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定元看到这三个全身被大氅包裹的人时不禁打了一个寒噤:以他的武功,普天之下能够在三丈之内现身而不被他发觉的人,几乎没有。而此三人却能在他和陆千鹤说话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到院墙之上,着实令他吃惊和费解!他当即转身抱拳,朗声问道:“请问三位尊姓大名?”
三个黑衣人默不作声。
过了片刻,中间的黑衣人嘴里发出咕咕咕的声音,紧接着陆千鹤叩头道:“鹤奴感谢尊使大人指点!”说完轻轻起身,对着陆定元说:“尊使大人爱才心切,见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并不想为难于你,只要你答应归顺尊使大人,你可以立刻回家,并且任何人都不敢侵犯你的妻儿!”
“尊使大人?”陆定元疑惑地问,同时仰望院墙上的三个黑衣人。只见这三人身材瘦长,身体被大氅严严实实地包裹着,露在外面的,竟是一个骷髅头;更令他吃惊的是,这三人好像并不是站在院墙上,而是飘在空中!“这是什么东西?”陆定元想道,同时眼睛望向沈城远,希望能够再次得到他的暗示。然而沈程远自打进入艾宁伯府后就再也没有言语,或者说,不敢言语。
“敢问三位尊姓大名?是何来历?”陆定元发问的时候,脚步慢慢朝三位黑衣人移动。
黑衣人依旧沉默不语
“尊使大人是北王陛下派来拯救我们的使者,他们是不会跟你说话的!”陆千鹤轻蔑地说。
陆定元借发问的时机仔细打量三人,只见三人身形几乎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中间那人额头上有四颗黄豆大小的黑点,左右二人则是三颗。而那骷髅头似乎并不是面具,因为那两个眼洞深不见底——难道这三个并不是人?
一股寒意直袭陆定元的脊背,他很小的时候曾听祖父说过北海的某个岛上面有鬼物出没,但是他未曾见过,难道眼前的这三个“人”就是传说中鬼物的使者?他再看沈城远,只见沈城远吓得双腿不断哆嗦;旁边的晋鹏头向下垂,似乎是在向中间的那个“人”鞠躬,其他乡兵也都跟晋鹏一样,头向下垂,身体僵硬。
陆定元心头的恐惧像海潮一波一波涌来,他努力定住心神,对沈城远笑道:“沈庄主方才不是说有上好的梅花酿么?你看现在来了那么多的贵客,不妨把酒拿上来让我们大家都尝尝!”
沈城远不作声,腿仍然抖得厉害。
陆定元有些焦急了,他慢慢朝沈城远走近几步,大声道:“沈庄主,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拿酒啊!”
沈城远这才如梦方醒,扭头看了看晋鹏一眼,慢慢地挪步朝陆定元走去。
“哈哈哈,”这时陆千鹤大笑道,“大哥,你这种雕虫小技怎么能骗过尊使大人呢?别逗了,说正事吧,你是否愿意归顺尊使大人?对了,尊使大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哼!我陆家自鼻祖、远祖、太祖以来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传至我陆定元这一代,我武艺虽不济以致让陆家蒙羞,但自思德行上不负列祖列宗,下不负子子孙孙。唯有你陆千鹤,刻薄寡恩手段狠毒,竟然骨肉相残,这也罢了;如今居然认贼作父,归顺这些鬼使,败坏我陆家几百年声誉,我岂能容你!”陆定元怒道。
陆千鹤并不恼,无所谓地笑了笑,朝中间的鬼使拱手道:“尊使大人,你们也看到了,这陆定元嚣张跋扈狂妄无比,竟然不把你们三位放在眼里!”
中间的鬼使嘴里发出咕咕咕的声音,然后陆千鹤拜倒道:“鹤奴遵命!大人请放心,陆府的事情鹤奴一定办好!”说完嘴角现出一丝狞笑,接着在左右的护卫之下慢慢退入北屋,灯笼随即熄灭。
陆定元心下着急,正要追上去,却见左右各有一道黑气射来,他急速后退闪躲。那黑气掠过身前击向地面,竟将地面击出两个又大又深的洞来。他定睛细看,发现方才那两道黑气居然是左右二鬼使拂出的衣袖。陆定元知道今晚自己凶多吉少,便试图让沈城远突围出去。他看了看吓得不敢挪步的沈城远,示意这个老头赶紧逃走。
此时晋鹏仍然站在沈城远的右后侧,他目光呆滞,双臂下垂,似乎并未注意到沈城远的离开。不过就在沈城远走到第三步时,晋鹏突然左脚前迈,同时左手一抖,一道寒光直刺向沈城远的后背,这一招凌厉至极,加上匕首锋利无比,老迈迟钝的沈城远眼看就要被刺个透心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更快的蓝光闪过,尔后一个粗重的东西砸到地上,接着四周重归阒寂。
沈城远汗如雨下,双脚已经动弹不得,他慢慢扭转身子,看到了身后的晋鹏。
只见晋鹏仍然站在那里,不过他的整个左臂却没了,他脸色惨白,眼睛死死盯着陆定元。再看陆定元,他还是站在以前的那个地方,似乎并没有动过,但是五指发出的蓝光却更加明亮,那蓝光,分明就是一把剑!天罡神剑!
一阵沉默之后,陆定元道:“晋统领,你还是回去养伤吧,我不想杀人!”然而他说着说着语音变得低沉下来,因为他看到,晋鹏那么大的伤口并没有流血,而掉在地下的那一条断臂正变成一股黑烟。更加诡异的是,晋鹏的脸越来越惨白,而且眼珠也变成了绿色。再看四周的乡兵,也变得跟晋鹏一个模样。
“原来,它们早已不是人了!”陆定元想道。他一把拉过沈城远,说:“沈庄主,现在我们处境危险,你赶紧找机会离开!”
沈城远道:“陆老爷,是我害了你,我不该让你进来——小心!”不知什么时候晋鹏已经悄然来到陆定元身后,用右爪刺向陆定元。
陆定元冷笑一声,倏地朝斜刺里闪出,左脚一个神龙摆尾,将晋鹏扫在雪地上,大喝道:“晋统领,你为何助纣为虐,要害庄主和我?”
晋鹏并不答言,张开血红大口大吼一声,爬起来准备撕咬陆定元。
沈城远道:“陆老爷,他们已经变成了尸魔,没有人性,切记不要被它们咬到!”
晋鹏大吼过后,原本站立在院墙边的乡兵似乎接到了命令,一个个抽出刀剑朝沈城远和陆定元围拢过来。
陆定元见沈城远手无寸铁,便将自己的佩剑拔出,隔空抛给沈城远。而就在陆定元抛剑的当儿,晋鹏已经悄悄朝陆定元扑去。
陆定元见晋鹏左臂已失,右手并无兵器,遂对它并不以为意,谁知他的左臂突然一阵剧痛,他回头一看,只见晋鹏的右手变成了一只锋利硕大的利爪,扫向他的胳膊,胳膊上瞬间便多了几道伤口。
沈城远又叫道:“不可对它们仁慈,斩其头才可!”
话音刚落,晋鹏大吼一声,举起利爪飞快向陆定元心窝掏来。
陆定元听到沈城远所言,又看晋鹏形态恐怖,知其人性已失,再对其行宽恕之意必将祸及自身。他上身微微朝一边闪避,右手剑光消失,而左手剑光急出,旋即横削。只见一道蓝光在晋鹏的脖颈处闪过,晋鹏顿时站在当地不再动弹。过了片刻,晋鹏的头颅从脖颈滑落,接着身体僵硬地扑倒在地,然后尸体变成一股股黑烟,腥臭异常。
沈城远此时仍然非常害怕,但大敌当前,也不敢怠慢,又看陆定元干脆利落地斩杀晋鹏,心下大安,此时瞥见一个乡兵来到他身前,悄悄地举起刀朝他砍下。他大喝一声,举剑格挡,只听“当”的一声,乡兵的刀瞬间变成两截。
原来栖凤城陆家是用剑名家,家中的每一把剑都是上品,而陆定元所配之剑更是上古名剑“承影”,削铁如泥吹毛断发。沈城远得到陆定元宝剑相助,信心陡然倍增,挥剑横斩,那乡兵的头颅便被斩落在地。
众乡兵仿佛并不惧怕沈城远的承影宝剑和陆定元的天罡神剑,一个个举着兵器慢慢包围二人。陆定元和沈城远见已无退路,只得戮力杀敌。那些乡兵哪里是二人对手,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所有乡兵俱已倒地,黑烟阵阵,腥臭扑鼻。
陆定元见危险稍减,又看墙上的三个鬼使一动不动,似乎并无动手之意,便走近沈城远,悄声问道:“庄主,你方才所说‘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到底是何意?”
沈城远手刃诸多乡兵,信心倍增,恐惧之心也渐渐消失,不禁笑了笑道:“我瞧你平时聪明谨慎,难道连这个都猜不出来?”
“庄主取笑了,陆某资质驽钝,实在是猜不出。”
沈城远撇了撇那三个骷髅头,说:“我是想告诉你,这些东西是从天而降的,来的时候天可能会降雪,要你小心防备!”
“那‘能饮一杯无’呢?”
沈城远迟疑片刻,缓缓地说:“就我的经验而言,如果它们来了,你如果想逃的话,那将必死无疑;假若我把你留下来,可能还有一线生机!”说完叹了口气,眼中依稀有泪光闪现。
“庄主的意思是,我若投降,就能活下来?”
沈城远僵硬地点了点头。
“庄主的好意我心领了,我陆定元虽然眷恋娇妻幼子,但是要我受天下英雄豪杰唾骂,让陆家蒙羞,我就是死上一万遍也不会投降的!”
沈城远朝陆定元投来敬佩的目光,随后朝三个骷髅头望过去,陆定元也警惕地看着骷髅头,防备着它们的一举一动。
然而那三个立在院墙上的骷髅头依然毫无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