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一声呼喝,马车停稳,护卫放好车蹬,掀开车帘,五人鱼贯而下。
颜真卿早在门口等待,见几人下车,远远从门口出迎。
寒暄过后,颜真卿招手叫过一个老仆道:“府上管家颜三,由他先带诸位进府”。
颜三躬身施礼道:“诸位随老仆进府,请。”
众人随颜三穿过几重门户,绕过一排回廊,进入一条青石堆砌的小径。小径两侧是木制的篱笆,篱笆后面遍植松柏,只是时值初冬,枝叶已经枯黄。
左拐右拐,几人走到了小径的尽头,视线豁然开朗。前面是三十米见方白石铺就的广场,广场周围是四通八达的小路,正前方伫立着一座朱漆青瓦,飞檐四起,雕梁画栋的宫殿式独立建筑,门正前方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见性书堂’。
广场上已经有了几十个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谈笑讨论。
颜三告罪一声离开,启玄子,张家主,李白,各自散开,去找各自的至交好友。
一行五人中只剩下冉泌和李十二娘。
两人刚向前迈了两步,只听得身后哈哈哈的三声长笑。
冉泌转身,看到发笑的是一个红衣朱冠,手持丝绢折扇少年。
少年收住笑声,’啪’的一声甩开手里的折扇,眯着眼睛道,:“冉公子好久不见,身体无恙乎?”
冉泌上下打量来人后,疑惑的道:“你我相识?”
少年慢条斯理的说道:“怎么,变成冉小医仙就不认识人了?”然后目光又变的阴冷,恨恨地道:”还是说,以前认识的不够深刻?”
从他的话里话外,冉泌完全可以肯定以前的那个冉泌和他相识,不过关系不会好到那里去。
李十二娘本来是目视前方,听到少年阴冷的声音,也转过身来。
红衣少年看到李十二娘后眼睛一亮,收起折扇,彬彬有礼的拱手道:“在下德州刺史李海之长子李志恒,敢问姑娘贵姓芳名?”
这种登徒子李十二娘见的多了,她看都懒得看李志恒一眼,扭转臻首对冉泌说道:“是不是很麻烦?”
冉泌现在还不能肯定自己和李志恒的渊源,只是淡淡的道:“无妨”。
李十二娘点点头道:“那我们走”,她斜眼瞪了李志恒一眼,就那么扭头转身,向前方走去。
冉泌不愿与李志恒在大庭广众之下起口舌之争,也扭头转身,追着李十二娘向前走去。
李志恒气得七窍生烟,浑身颤抖,作为一州刺史的长子,他什么时候被别人这么赤裸裸的无视过,况且无视它的人一个是自己最瞧不起的傻子,一个是貌若天仙的美女。
他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道:“冉泌,冉小医仙,哼哼,你可以骗其他人却骗不了我?你等着。。。。。。。”
冉泌和李十二娘无所事事的在广场上晃荡,直到正前方建筑的大门吱呀呀开启。
颜三从大门内走了出来,几个仆役抬着一张桌子,拿着笔墨纸砚跟在他身后。
仆役把桌子放在广场前端,摆好文房四宝,垂首站在一旁。
颜三走到桌前,清咳两声后朗声说道:“在下受颜太守之命来招待诸位良朋贤友。不过家主有言在先,诸位都是大雅之人,今日盛会也算是大雅之趣,我等自当有些大雅之行。”
“何为大雅之行?”众人问道。
“欲进‘见性书堂’者,请留墨宝,”颜三指了指身后的书堂,又指了指桌子上的文房四宝道。
“好,好,好”,一个身高八尺,形容枯瘦,身披袈裟的大和尚从广场右侧走向桌案,李白微笑着跟在他的身后。
和尚大笑着拍手叫好道:“果然是雅人雅趣。贫僧怀素献丑,来做这抛砖引玉。”
说着他走到桌前,沉腰座马,笔走龙蛇,一挥而就。
侧面站立的仆役马上快步上前,拿开镇纸,双手提起这幅字,绕着人群走了一圈,把字迹展示给在场的众人。
怀素作为草书大家,子写的确实流畅圆润,自带美感,只是冉泌尴尬地发现,他竟然不知道这是何字。
一个儒生打扮,灰袍白观,长相俊美的中年人信步走到怀素面前,拱手施礼道:“在下清河宋廷芬,蔵真公此字藏锋内转,瘦硬圆通,不愧为行草大家”。
怀素哈哈一笑道:“谢宋公美言,贫僧入堂去也”,说罢一展袍袖,潇潇洒洒地入堂而去。
宋廷芬见怀素入堂,也哈哈一笑道:”既然有藏真公珠玉在前,在下这个瓦石也就只能献丑了”。说罢提笔挥洒,一书而就。
仆役走到近前拿起展示。
纸上写着”日月明”三字,笔画清晰,字体工整,冉泌知道自己眼拙,在他看来这三个字要比怀素的草书顺眼得多。
宋廷芬写完后,微笑着进门而去。
李白自然是当仁不让,留字一幅,追着前面两个人入堂去也。
既然有人开了头,在场的众人都纷纷留墨宝入堂。
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少,能被颜真卿邀请的人果然个个都有那么两手,当然除了他这个假的冉泌。
冉泌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据他所知,以前的冉泌五年来可是一直在书院读书,字迹虽说不一定能登大雅之堂,但肯定不会太过离谱。
而他现在的字迹怕是连刚学习《六甲》的童子都不如,写出来绝对是‘技惊四座’,会惹起所有人的怀疑。而且要是有人在问那么一两个书法相关的问题,自己一定会原形毕露。
俗话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万一有心人拿着这件事来做文章,不知道会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
还真是献丑不如藏拙,反正他对书法一窍不通,也对交流会没什么兴趣,还不如就此作罢。
主意已定,在众人个个向前的时候,他不露声色的向人群后方缓缓退去。
突然之间,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劲力击中了冉泌的小腿,他就此身体腾空,后仰摔向地上。
冉泌屁股似乎被摔成了数半,头撞在地上,眼冒金星,脑袋眩晕。
一只柔弱的却充满力道的手扶上了冉泌的后背,把他扶坐起来。
如兰的香气飘进冉泌的鼻子,李十二娘那干净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冉公子感觉如何?”
冉泌闭眼休息了很久才缓缓睁开眼睛。
李十二娘蹲跪地上,左手扶着冉泌后背,眼睛恶狠狠得盯着站在远处以示清白的红衣公子李志恒。
李志恒正得意地摇着锦扇,一脸的幸灾乐祸。
冉泌以探寻眼光看了看李十二娘。
李十二娘轻摇嗪首,但是眼神却死死盯着李志恒,意思自然是虽然她没看到是谁下的手,但是不用猜也知道就是这个红衣公子。
李志恒微笑看着冉泌,不无自得的道:“冉公子要长点记性,不管走哪里的路都要多加小心。”说完后又投过来一个凶历的眼神,转身向大堂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