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东阳和谢迁的帮助下,何乔新短短两个月就整理出条例270多条。刘吉看在眼里,恨在心里。时逢大理丞官职缺人,御史邹鲁图谋升迁此官,而何乔新推荐郎中魏绅。恰巧何乔新舅家与乡人打官司,邹鲁即诬告何乔新接受贿赂包庇舅家人。刘吉趁机将其舅家人下了诏狱。
一个正在修法的刑部尚书出了这样的丑闻,无论事情真假,都不适合再在这个位置上,为了条例能继续修订,何乔新上疏要求返乡。不久,因拿不出证据,邹鲁因诬告被停发俸禄。可是条例的修订不能间断,朱佑樘责成李东阳与谢迁继续修法,为了防止何乔新的事件再次发生,他们两在哪修法,成果如何只有皇帝一人知道。
我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产,最近时常感到疲倦,往往晚上不等朱佑樘便睡着了。这日我刚翻了个身,感觉到身边有异样,微微撑开眼缝一看,只见床边有个黑乎乎的朦胧影子,不作第二人想,重新合上粘乎的眼皮,问道:“什么时辰了?”
朱佑樘轻答:“刚敲过三鼓。”
“最近皇上怎么这样忙?”我迷迷糊糊地道。
他给我拉了拉被子,回道:“忙过这段就好了,好好陪你和孩子。”
突然,小腿传来熟悉的抽搐感,我弓起身子,可是硕大的腹部妨碍了动作,便坐起来些,用双手箍住腿肚,强忍着,用手指按压肌肉。朱佑樘急问着:“腿怎么了?”便要探手。“别动!”我惊喊一声制止他,他被我喝得缩回手。慢慢的,疼痛和紧绷感都消退下去,我忽出一口气,躺了回去,“没事了。”
“叫太医来看了吗?”他担心地望着我说。
“太医天天来请平安脉,没事。”我答道。
“怎么会没事呢?”朱佑樘说,“若是程德恭无能,就换其他太医来看。”
“这是妇人怀孕都要经历的,皇上不必过于忧心,还是快躺下吧,明日还要早朝呢。”我说。
他见说服不了我,也只好作罢,掀起一角被子钻进来,贴着我的背拥住我,我在他怀里找到个舒服的位置便睡熟了。
这一觉睡得真舒服,连朱佑樘什么时候离开去早朝都没有感觉,本还想在床上赖一会,沈琼莲却急匆匆进来禀报,朱滔滔来了,还有急事求见。
我正奇怪着,喊来宫人替我梳洗,滔滔便哭着闯了进来,苏嬷嬷明显很生气,我赶紧拉起滔滔:“这是出什么事了!”
只见她满脸泪痕地哭道:“娘娘,你救救德熙!”
“岳德熙怎么了?”我算算日子她还有两个月才生呢。
“今早我去看她,走到长宁伯府门口就被拦了,说是夫人上香去了。可是我瞧见他们家的车马都在门口拴着呢,便知不对,诈了小厮。小厮又说夫人是她姐姐李经府上接走的,可德熙与她姐姐、姐夫素无来往,她快生了,怎么会乱跑。我便回去带了我成国公府上的家丁来,谁知他们府上那位小妾在大门口摆出一副死也不让我进去的阵式,我们两家家丁这会还在对峙。我听说长宁伯在宫里,便来求娘娘,快些让他回去,我怕德熙出事了。”朱滔滔焦急地说。
这也太蹊跷了,偏偏是李东阳闭关这会出事。可是我也不知道李东阳在哪?硬闯也不是办法,万一进去没什么事也不好。可是救人如救火。“蒋琮,拿着我的手令去镇北府司找陆炳陆千户,告诉他无论如何找个由头进长宁伯府,若是长宁伯夫人真的有什么事速来报我。”我吩咐道,又转头安慰滔滔,“你也别急,我让太医跟着你去长宁伯府,宫里这边我这就去找皇上,让他速召李东阳回去。”
安排好一切,朱滔滔千恩万谢地走了。可是这时朱佑樘已经开始早朝,没有十万火急的事,谁也不敢打扰。无奈之下我只好自己捧着肚子去乾清宫外等着。
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终于找到机会让何鼎悄悄说给朱佑樘听,朱佑樘大惊,一边差人去找李东阳,一边让何鼎亲自把我送回坤宁殿。
“娘娘莫急,皇上说了,有什么事让奴才去办,您可千万保重,别乱跑了。”何鼎扶着我回了坤宁殿。
这时蒋琮也匆匆从宫外回来了。朱滔滔的判断是对的,德熙出事了。
事情还是得从李东阳这个小妾身上说起,据说他对这个小妾宠爱非常,岳德熙又是一个犟脾气,面对这种小妾,一开始免不了要教训一下。小妾便去向李东阳哀哀戚戚地哭诉,这一来二去李东阳便认定德熙是个妒妇,对她越加冷淡起来,不仅如此,他怕自己进宫以后德熙会趁机报复小妾,还将家中管事的权力交给小妾。这下可好,小妾越发目中无人,这日一早两人又产生了口角,小妾推揉了德熙一下,德熙一下子摔在地上,早产了。小妾知道闯下大祸,便狠下心来封锁院门,不让德熙身边的侍从出去求医。要不是滔滔觉察不对,进宫来求我,德熙真要一尸两命了。
可是太医到时还是晚了一步,只救下了德熙的女儿,岳德熙因为产程过长,流血过多,去世了。陆炳已经按照我的吩咐将那小妾和一众家丁扣在了府里。
我长叹一声,吩咐苏嬷嬷先派得力的女官去处理德熙的身后事,顺便把那个刚刚出生的女婴带回宫里。
朱佑樘下了朝也匆匆忙忙赶来,听闻噩耗,也默然不语,好久才吐出一句:“宾之他真是命苦。”
“他命苦,德熙呢?他怎么答应蒙正先生的,宠妻灭妾,他该如何跟岳家交代。”我愤怒地摔了杯子。
朱佑樘赶忙上来安慰我:“你说得对,千万别动气,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他扶着我,挨着我坐下,继续说:“这事怕是没完,不止皇祖母那里得有个交代。岳家虽然没有儿子,但是宾之的连襟李经怕也不会罢休。还有那些御史言官,他们不会放过宾之,这个时候出事,哎。”
我没想到这一层,瞬间后背有些凉意:“这么说,这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怕是一出连环计。”朱佑樘无奈地说,“无论如何,先把那个孩子接进宫来,宾之现在千头万绪怕也照顾不好。”
“那是德熙的遗珠,我已经让嬷嬷去办了,可怜德熙才二十出头,就留下这一个孩子。”我心里想起那个英国公宴会上的紫衣少女,怅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