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放寒假了,小云心里非常兴奋,又开始了前几日的失眠。就要见到久别的妈妈了,她怎么样了,身体好吗?还有明玉,她的情况呢?所有的问题都只有见了她们才知道。
“李小云,你有一封挂号信。”王鹏一进教室的门就对她说道。
“哦!谢谢你啊!”
小云赶紧站起来拿着学生证就冲到了收发室,可是门关着,只见黑板上真的写着“李小云”三个字。她急切地问保安,听说收发室的李老师出去了,要下午四点半才会来。她失望地回到了教室,她原计划是下午坐汽车回去的,看来只有明天再走了。也不知道是谁寄来的信,如果用平信的话,王鹏就可以直接帮她取回来了,挂号信就只有本人拿着学生证去取。
看着同学们背着行李纷纷离校,小云心里有点失落。樱子也说不陪她了,要早点回去,她能理解,虽然她们还有一年多就要毕业走上社会了,但都像没有长大的孩子,一到放假一个个溜得比谁都快。
到四点半了,她跑到了收发室,终于拿到了这封挂号信,是程哥来的,里面有一张他训练时的照片,怪不得他寄挂号信,就怕把照片掉了。照片上的他一身橄榄绿的军装,微微地笑着,很专注地看着她,她心里有些歉意。
回到寝室,室友们都回家了,只有小云在这独守。每次读程哥的信都让她感到温暖,他真的像大哥一样地关心着她牵挂着她。他是一个朋友介绍后,主动写信过来要求与她成为朋友的,她是一个崇拜军人的女孩子,所以与他做起了笔友。可是有一次他居然寄了一张照片来,照片上的他很英武,黑黑的脸庞,望着远方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在信中要她做他的女朋友,看了信她吓坏了,赶紧拿给樱子看。
“那你就答应他嘛!”樱子看完后,坏坏地笑道。
“讨厌!人家都急死了,你还笑人家。”她故作生气的样子。
“那你想怎么办?”樱子认真地说。
“当然不可能的,我现在还是学生,不想恋爱。”小云的脸红了。“而且,现在前路茫茫,唉!”
最后樱子亲自写了一封回信,小云再抄写了寄给他,信里的意思很不客气,说得没有一点可能,而且语言有点不近人情。信寄出去后,小云又觉得对不起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男孩子追,她有点受宠若惊。但是现在真的不适宜考虑个人的事情,自己还小,而且妈妈也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她不能这么早交男朋友,妈妈的话是一定要听的。事隔不久她又写了封信给他说对不起,说自己没有哥哥,请他如果愿意的话就做自己的哥哥。就这样,他成了她心目中的好哥哥。
可能全校的女生都回家了,整个楼道没有了往日的热闹,静得让她怎么也睡不着。拿着一本席慕容的散文集,来到了桌子前面,细细地读着。席慕容是她很崇拜的女作家,可是今夜她却怎么也读不下去,脑子里有点乱,一会儿想到见到久别的妈妈,一会又想到一样很想她的明玉,一会又想到弟弟……
等到她醒来时一看,已是早上九点过了。她马上跳下床,迅速地洗漱完毕,背起行李就朝车站跑去。
这是小云熟悉的车站,离学校很近,这三年来每次放假她都到这里坐车回家。直接来到售票处,买了一张到J县的票,就直冲检票口,看到J县的车,她几乎是跳上车的。等一切安顿好之后,她有些担心自己上错了车。
“请问,这车是到J县的吧?”她对前面一个正在整理行李的军人问道。
“是的。我也到J县。”那个人回过头说道,脸上带着微笑。这笑容好美,好干净!怎么会用干净来形容一个人的笑呢?她为自己的这个想法红了脸,慌忙地说了声谢谢就把头转向窗外了。
过了不久,车开始启动了。没事做,小云又把程哥的信拿了出来,从头到尾地看。其实自从有了这位哥哥,她觉得自己的生活没有那么孤独了,不论有什么事都可以向他诉说,而他也会给她很多的鼓励和安慰。
“在看信吗?你同学的?”那个微笑转过身来问她。
“哦!一个笔友的信。”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回答他,而且说的是笔友,没有说哥哥。
“还是一个当兵的。”那个微笑又在说话了。
“你怎么知道的?”她有点好奇。
“你猜呢?”他好像故意不告诉她,只是微笑地看着她。
“不说就算了。”这句话一出口,小云觉得自己就像在给谁赌气一样,一下子,脸又红了,假装望着窗外。车开得很快,仿佛知道她归心似箭似的。她好像又看到了妈妈倚着门框望着她回家的路,心里酸酸的甜甜的。
“你是学生吧?”那个“微笑”好像比较喜欢问她问题。
她转头望着他,他有一双男孩子少有的大眼睛,双眼皮,眉毛又黑又浓,鼻梁很高很直,嘴唇不薄不厚,恰到好处。他好像发现她在看他了,她赶忙把目光转开,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去看一个异性。在班里,她是很少跟男生说话的。可是,今天她却好像喜欢与这个“微笑”说话一样。
“你在哪里当兵?”她没有看他,只是把信收好了放进了包里。
“Y省。你去过那里吗?”他好像一直都是转过身来面对着她的。
“没有。那里冷吗?”她心里在想,他这样坐着累不累?
“不冷,那里一年四季如春,没有什么季节变化,不像我们这里,冬天好冷。”说着他裹了一下身上的迷彩服,好像真的很冷。
“哦!”她的脸又红了,幸好她戴了眼镜,不知道他看出来没有,她不明白自己连这个常识都忘记了。
“有机会到Y省来旅游,你一定收获多多。”他好像没有发现她的失态。
“有机会一定去。”她不知道他的话是不是邀请,可能不是吧,只是礼貌,而她也礼貌地接受。
“对了,你在哪个学校读书?”他好像肯定她就是一个学生。
“你怎么知道我是学生?是不是我的样子看上去很幼稚呀?”小云有点不舒服。她一直把自己打扮得很老成,就是不想让别人认为她很小,要知道她再过十个月就是二十岁的大人了。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他的话里满含着歉意。“我只是凭我的直觉说的。”
“直觉?”她觉得这个人说话很有意思。
“是的,直觉,它从来没有欺骗过我。”他看着她,没有笑,好像有点严肃。
“哦!”小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赶快伸手去理自己的头发,这时她才发现早上太匆忙了,好像头发都没有梳理整齐,这会不会让自己看起来很难看呀。还有今天穿的一件红色衣服,是她和樱子前几天到批发市场去买的,用掉了她半个月的生活费,樱子说她穿着很好看,也不知道樱子是不是陪她逛街累了才这样说的,但愿不是吧!
“你在想什么?”
“在想衣服——”她慌不择言地说道。
“衣服?谁的衣服?”他很惊讶。
“没,没什么?我是说你穿的迷彩服,很好,很好看——”她恨不得找一个洞钻进去。自己今天怎么这样说话,这不是在夸奖他吗?哪有一个女孩子会去当面夸一个刚认识的男孩子的。
“是吗?”这次反而他有些不好意思了,第一次把身子转过去了。
他的背很直,肩很宽。他怎么不说话了,她有点淡淡的失望。只听见车里有几个人在议论着过春节的事。
“你家在哪里?”
过了不久,他们几乎是同时问对方相同的问题,问完后又都笑了起来。
“我先说吧!我家在清泉区,离J县有几公里,家里有六姐弟,有一个姐姐,三个哥哥,一个弟弟,我是老五。”他就像要把他家里所有的情况都要告诉她一样。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起来很可爱!”还没有人说过她笑起来很可爱的。
“是吗?别开玩笑了。”她感觉自己的脸又开始很烫了。
“而且你特别爱脸红。”他看着她。
“我家在飞龙镇的祥云村,你去过吗?”她赶快转移话题。
“没有,不过,以后一定会去的。”他好像很肯定的样子。
“你这次回来是探亲吧?”她觉得眼前这个人就好像他们以前就认识,只是好久没有见面了,现在只是久别重逢了。所以她没有以前的羞怯感,而是很随意地在聊天,虽然她也脸红好几次了,但是很快就把自己调整好了。
“是呀,我已经三年多没有回家了,这次好不容易有了假,回来看看父母。顺便看一下很久没见面的朋友。”他说这句话时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她在想他说的很久没有见面的朋友是不是自己呀?怎么可能?她马上否定了自己荒谬的猜想。
“你的父母一定很想你!”
“肯定嘛!我想你的父母也一样吧!”说到父母,他的目光很温暖,很幸福。
“我上次国庆节回去过,不过还是很想家。记得我刚到C市上学的时候经常晚上蒙着被子偷偷地哭,太想我妈了。而且经常睡不着,就是想家。”她想起那段日子,幸好有樱子陪她,还有明玉的信,才让她逐渐适应了过来。
他好像听呆了,只是看着她,没有说一个字。
“你呢?”
“我们当兵的也一样想家,只是我们可不像你们女孩子那样哭鼻子,男儿有泪不轻弹嘛。”他好像从来不会掉眼泪一样。
她笑笑说:“皆因未到伤心处!”。
“可能吧!”
他们就这样一直聊着,他告诉了她军营的故事,她给他说学校的故事,旁边的人一会儿又看他俩一眼。她平时坐车是不会和任何人说一句多余的话的,今天好像她积存了快二十年的话全部都要对眼前这个人讲完一样,平时那种害羞早已不见了踪影。
一转眼,就快到J县了,她第一次发现从C市到J县的距离很近,好像一会儿就到了。
“能告诉我你的通信地址吗?”他急切地问,说着把纸和笔递了过来。
她觉得没有理由拒绝他,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地址和姓名交给了他。
“李小云,果然名如其人!我叫邓启越。”他把自己的名字和地址写在了一个信封的背面递给她,她拿过一看,正面就是别人写的他的名字和地址。
J县到了,由于小云还要转车到飞龙镇,所以先下了车。这车在经过J县后还要到A县,他就直接坐这趟车回他的家。
提着行李下车的一瞬间,她明显感觉到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她。
“再见!”她轻轻地说了声。
“再见!如果我回部队时我去学校看你!”他在后面说道。
他们只是萍水相逢,谁知道将来谁还会想起谁来呢?她一个人提着行李朝着另一个车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