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嚏——”
深夜,月光清冷。多数人进入沉睡,偌大的别墅早已熄了灯。
光线黯淡的走廊上,李桑雨从书房出来,沉默地摸索着墙壁,寻找自己的房间。晃然中,她与对面走来的人相撞,二人因冲力皆向后退了几步,这才站稳脚。“您没事吧?”对面人似乎察觉出她的满身酒气,“对不起,太黑了,看不清。”
“没事……”黑夜里,李桑雨的声音很小。对面的人仿佛声音天生带着冷淡,轻问了句:“是桑雨吗?”
“不是……”李桑雨随即快速从对面人身边经过,杂乱无章地脚步声越来越远。清醒的那方顺着动静快步跟着李桑雨,“桑雨——”他的小声地呼喊被黑夜吞没,前面的人走得过快,磕磕碰碰不少地方。
“桑雨,你小心点……”男人追上去,凭借微暗的光,想抓住李桑雨的手臂。
突然,被追的人迷茫停下脚步,后者一个急刹车,差点又与对方撞在一起。
“我不记得房间在哪了……”满身酒气的女孩扶靠在墙边,两人刚好在走廊的观光窗前,别墅外马路的路灯光照射进走廊内,在地上留下窗户参差不齐地阴影。男人侧对女孩,瞳孔在光线的照射中,如清冷月光下的盈盈星河。
“桑雨,你喝醉了?”男人看着一脸恍惚地李桑雨,挡在对方身前。
“先生不也喝醉过?”李桑雨说完敛紧颌骨,只闭口缄默,久久不肯回话。她当然听出这声音是谁的——画家先生。
“桑雨,我们之间有这种你追我赶、你躲我藏的必要吗?”高霖问。
……
“以前的确没有这种必要,先生。”李桑雨落寞地开口,“但是现在,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气氛有些粘稠,像是空气从这里流通很困难。在这个位置,李桑雨能隐约看出高霖的轮廓线,而路灯映在墙上的光刚好将他星河般瞳孔显清楚个五六分,李桑雨不敢去看,便低下头小声说:“因为我……”她支支吾吾不敢说下去。
“因为什么?”高霖追问。
“因为我现在…现在对先生有异心。”
“异心。”高霖愣住。他不是很明白女孩所谓的异心是什么,他也不可能就这样问对方。但对方不知为故笑了起来“先生不明白吗?不明白最好,我倒不希望先生知道。”李桑雨觉得自己好笑,“可以让我走吗?时间也不早了。”她的话中夹带着鼻音,或许某时开始鼻子就有些酸,不知何时眼眸湿润。高霖这才发现李桑雨脸颊两边有晶莹闪光的东西滑过,他一时呆住,知道那是泪水。
“别哭啊。”高霖不知所措,只能轻声地哄她,“你喝醉了,走路跌跌撞撞地容易受伤,我送你回房吧。”他抬起的手指抚去李桑雨脸上的泪水,那种带点粗糙且微硬的触感,是雕刻的人才会有的特征。李桑雨躲开伸上前来手掌说:“先生。虽然我知道你对谁都这么好,但是…但是——”
“我不是对谁都这样。”男人低声地轻拍李桑雨的后背,似乎和从前无二,“没人能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你不一样,桑雨。”
某种不存在的抒情乐忽然在虚空响起,带着鼓动,触碰到心里最脆弱、柔软的那个地方。李桑雨抿着嘴擦掉眼泪,像是搭错了神经,踮起脚上前,在昏暗的光下,错给男人的嘴角边印上一个吻。
“……”感受到温热的触感,高霖僵在原地。
突来的寂静让李桑雨清醒许多,她靠着墙壁移开,好像有点后悔刚才的举动:“对…对不起先生,我…我……”
“……”高霖沉默。
“……请你以后也不要和我女儿搭上关系,拜托了。”女人的话又回响在他浑噩的脑海,但他慢慢听不到,入耳的只有李桑雨慢慢走远的脚步声。
“高先生,我们家桑雨已经三天没回家了。”
那是李桑雨的十八岁生日后,她母亲又找上了高霖,女人看起来有些不耐烦,眼神中还带着责怪的意味。
“女士,这事你不该来问我。”高霖感到奇怪,“桑雨成年那天,没人记得,只好到我这里来。之后她走了,没和我联系,或许你应该去问一下和她玩得好的同学?”
“我……”女人面露难色,“我没桑雨同学的电话号码……”
“我也没有。”高霖想了想,“你联系不上她吗?那如果她再来,我就让她回家吧。”
“高先生,不好意思。我又误会你了……”
“没事,多花点精力在孩子身上,她就不会到我这来了。”
“你能不要告诉我女儿,我来找过你?”
“好……”
李桑雨跌跌撞撞回到自己房间,摸索着打开灯,跌坐在椅子上。
大早上。离市区不远的私人独栋别墅内,一楼大厅。灰绿色的碎花墙纸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沉闷,虽有光从四面八方地窗外照射进来,却依然无法驱散那难以言说的感觉。李桑雨与朋友和留下来过夜的登山俱乐部成员们正在进餐,到现在还没见高霖下楼的身影。
她想起路遥写的: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如果你不给自己烦恼,别人也永远不可能给你烦恼……
我追求着错误的东西吗?李桑雨望着楼梯方向,心里不停自问。
“在看什么?”夏姚嘴里还嚼着东西。
“没什么。”李桑雨看了对面的夏姚一眼,埋头略机械地吃着盘中搭配精美的早餐。
冬日的严寒久久不散,待城市车流如虹后,大家都被送离别墅。直到临走前,李桑雨也不曾看见高霖的影子。
汽车鸣笛声此起彼伏在耳边响起,李桑雨走在校园外的马路上,看着前面三个人饶有兴趣地讨论昨晚住过的私人别墅,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
“真的吗?”
“你姐从没来过T市?”
风起,年轻人们在十字路口准备各回各家,赵均嘴多又问了句话……