着寻求最后一丝生机,冥冥之中天禄似乎感觉自己眼中出现了幻觉,他感觉到了有东西在吸引着自己。随后,嘴唇干枯,脸色苍白的天禄,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下去,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到了一处深林中隐秘的空地中心,身边皆是白森森的兽骨,密密麻麻铺在此处,倒地的天禄头边有一枚小巧的暗灰色蘑菇,蘑菇不过拇指大小,但周边却萦绕着一圈黑色的物质,闪着幽光,如同地狱之物。
已经毫无意识的天禄,身上的淡淡死气不断地涌入暗灰色蘑菇之中,而后一动不动的天禄突然如同溺水之人握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抬起了左手,仿佛有人控制一般,拿起近在咫尺的的蘑菇,塞入口中。
毫无知觉的天禄身上的死气越来越浓郁,片刻后便已经散发着浓郁的腐败气息。
天禄此时感觉自己的一切都在慢慢溃散,消失不见,仿佛自己的这一生都将在这时归于尘土,天禄不甘心,他还没有报仇!他还没有确保朝衍和天禄安全没有!他还有许多许多要做的事还没有完成!
强烈的求生欲刺激着天禄,他身边浓郁的死气已如同白雾,即将下一步就要凝成实质,化作一滴滴死水。
但就在此时,变故突生,那已浓郁到极点的白雾积雾成水,一滴白色的水滴骤然出现!
而那凝聚出的一滴蕴含无尽死气的液体中竟然焕发出了一点淡淡的生气,顿时!白雾弥漫,死气翻腾!那浓郁的死气白雾遇到那蕴含生气之水如同一点黑墨染到清水之中一般,骤然无数的死气都朝着生气转换!
片刻后!当死气转成生气的一瞬,齐齐收回天禄体内!
再次睁开眼时,天禄是被腿上的剧痛和身上与地面摩擦的疼痛强行唤醒的,天禄虽然已就感觉身体无比疲惫,但却已经没有生命之忧,天禄不知道自己昏迷时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救了他一命,他只隐约记得在生命即将消散的最后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与他相互吸引。
但此时的天禄没有时间多想其他,他现在正被一直钱纹豹咬着左腿,拖着向密林更深处走去。
天禄身体依旧虚弱,动弹不得,只能任由毫无元气波动的钱纹豹拖着自己,天路不知道自己再次昏迷了多久,又被钱纹豹拖了多远的距离,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恢复,尽快脱离此时的困境,如若不然,自己没有死在乾坤境高手的收下,却死在毫无修为的野兽的肚子里,天禄觉得没有比这种死亡方式更加憋屈的了。
突然,一柄小巧飞刀骤然飞出,直接将钱纹豹的脑袋洞穿!天禄一惊,急忙看向飞刀飞来之处。
不远处,天禄隐约间听到有两个人的声音,正在说着什么。
“囡囡呀,放心吧,师傅肯定阴蚀菇就在这一带,我们慢慢找一定会找到,治好你的病的。”天禄听着像是一名声音透露着沙哑的老人说道。
“师傅没事的,找不到阴蚀菇我们还可以再想办法。走吧,赶紧看看飞刀打到了什么,我肚子都饿了。”这次的声音是一个像是一名年轻女子的声音。
天禄身体一动不能动,只是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师傅!这里有个人!”天禄感觉到那个年轻女孩子已经来到自己不远处,而后便听到那个女子的惊呼声。
刘长听到自己徒弟的惊呼,猛地来到自己徒弟的身边,皱着眉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天禄。
叶秋荔没有思考太多,就来到躺在地上的天禄身边,轻轻把手搭在天禄手腕上,惊喜道:“师傅还活着!”
刘长刚想提醒叶秋荔小心,却已经来不及。只得叹了一口气,跟叶秋荔一起蹲在天禄身边,探查这天禄的身体状况,而后说:“哎,不用找阴蚀菇了,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已经被这个小子吃了,真是的,什么狗屎运气,竟然已经把阴蚀菇的死气转成了生气。”
刘长没好气的说道:“放心吧,死不了了。”
天禄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二人的交谈声,而后又再一次的晕了过去。
叶秋荔闻言便准备抱起天禄找个地方为他医治,刘长一看叶秋荔的动作顿时急了!
“等等,你一个黄花大姑娘乱动什么手?我来我来!真是的!”
叶秋荔看到自己师傅的窘迫样子,顿时笑起来,道:“师傅,你怎么确定阴蚀菇被他吃了?”
刘长背起晕死过去的天禄,道:“阴蚀菇是一种非常少有的珍稀药材,只有上一株阴蚀菇完成死气转换生气的过程,它的孢子才会成熟,带着产生的生气飘散在附近,以生气作为自己成长的养分,得到繁衍。”
“阴蚀菇在生长过程中当生气被消耗完之时,便开始转而吸收死气,而这也是阴蚀菇名字的来源,阴蚀菇能吸引身具死气的生物来到它的四周,供它成长,而只有阴蚀菇吸收了足够的死气到达成熟,才有机会在机缘巧合下被将死生物吃下,寻得一丝蕴含执念经久不散的生气从而将全部死气装换为生气,而此时吃下阴蚀菇的生物就会被强大的生气滋养,从而死而复生,阴蚀菇也得以继续繁衍下去,但是这种死气生气的转换太过困难,所以阴蚀菇非常稀少,是可以救命的非常珍贵的药物。”
“你师父我也是在一处药方中得知此处存在阴蚀菇,才带着你过来碰碰运气的,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了。”
刘长说完这些,也不管天禄的伤势,似在报复一般的拉着天禄往背上挪了挪。
“师傅轻一点,这可是病人!”叶秋荔看着自己师傅粗鲁的行为,顿时对背在背上的天禄一阵同情。
“我刚才看那小子的体内,本应生机全无,此时却是非常充沛,且有着阴蚀菇特有的气息,所以我猜肯定这个小子吃了阴蚀菇,下次阴蚀菇的成熟又要等个几十年了,不过倒可以回去试试他的血液对你有没有用,按理说他的血液中理应蕴含着大量的生气。”
叶秋荔似有些犹豫,说道:“师傅这样不好吧?”
刘长一瞪眼,胡子貌似都要飞起来了:“怎么不好!他的命还是我们救得了!报恩!报恩懂吧!如果真的有效,或许我可以考虑一下收这个小子为徒,看他修行资质也不差,这样把这个小子留在身边,也就不怕你的病恶化了。”
叶秋荔睫毛轻轻颤动,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在说话。她轻轻地抬起纤细的右手,看着天空,似乎在等着下场雨的到来。
尚辉国,空逯城,七曜陈宫,一座宏大辉煌的宫殿中,一名身穿淡金花纹黑袍的男子负手站在大殿正中的白玉台上,聚精凝神的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巨幅千星百宫图和江山社稷图,殿外一名弟子匆忙赶来,躬身说道:“宫主,少宫主要出关了!”
玉台之上的男子心中一喜,说道:“马上去通知夫人!”
“是!”
男子说完急忙走出大殿,直奔少宫主闭关的后山而去!
后山,一处红色岩石雕刻成的两层高楼阁嵌于山壁之中,楼阁周围禁制重重,原本各种阵法时隐时现,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每个法阵竟隐隐与其他法阵相互联系互补,形成一座生生不息循环的组合大阵,使得此处成为最佳的闭关圣地,此时阵法停止运转,隐匿不见,屋内无数如鹅卵般大的夜明珠将屋内的每一处都照亮如白昼。
楼阁中,一身穿黑色金边长袍的男子和一身穿白衣配七彩流苏的女子相近站立,一同看向中间正在缓缓苏醒的英俊少年,仔细看去,这少年面容正是朝衍的样子!
苏醒的朝衍面色阴沉的可怕,刚刚睁开的双眼如同要喷出浓烈怒火一般。
身边穿着黑衣的朝青来看着苏醒地朝衍的这个样子有些诧异,急忙问道:“衍儿怎么了?”而后注意到朝衍的修为竟然没有突破黄渡境,顿时心中有了猜测,道:“黄源丹碎了?”
黄源丹是七曜陈宫独有的极其珍贵的丹药,用于修士修行起始之时,服用之人可分一元神成分身,神识操控分身游历修炼,同时本体也可同时修炼,修炼速度为平常之时的两倍,待游历结束或者黄源丹药效消散一空,分身消散,神识会同分身修为一起回归本体,两者相加,修为暴增,即使是游历途中被灭,也只是分身修为被毁,本体依旧无恙。
朝衍点了点头,看向了自己的父亲朝青来和另一旁的母亲佟亦安。
朝青来依旧三十多岁中年人的模样,眉眼如剑此时却略显柔和,英俊不凡的同时又给人稳重坚毅之感,佟亦安面容精致,脸上毫无岁月痕迹,只教人以为依旧二十余岁,眉眼如画,肌肤欺霜傲雪,美艳动人。
朝衍调整了情绪,看着眼前快两年没有见面的父亲母亲,站起身行礼问安。
朝青来没有多问朝衍分身身死的情况,他相信自己的儿子可以处理好,佟亦安则只是温柔的上前抱住许久未见的儿子,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脑袋。
朝衍正身,面容严肃的对朝青来说道:“爹,我要在去一趟清雪国!”
朝青来有些诧异的问到:“去干什么?”
朝衍面色不变,只是眼中似有厉光射出!
“去杀人!”
雪神城城内,繁华无比,清早鸡鸣刚起,街上便有了不少行人,街边早点铺子也早就收拾好了台面,开始准备开门迎客。
城中巨大落神山山脚处,一座最大的青石山门伫立,其上雕刻着三个大字,清雪宗!
因为距离每年一度的宗门招收弟子的日子近了,还有十一天,所以清雪宗宗门前的巨大广场上人多了许多,都是一些提前已经到了,只等招收弟子仪式召开,其中不乏大家族子弟。
清雪宗是清雪国中唯一的一座宗门,宗门分为七个派系,每系占一主峰,分别是主峰,落神峰,峰上为宗主白应期、各级长老殿及宗主亲传弟子,人数不多,只有区区百人。
第二峰为钟秀峰,此峰峰主是清雪宗宗主的师兄,也是宗门修为最高之人,但钟秀峰却是七座主峰中最小的一座山峰,只因为,这座峰上只有两个人,峰主白素行,大师兄时容。
第三峰为海瑶峰,峰主为余沧海,与宗主白应期同一脉资质极高,修为极强,第三峰弟子众多,靠近主峰,峰顶之高仅次于主峰。
第四峰为至源峰,峰主万藏岫、第五峰为云清峰,峰主桑榆、第六峰为文南峰,峰主辛亭,第七峰为夕临峰,峰主齐敬城,这四峰同第三峰一样,都收有众多弟子。
派系只作为不同峰主传教功法武技之用,相当于将巨大的清雪宗细分为七个小型内部宗门,各个派系由峰主分别负责,由清雪宗的长老殿统一执法管理,峰主地位在长老之上,对上只需对宗主负责即可。
钟秀峰较众山峰更为靠近边缘,因山峰不高,故温度更加暖和,草木更加繁茂,风景宜人。
此时钟秀峰上,最中间的山头处有一座朴素的茅草屋,屋中一老一少两人都紧锁着眉头盯着床上的一名双目紧闭的却依然有沉鱼落雁之姿的十多岁女子。
时容面色凝重,语气略带商量的对着旁边的老者说道:“师傅,钟秀峰人太少了,这么好的苗子收了吧。”
时容旁边的白发老者,犹如天上仙人,仙风道骨,此时也左右犹豫:“你不会捡了一个妖怪回来吧?”
“师傅你再不收我可就送落神峰去了。”时容威胁着说道。
“放肆!孽徒!”白素行一巴掌趴在时容头上,“赶紧收了收了!谁都不让!”
“那我可把旁边那座全是山花的山头留给小师妹了。”时容一脸早知如此的表情,内心还是忍不住高兴起来。
云莲衣感觉自己的神识昏沉,识海之中只剩下云莲衣的元神小人趴在丛丛的莲叶之中修养着自身,而另一个云莲衣姐姐的元神小人则同那巨大的莲台一同隐匿了起来,只有云莲衣的元神才能看到他们安静的伫立识海之中,莲衣曾问过她是否有名字,她告诉莲衣她今后的名字便取作温池雨。
温得一池清圣雨,采得几瓣莲作衣。
此时,云莲衣脑中混沌,破碎混乱的记忆扰乱着她的心神,隐约中一股沁人心脾的元气涌入自身身体中,滋润着自己疲惫的元神和身体,云莲衣脑中逐渐清明,醒了过来,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盯着自己的两张陌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